第一一二章·秦軍大營
大營外有可疑之人的消息立即傳至主軍帳中,公孫衍即刻命人將嫌疑之人帶來審問,自然也就驚動了嬴華。
嬴華聞訊而來見到的卻是郁暘涎,她驚訝之下忙對公孫衍道:「犀首這是誤會,這人是靈陽君,不是魏國姦細。」
郁暘涎經過方才的疼痛折磨,此時身體有些不堪重負,只得跪在眾人面前。嬴華立即上前將他扶住,道:「靈陽君,你怎麼了?」
公孫衍對嬴華沒有懷疑之心,但根據士兵來報,郁暘涎在答應外行蹤詭異,似乎還和人暗中見面,就如今河西的形勢來看,他還是要問個清楚明白方能還郁暘涎一個清白。
「原來是靈陽君。」公孫衍命人幫著嬴華將郁暘涎扶去一旁坐下,道,「曾聽君上無意提起過靈陽君之名,沒想到今日有幸相見,有所冒犯,還請靈陽君見諒。」
郁暘涎平復了氣息之後才幽幽道:「非常時期,我明白。」
「靈陽君,你怎麼會這麼狼狽?剛剛不是還好好的么?」嬴華關心道。
郁暘涎借著喘息的時間思考著如何回答,稍作停頓之後道:「我從公主帳中離開時候,發現有人行蹤鬼祟,就一路跟著離開了軍營。沒想到被那人發現,彼此動了手,但我舊傷複發,被那人趁機逃了。」
「靈陽君可看清那人的樣貌?」公孫衍亟亟問道。
郁暘涎搖頭道:「光線太暗,那人身手也矯健,只是過了幾招,沒有看見樣貌。」
郁暘涎的回答已讓公孫衍知道根本問不出什麼,這便讓人先扶郁暘涎下去休息。但他注意到嬴華的神情似乎另有隱情,便喚了要離去的嬴華,道:「公主以為靈陽君的回答可信么?」
嬴華猶豫了半晌,道:「既然靈陽君這樣說了,便就是這樣了。」
不等公孫衍繼續說下去,嬴華就搶先離去。
待回到自己帳中,嬴華取出一封書信,這是在郁暘涎到達河西大營之前,張儀讓人快馬加鞭送來的。書信中的內容很簡單,要她提防郁暘涎。嬴華對郁暘涎的信任比贏駟有甚之,忽然收到張儀這樣的書信,她一時間十分意外。若說張儀挑撥離間,他當初就不會冒著危險和自己一起前往楚國為秦國解圍,但如果不是別有他圖,這封書信上的內容就讓嬴華很是糾結。
憂心忡忡的嬴華最後還是決定先將這封書信燒了,以免讓郁暘涎知道了張儀的疑心而心有不悅。
就在嬴華燒毀書信的同時,她隨身攜帶的雕龍玉佩忽然有了異動,這是自從上一次離開曲沃之後,玉佩第一次有反應。嬴華知道情況不妙,立刻走出軍帳查看,跟著玉佩的指引一直走,眼見就要走出大營。
貿然離開大營是軍紀所禁止的,而且也十分危險。嬴華本要放棄,但真龍玉佩的反應越來越強烈,她根本壓制不住,不得已之下,她獨自悄然走出了軍營。
未走多遠,嬴華就在暗夜中發現了一道身影,手中的玉佩也在此時停止了顫動。她站在原處向前觀望了一陣之後才慢慢靠近,當發現來人是洛上嚴之後,她的心情頗為複雜。
「郁兄沒事吧。」洛上嚴開門見山道。
洛上嚴進獻大羿陰陽魚靈骨給魏王的消息已經傳開,此次河西之戰多少也是由於這個原因而成為定論,嬴華對昔日故人的敵意也因此滋長,更何況還是在如今這樣的境地相遇,她不得不保持警惕,道:「靈陽君方才,果然是和你在一起的?」
「知道郁兄到了秦國,我想他對河西戰事一定很關心,就想來看看。大家都知道如今秦、魏兩國的局勢,我們不便公然見面,就只好掩人耳目。」洛上嚴答得坦然。
「你找靈陽君所為何事?」
「私事。」洛上嚴道,「郁兄究竟怎麼樣了?」
「應該沒事了,不過還有些虛弱,犀首已經讓他去歇息了。」
「犀首這是要軟禁郁兄的意思?」
「你在胡說什麼?」
「犀首為人小心謹慎,他雖是魏人,卻得秦君賞識,為秦國盡心儘力。現在秦、魏邊境吃緊,他作為秦國的河西守將,自然聞風而動。現在除了秦君、公主,還有那些他能確定不會出賣秦國之人,剩下的,他都不會麻痹大意,包括郁兄。」
「這是我們秦國的事,就不牢洛兄操心了。」嬴華道,「靈陽君與你私會一事,我不會告訴犀首,如今你也已經知道了靈陽君沒有大礙,就不要再在這裡逗留,免得到時候引起更大的誤會,連累了靈陽君。」
「你我也算是曾經共患難的朋友,如今卻這樣冷漠,秦人不宜結交還當真是說對了。」洛上嚴挑釁道。
「你我道不同不相與謀,昔日所謂的朋友情分在國家大義面前就別提了吧。今日看在靈陽君的面子上,我不告發你,你走吧。」言畢,嬴華轉身要走。
「當真為了郁兄好,還是將他從大營中救出來為妙。」
嬴華因此停步,轉過身狐疑地盯著郁暘涎,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郁兄和秦君有言在先,騙過魏王一年之後,他就不會再留在秦國。雖然他辦成了事,還送了秦君一個張儀,但一個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郁暘涎,對秦國無益。甚至於留著他,將來可能會是一個危險。」洛上嚴道,「郁兄雖然為秦國出生入死,但知道他所作所為的人,不過就是你、我、張儀還有秦君。像你所說,在國家大義面前,其他什麼都不重要,郁兄為秦國欺騙魏王一事說出來只會為人所不齒,對秦君而言,就成了諸國的笑柄。秦君是什麼性格,你應該比我清楚。」
「你不用妄想在這裡挑撥離間,君上對靈陽君向來尊重,即便靈陽君離開秦國,君上也不會動歹心的。」嬴華嗤笑道。
「是或不是,我們去秦軍大營走一遭就知道。」
「笑話,秦軍大營是你說進就進的么?」嬴華反駁道,「我已將靈陽君的傷勢告知於你,你也不用試圖再挑撥我們的關係。君上不會忘恩負義,靈陽君真要離開秦國,君上不會阻攔,更不會有歹心。如今河西戰事一觸即發,你為魏王進獻寶物……」
話至此處,嬴華感覺到事有蹊蹺,道:「你向魏王進獻大羿陰陽魚靈骨,那麼雙魚……」
「死了。」洛上嚴波瀾不驚道,「為了加固封印,剷除鑿齒,雙魚之魂已經獻祭在曲沃的封印之外。我向魏王進獻的確實是他們的靈骨,但至於說得此靈骨就可得天下之說,不一開始就是郁兄散布出去的假消息么?郁兄當時為秦國出此策,如今魏國得此骨而發兵伐秦,可以說是秦國自作自受。」
「魏國要攻打秦國,找什麼理由都可以。你既然知道靈陽君的本意,卻還當真將雙魚之骨交給魏王,枉費他們忠心追隨你。」嬴華唾棄道。
「郁兄的用意究竟是什麼,日後你自然會知曉。」洛上嚴道,「方才郁兄傷勢複發,又逢秦軍巡衛,我才不得已離開。因為挂念他的傷,我才在大營外徘徊,沒想到你居然出現。原想著舊日交情,問過你郁兄的情況之後就讓你離開,但我看你現在對我的敵意,怕是如果將你放回去,以後會是個禍患。」
洛上嚴話音未落便向嬴華出手。
嬴華未料洛上嚴會有如此舉動,加之她本就不是這玄袍少年的對手,便無法接應這突如其來的招式,怔在當場。
就在洛上嚴一掌將要擊中嬴華時,真龍玉佩突然迸出強烈金光,隨即發出一陣巨大能量,不僅刺得洛上嚴無法視物,更讓他立即收勢退後。
洛上嚴才站定身形,便見一條金龍從金光中躥出,瞬間飛入夜空之中,而嬴華已經不知去向。心知是龍蛟一族庇佑嬴華,洛上嚴便放棄追蹤,暫且離開此地。
金龍橫空出世的景象讓一些身在軍營中的將士親眼目睹,便由此口口相傳,消息立刻在軍中擴散。
龍為祥瑞之兆,得見金龍入天,便是吉兆。不少秦軍士兵以此為河西大戰前的預兆,認為這次秦、魏交戰會是秦軍大勝。
軍營中由此變得沸騰起來,公孫衍唯恐有人趁機作亂,便立即整頓軍紀,並招來部分見到金龍的將士一問究竟。
將士們的描述如出一轍,都說金龍長嘯飛天,雖然轉瞬即逝,但他們確定沒有看錯。並因此提前祝賀公孫衍此戰大捷,凱旋而歸。
公孫衍雖也慶幸有吉兆在前,然畢竟是兩國交戰的大事,僅憑所謂的金龍景象並不可能真的斷定勝負。如今迫在眉睫的是一場惡戰,魏國大軍在河西蠢蠢欲動,但秦君訓練的新兵還未到達此處,這才是最令他擔憂之處。
見公孫衍愁眉不展,副將問道:「犀首可是在擔心援軍一事?」
公孫衍默認。
「既然送來的消息說明日援軍就可到達,犀首大可放心。我秦國新軍銳不可當,如今又有金龍佑我秦國河西大勝,這場仗,一定將魏國從此以後,再不敢進犯秦國。」副將信心滿滿道。
公孫衍不想打擊將士們的熱忱,便不再反駁。他將帳中之人環顧之後,問道:「誰看見嬴華公主了?」
將士們面面相覷道:「確實未見公主出現。」
公孫衍心中不安,立即帶人前去嬴華帳中探望,然而並沒有見到嬴華。他又問過巡邏的侍衛,同樣沒有問出嬴華的下落。
「公主難道趁夜離開軍營了?」副將疑惑道,「夜色深沉,外頭又潛伏有魏國姦細,公主獨自離開,會不會遇見危險?」
「立即派人出去尋找公主,切記,暗中行事。」公孫衍叮囑完副將之後又問旁人道,「去看看靈陽君那邊的情況。」
正在此時,有士兵前來稟告,說郁暘涎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