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死水微瀾
宋遠航首戰高捷讓山寨上下弟兄們刮目相看,連二當家的黃雲飛也不得不承認這一仗打得太有水平了,他自愧弗如!不過天生就是土匪的黃雲飛對此仍然嗤之以鼻:不就是「圍魏救趙」嗎?老子若是當家的自然會這麼做——而且要做絕!
不過自從黃雲飛被宋遠航「玩」得體無完膚之後,他處處小心,平日養成的驕橫跋扈唯我獨尊的匪氣收斂了不少。他深知姓宋的小兔崽子現在是如日中天,又有大當家的力挺和老不死的軍事輔佐,縱使想再次發難也得掂量著來。
還是那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大當家的宋載仁則每日閑庭信步,安逸地養傷不問山寨之事,老夫子當然每天都跟他彙報大小事物,無一掛漏。而宋遠航每日必然要在蠻牛和侯三的陪同下巡查山寨,也依舊督促伙房給站崗放哨的兄弟們做夜宵。
這件事在山寨里傳為佳話,所有兄弟們都對這位少當家的佩服得五體投地!這麼多年來,沒有人體恤最底層兄弟們的疾苦,雖然大當家的說一視同仁,但在等級森嚴的山寨是不可能事,尤其是吃喝二字,他們上山為匪圖的是啥?兩個字:活著!
「少寨主,您可得多穿點衣服,眼看就深秋了,早晚寒涼可別凍壞了!」侯三屁顛屁顛地跟著宋遠航巡查哨卡,還不時關心關心,以顯示他不同尋常的地位。
實際上自從侯三無心之舉救了大少爺以後,好運連連。大當家的打賞自不必說,尤其是在對決黃簡人和耿精忠聯合進犯之戰,侯三身先士卒智取暫編團軍火庫,讓他威風八面受盡優待!
「你說得對啊,深秋風寒,尤其是夜間更應該多穿些——但山寨里沒有秋衣布料和棉花,藍家商行的那批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到,苦了兄弟們了!」宋遠航嘆息道。
「姓藍的就是不識抬舉!」
宋遠航冷哼一聲,藍家並非不識抬舉,而是有意為之。藍笑天和二龍山之間的關係就是相互利用,二龍山需要武器彈藥,藍笑天雙手奉上——為的是錢!
不過宋遠航對藍笑天的手段也頗為疑慮,不禁送來德國造的先進傢伙,還密信通知黃簡人剿匪,可見藍笑天的心機更深!宋遠航深知藍笑天此舉絕非是簡單的武器買賣這麼簡單,定然有所圖謀。
此戰二龍山大勝黃簡人完敗,這個結果是藍笑天最想要的。也就是說他想阻止黃簡人和耿精忠進犯二龍山,更想讓二龍山立於不敗之地,此舉頗令人費解,混球老爹與之的關係是些原因,但不是主要的。
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啊!
「侯三,我去百寶洞,午飯不用給我送了!」宋遠航披著毛呢大衣轉身向後堂走去:「還有,派人去陵城搜集黃簡人和暫編團的動靜,一有風吹草動立即彙報。」
「好叻!我立馬派辦事兒穩妥的兄弟去——咱不是有暗庄嗎?他們條件更便利啊!」侯三不解地問道。
宋遠航冷漠地望著後山成排的庫房和滿山飄落的黃頁,淡然道:「專事專辦,以防不測!」
侯三得令立即去找底靠的人「專事專辦」,蠻牛則不離左右地保護宋遠航去百寶洞。
「少寨主啊,你怎麼成天往百寶洞里跑?以前大當家的總來這裡,每次繳獲啥寶貝的都塞進去,沒看到他拿出來過!」蠻牛嘿嘿一笑說道。
宋遠航冷哼一聲瞪一眼蠻牛:「他前幾天還弄丟了兩大車古董,這幾天你就給忘了?」
蠻牛老臉憋得通紅,本來想拍馬屁卻挫嘴笨腮的說不好,只好一笑了之。
老夫子站在聚義廳門口遠遠地望見侯三步履匆匆地走過來,便把翡翠煙袋插到腰間:「三子,少寨主在後堂?」
「又去百寶洞了!」侯三拱手笑道:「軍事,少寨主吩咐我打探陵城情況,以防不測。」
「應該!」老夫子揮揮手打發走侯三后若有所思地望著後堂方向發獃,少寨主近幾日在百寶洞研究什麼呢?難道古墓里有什麼東西吸引他!二龍山可謂是一座「寶山」,但山寨里知道其秘密的人不超過兩個。
聚義廳內,宋載仁神清氣爽地哼著小曲在書房裡翻著《肉浦團》,老夫子推門進來,風輕雲淡地笑道:「大當家的好興緻,今兒怎麼看起古書來?」
「我在取經啊我的軍事!」宋載仁把書仍在桌子航嘆道:「你說小兔崽子的兵法是從哪兒學的?猴精猴精的!這場仗要是老子指揮的話鐵定在燕子谷、黑松坡乃至咱山前要塞和九瀑溝布下重兵伏擊,打他個日月無光!」
老夫子哂笑不語。他哪裡知道兵法的厲害?少寨主的書沒有白讀,學貫中西不說還兼具戰略眼光,能著眼於事情的關鍵對症下藥,實在是難得。
「我想問問您如何讓他安心待在山寨好好打理山寨事物,斷了去徐州折騰的念性,但不知道從何處入手啊!」宋載仁滿臉愁雲道:「二龍山若是在航兒的手裡鐵定能成一方霸主,什麼黃簡人綠賤人的統統去死!」
「大當家的,您所考慮的事情與少寨主的所思所想大相徑庭,他押運國寶文物途徑二龍山是無意之舉,落難困在這裡是緣分未盡啊,您可得珍惜著點!」老夫子若有所思道:「要從長遠計,莫要做丟了西瓜撿芝麻的事。」
宋載仁老臉一紅:「軍事您這話說的,我宋載仁什麼時候做過那等蠢事?」
話雖然這麼說,但宋載仁的心一下就被刺痛了,前幾天燕子谷被伏擊就是蠢事一樁!徐州四海商行子虛烏有,一個朱管事的憑藉三寸不爛之舌便誆騙了整個二龍山,非但沒有拿到半條槍還搭里兩大車古董,損失了十多名兄弟的小命!
事情不遠,他能記一輩子。宋載仁尷尬地笑了笑:「燕子谷那事是第一次!」
「大當家的,您想讓少寨主長期留在山寨有點不現實,他的心不在山寨,你你能留住他的人卻難以收攏他的心。」老夫子隨便撿起桌子上的古籍起身小心地放回書架,道:「在少寨主落難之際,二龍山出手相救實屬天意啊,他此番作為也是為了保全那批國寶,我已答應他只有控制了山寨才能確保國寶安全,要想個完全之策轉運才可。」
宋載仁用手點了點桌子:「所以啊軍事您開了一個不好不壞的頭兒,我說小兔崽子咋不死心呢!」
「世間萬物皆有定數,也都有劫數,少寨主並非池中之物,一定不會在山寨停留太久——退一萬步而言,您希望他當一輩子土匪嗎?」
宋載仁老臉通紅:「當然……我當然想讓他留在身邊!」
「非也非也!大當家的,有些事情該讓少寨主知道啊,否則的話後患無窮徒留遺憾,到時候您可別後悔!」老夫子似有所指,但卻沒有點破。
宋載仁何其精明?一下便聽出了話中的意思,慌忙擺手搖頭:「不可不可!這件事唯有你知我知不能讓外人知道!」
「您把兒子當成了外人,他能安心留在身邊才怪!」
「我……」宋載仁有口難辯,老夫子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在理,但他不想聽。前段時間為了挽留小兔崽子折騰得夠嗆,鬧了半天成了竹籃打水,現在不得不從長計議。
宋載仁坐立不安,立即吩咐手下準備幾個菜要喝酒解悶,卻被老夫子攔住,說是山寨的新規有規定:任何人不得擅自飲酒!宋載仁哪管那一套?起了一壇十年陳釀女兒紅,愁悶地自斟自飲,但心事還是放不下。
「軍事,以您之見我是不是該給小兔崽子找個女人……藍家千金我看還真不錯,要是成了,小兔崽子還敢走?那丫的敢把他的腿打斷了!」
藍可兒整天舞刀弄槍的,沒準還真能困住宋遠航。不過老夫子還是搖搖頭:「大當家的你怎麼糊塗了!五年前少寨主何以冒天下之大不韙逃婚而去?那時的藍家便是陵城的土財主,大少爺看得上嗎?他都心裡裝的不是女人啊!」
「那裝的是啥?臭狗屎!」宋載仁喝了一口酒,抓一把花生米一股腦扔進嘴裡:「您別當他是高人在世,不過是嘴上沒毛的崽子罷了!」
老夫子翻了一下眼皮,嘿嘿一笑:「您知道當年打敗諸葛亮的是誰嗎?二十多歲的陸遜啊!少寨主孺子可教,將來軍功加身飛黃騰達也未可知!」
「您就別拽了,我不懂什麼諸葛亮那些歷史,就問你一句話——怎麼辦!」
老夫子起身就要離去:「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我還是躲清靜為好!」
「我是大當家的,小兔崽子是少當家的,我的家事自然也是山寨的事,還是勞煩軍師…..」
老夫子打斷宋載仁:「還是不要混為一談的好,不過這幾日,少當家的對山寨的事務還是很上心的,天天都泡在百寶庫里!」
「什麼?沒我的「勘合」小兔崽子怎麼進去的?」宋載仁把酒杯猛然砸在桌子上:「我說這小兔崽子整天貓不著人影,原來躲到白寶庫鼓搗什麼玩意!」
「大當家難道忘了嗎?現在可是少當家的打理山寨上下一切!」老夫子風輕雲淡地把翡翠煙袋叼在嘴裡吸了一口煙,老眼看著宋載仁,心裡卻難以平靜。
他也想知道少寨主整天待在白寶庫里究竟在幹什麼,難道他真的發現了其中的秘密?!
「侯三?侯三!」宋載仁大步流星地走到聚義廳門口扯著嗓子吼道:「你他娘的死哪去了?」
侯三本來想找一個底靠的人去陵城探聽消息,但眼下人手奇缺,尋思半天也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正在此時便聽到聚義廳里傳來一陣叫罵,便小跑過來:「大當家的有什麼吩咐?」
「少當家的在哪?
「少當家的一早就去了百寶庫啊!」
宋載仁氣得臉色通紅:「這還是二龍山嗎?怎麼但凡有事總是我最後一個知道!」說完便急匆匆出門直奔百寶庫而去。
侯三訕笑著望著大當家的背影:「我說軍事,大當家的這是抽哪門子羊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