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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疑竇重生

  聚寶齋二樓角落是古玩字畫的展區,高橋次郎正怡然自得地抬頭欣賞半面牆壁上掛的山水中國話,乾癟的老手不斷地動著,好似在模擬話中的書法一般,老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難以察覺的喜色。


  「這些國畫精品難得聚在一起啊,雖不比唐寅祝枝山的畫那麼價值連城,但可見其功力深厚,不可多見!」高橋次郎對自己的欣賞眼光極為自信,這幾幅畫作正合中國字畫的古意,走筆洒脫自然,書法精到,乃是不可多得的墨寶。


  石井清川靠在窗前望著樓下熙熙攘攘的行人,他只對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感興趣,仿若陵城的美女都青睞聚寶齋一般,總有不少女人進進出出,看了半天才發現其中的深意:原來是那些富貴商賈們的家眷!


  「還有幾天才是正式開賽,氣氛便如此濃厚,可見陵城人著實是把賽寶大會當成了節日一般對待!」石井清川暗自讚歎道:「高橋君,沒有想到這些支哪人竟然還流連於古董收藏之間,沉浸在虛無縹緲的幸福之中,豈不知淞滬、南京乃至徐州都在戰雲籠罩之下,這裡過不了多久就會成為一片肅殺!」


  高橋次郎似乎沒有聽到石井清川的話一般,依然盯著中國話欣賞著:「文化需要傳承,支哪之所以成為東方古國,其根本原因是民族的個性使然,即便是在戰亂之中也沒有忘記文化二字——無論是那批貨浴血輾轉還是陵城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表面上看是逐利而來,豈不知文化在潛移默化地陶冶著他們的性情和思想。」


  「那又有什麼用?在帝國的槍炮下,虛無縹緲的所謂的文化不堪一擊!」


  「如果有一天帝國能發展到如此狀況,人們依然還興緻勃勃地參與文化的傳承,則是帝國之幸事!」


  石井清川不耐煩地看一眼高橋:「如果真有那一天,國家或許會亡滅,就如同眼下支哪一般!」


  高橋次郎沉默不語,端詳著面前的畫作陷入了沉思。如石井清川一般認識的帝國軍人,才是國家之不幸,他們只認識堅船利炮,而看不到文化在背後的強大力量。武士道精神難道不是一種文化傳承嗎?只不過是這種傳承在沾滿了鮮血和野蠻的。


  「二位,好興緻啊!我從一樓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二位的影子,沒想到你們卻躲在這裡獨享清靜!」藍笑天背著雙手站在高橋次郎後面笑道:「田老闆,金老闆,看了這麼多古玩有沒有中意的?我可以暫時給你們當一會講解——當然,二位是鑒賞專家,不需要我過多的解釋。」


  高橋次郎指了指國畫,讚歎道:「鄭燮的蘭草多而不亂少而不疏,脫盡時習、秀勁絕倫,雅緻、雅緻!」


  藍笑天鼓掌:「先生果然是行家裡手,眼力精鑽啊!」


  高橋次郎轉過身,面無表情地望著藍笑天:「這還是托藍老闆您的福啊!」


  「田先生客氣了,此處所展出的國畫精品只不過是聚寶齋近年來所珍藏的一小部分,更有注入唐寅、吳道子等大家之作,還有不少名人的畫作沒有展現出來——當然,這些只能算作精品而算不得珍品!」


  高橋次郎和藍笑天一起緩慢踱步來到窗邊,高橋次郎指著窗外:「陵城果然是依山傍水風景秀麗的風水寶地,擁有如此豐富的民間藏寶,真是令人羨慕不已!」高橋次郎話鋒一轉:「不過現在這世道藍老闆也是清楚的,日本帝國大軍如狂風掃落葉一般南北對進,中國軍隊一敗塗地,這天日後恐怕要變啊?這麼多民間藏寶集於一堂,藍老闆就不怕有鬼魅魍魎窺探?」


  「田先生有所不知,陵城賽寶會遠則可以追溯漢立軍鎮,由誇耀兵器馬具到明初定下規矩,十年一度,耀寶尚武,重的就是一個漢家傳承,就算滿清入關都統官瓜達爾發兵攻城,這賽寶會也沒停辦過。賽寶會是陵城的盛事,要遍請陵城龍頭閣老,規矩早已知會駐軍警察,就是二龍山上落草的宋載仁也可以光明正大進城賽寶,田先生你是知道的,陵城一地,娶妻嫁女陪送得都是槍械,民風可不是一般的彪悍啊!在賽寶會造次就是與全城為敵。」


  「果真如此?」高橋次郎不禁心頭一震:「看來是我多慮了,只是為何沒有見到白老闆和宋寨主?」


  藍笑天淡然笑道:「真正的賽寶大會還沒有開始,現在不過是我聚寶齋一家獨大,展示一些所謂的精品來吊足玩家們的胃口,真正壓軸大戲還早呢!」


  高橋次郎點連點頭,忽然手一抖,茶碗從二樓掉了下去摔碎,街上幾人立刻摸到腰間。石井清川狐疑地看一眼高橋次郎,露出一抹不屑之色,高橋君所謂的萬無一失之計策也不過爾爾,支哪人喜歡循序漸進,做什麼都要先鋪墊好,哪有想帝國軍隊那樣雷厲風行的做法?


  一切都收在藍笑天的眼中,樓下的人出除了聚寶齋的夥計之外,大多數是來聚寶齋看熱鬧淘寶的老闆,還有他們帶來的家眷。但那幾個帶槍的傢伙卻極為陌生,不禁狀倒吸一口涼氣!

  錦繡樓因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即將舉辦而爆滿,不僅一樓雅間內無一空席甚至寬敞的樓下散桌都是一席難求,而二樓「春、夏、秋、冬」四季包房早已被闊綽的老闆們包了,僅有的數間普通客房都客滿。


  宋遠航被藍可兒罵得落荒而逃,不知道怎麼出的藍家大院,所幸圖紙總算是找回來了,心裡鬱悶之餘也算是小有收穫。不過那一幕尷尬總是縈繞在心裡揮之不去,仿若做錯了什麼事似的,有些深情落寞。


  藍可兒頭暈目眩的那一刻,宋遠航本能地抱住了她,肌膚之親是避免不了的,卻沒有想入非非。想到過往的一切,宋遠航不禁感慨歲月不饒人,懷中的藍家千金再也不是初見那個青春美少女——更何況他的心裡始終只有一個蘇小曼!


  「遠航,你身體狀況不好就得多休息,免得感染了風寒,遭罪的還是自己!」李倫言不由衷地嘆道:「你我都如無根的浮萍一般飄蕩來飄蕩去,夢想到外面去闖,卻不知道所有的道路都已被堵死!」


  宋遠航喟嘆不已地苦笑道:「大才子,你以一支禿筆走遍大江南北,我卻還在為工作四處奔波,慚愧如我啊。」


  「何來慚愧?難不成就為了一個月幾塊大洋的國府工作嗎?咱們都是一樣的,我供職的南京報社現在也如風雨飄搖中的小舟,不知道國府在何處,不知道國讎家很如何得報,空有一腔熱情,我的禿筆所寫出的豆腐塊文章竟不能填飽肚子,果腹都難,何來快哉!」


  兩人相視苦笑不已,卻都各懷心腹事,只不過是不言明罷了。


  「今日進城不過是來探聽一下有什麼消息,尤其是徐州方面,傳言戰事吃緊啊,小小的陵城消息鼻塞如此,舉國之變故還不知道往何處演化,真是急死人了。」宋遠航不無憂慮地起身望著窗外,街道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遠處更是張燈結綵熱鬧非常,心裡不禁猶如賭了一塊棉絮一般,嘆息不已。


  李倫暗自打量一番宋遠航,笑道:「你這幾天的意志有些消沉,是不是不得志而夢想多所累贅的?考古本是一件苦差事,現如今戰亂頻仍,心中的抱負得不到施展,我是最知道你這種心情的。但一切都要往前看,放眼長遠淡定從容才是王道。」


  「李兄,前次你給我看的小冊子還有沒有?」宋遠航話鋒一轉凝重道:「就是關於工產黨人毛澤東所撰寫的游擊鬥爭理論的,還有什麼游擊戰術的。」


  理論眉頭微蹙,搖搖頭低聲道:「那東西可是違禁品,國府封鎖得很厲害——所幸還有兩本,你拿了去千萬別再人前顯露,更不要說是從我這得到的哦!」


  理論沉著地打開小旅行箱,從裡面拿出兩本小冊子遞給宋遠航:「這兩本也是我從徐州方面偶然得之,傳說工產黨游擊隊在陵城也有分支,活動搞得有聲有色,但無緣得見啊!」


  「陵城有游擊隊,但我也不知道那是一支什麼樣的武裝力量!」宋遠航把小冊子揣在懷中:「任何武裝力量只要抵抗日本人的侵略,都可視為友軍,都是不可多得的抗日力量,都需要老百姓支持。」


  「你說的很對——這也是毛澤東提出的統一戰線理論!」


  「統一戰線?」宋遠航長出一口氣,這個名詞還是第一次聽過,什麼是「統一戰線」?按照字面理解便是團結在一起抗日,工產黨的這個理論還是不錯的!


  李倫沉穩道:「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來對付我們共同的敵人——這就是統一戰線!」


  宋遠航深意沉沉地點點頭,他發現李倫的臉色和聲音有些怪怪的,難道當記著的都是如此猴精八怪的嗎?他的溝通能力始終如此優秀,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難題都能遊刃有餘,著實讓人佩服。


  白牡丹欣賞著宋老鬼送來的兩件兒寶貝,愛不釋手:一件兒的鎏金寶塔,另一件兒則是青花盤子——以白牡丹的眼光而言她只能看明白這些!


  鎏金塔看著就值錢,畢竟是鑲金綴銀的,而這件兒青花盤子跟錦繡樓的盤子沒啥區別。但白牡丹深知,折兩件兒玩意是宋老鬼精挑細選出來的,就是為了參加賽寶大會!


  有了大當家的鼎力支持,白牡丹對問鼎賽寶大會魁首寶座又進了一步。她認為只要宋老鬼上點心,以二龍山豐富的藏寶而言,隨便拿出一件兒半件兒的便能轟動陵城。


  白牡丹志得意滿地把兩件兒玩意輕輕地放在空蕩蕩的古董架子上,眉開眼笑地嘖嘖不已:老娘不僅要參加賽寶大會,而且還要拔得頭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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