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判斷情勢
宋遠航和蠻牛回到山寨時,藍笑天已然告辭星夜回城。宋載仁見兒子一瘸一拐地走進聚義廳,不禁大驚失色:「你去哪了?怎麼受的傷?」
老夫子也焦慮不安地看著宋遠航,侯三則跑過來攙扶大少爺入座,關心道:「是不是有從馬背上摔下來啦?」
宋遠航點點頭,沉默不語。
侯三氣得轉身到聚義廳門前,把蠻牛拽到屋中:「你他娘的是怎麼保護的大少爺?黑燈瞎火的從馬上摔下來碰到筋骨咋辦!」
「到底怎麼回事?」宋載仁也氣急敗壞地瞪著蠻牛質問道。
蠻牛憋屈得要死,眼淚都快下來了:「大當家的,冤枉啊,是藍大小姐!」
「又是那個野蠻女人!」宋載仁狠聲道:「你小子連一個女人都擺不平?還指揮個屁帶兵打仗!」
老夫子搖搖頭:「大當家的您消消火,大少爺的能耐你不是不知道,俗話說好男不跟女斗,大少爺也是如此啊!」
「還他娘的憐香惜玉呢!」
宋遠航面沉似水地瞪一眼父親:「可兒成功盜回國寶文物,你呢?」
這句話夠狠,言外之意是宋載仁只會把文物借給白牡丹,討女人的歡心!老夫子哂笑不已:「大少爺,方才我去後堂發現你不在,是不是有跟吳先生聊天去了?」
宋遠航點點頭,嘆息道:「夫子,吳先生說八卦林禁地很可能遭到破壞,我們必須做好相應的準備。」
「八卦林牢不可破,十年前困死軍閥的一百多人!」宋載仁一拍桌子:「誰要是膽敢擅闖禁地,老子扒了他的皮!」
老夫子淡然地搖搖頭:「來之不善啊大當家的,吳先生的擔心很有道理,我們不得不防。」
「八卦林本身就是牢不可破的防禦工事!」
「您忘了陣眼已破!」宋遠航憤然地瞪一眼父親:「現在的局勢不穩,倘若徐州萬一失手陵城勢必被日本人侵佔,二龍山首當其衝成為鬼子的攻擊目標,現在若不做好準備只怕到時候毫無還手之力!」
老夫子凝重地點點頭:「大少爺說得對極!」
「領城內已經潛入了日本特務,這是不爭的事實,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奪寶!之所以沒有急於動手是因為不確定那批文物的下落,但白老闆的兩件兒參賽文物一出現便暴露了目標,都是你乾的糊塗事!」宋遠航氣得握緊了拳頭一下砸在桌子上:「所以才會發生聚寶齋門前奪寶事件,一切跡象表明對手已經掌握了文物的藏身之地,而且從他們能拿出文物清單來看,也足矣說明日本人早已設好了局兒!」
宋載仁的老臉一陣紅一陣白,低頭沉默不語。兒子說的一點錯兒都沒有!現在他才感到事情的確有點嚴重,甚至超出了他的掌控。
老夫子思索片刻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大當家的一定要好好謀划才是正道,若放鬆的警惕只怕會不可收拾啊,何況全陵城都知道二龍山有地下王陵寶藏,狡猾多端的日本人不可能不知道!」
「夫子所言極是!國寶文物可以藏匿運走,但地下王陵的命運不可預料!」宋載仁唏噓短嘆道:「小鬼子不是烏合之眾的軍閥可比,你看這事兒……」
宋載仁一時間竟然沒了主意,最關鍵的原因是他所仰仗的「八卦林」陣法已破,天險難憑,而且陵城各方勢力相互傾軋,令人防不勝防。尤其是警察局的黃簡人和城外暫編團的馮大炮,保不準趁火打劫。
「大當家的莫要心急,自古來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少爺見多識廣足智多謀,況且這段時間儼然成熟許多,對山寨的掌控駕輕就熟,只要巧妙應對我們仍可一搏!」老夫子點燃翡翠煙袋,吸一口煙看著宋遠航:「大少爺,您大可以放心大膽地謀划布局,我和當家的定然全力以赴地支持!」
宋遠航點點頭默然地坐下來,暗自分析形勢利弊,不禁心煩意亂。
宋載仁從未遇到過這種危機,雖然兒子和老夫子所分析得頭頭是道,但畢竟沒有走到那一步,現在布局完全來得及。
作為二龍山的當家人,宋載仁最大的優點便是有自知之明!幾十年行走在刀尖上讓他有一種天然的危機感,但自從兒子歸來幹了幾件大事兒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真的老了。不僅思維遲鈍許多,行動力大打折扣!
「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前交代一下啊,倘若真如航兒所分析的那般嚴峻的話,我保證國寶不失!」
宋遠航冷哼一聲:「你拿什麼保證?難道憑藉山寨百十多條槍?」
「你懂個屁?當年老子就是憑這百十條槍力保二龍山不失!」宋載仁「啪」的一聲拍著桌子:「黃狗子黑狗子屢次進犯而不得足以證明!」
「大當家的,這次不一樣!」老夫子凝重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想要奪寶的人豈是那些烏合之眾的軍閥散兵可比的?我敢斷定,黃簡人藍笑天田基業等人早已在做局兒,藍掌柜的跟姓田的聯合,而黃狗子和馮大炮也會狼狽為奸,這些人哪個不是猴精兒?」
宋載仁像泄了氣的皮球,不得不承認軍師所言正切中了要害。若是單打獨鬥的話他不服任何人,但四方勢力聯合起來他絕對吃不消——一個馮大炮的暫編團就能滅了二龍山!
「日本人是有備而來,黃簡人和耿精忠勢必要藉此機會興師動眾,一雪前恥,我們唯一能爭取的便是藍笑天。」宋遠航冷靜下來,不斷思索著面臨的形勢,愈發感到複雜難測。
最難測的是人心!
「不用爭取他,姓藍的如果敢裡通外國算計二龍山,老子立馬帶人平了聚寶齋!」宋載仁氣惱地罵道:「這點我可以保證……」
老夫子微微頷首:「藍掌柜的來去匆匆,足以證明他和咱們是一條線上的。」
正在此時,侯三急匆匆地推門進來:「少寨主,藍姑娘忽然想回城,我怎麼勸也無濟於事!」
「不是已經說好了明日我陪她進城嗎?」宋遠航不耐煩地質問道:「讓他再等兩個時辰!」
話音未落,藍可兒已然閃身進來:「遠航哥,不用等了!父親星夜回城定然有事情,我一定要弄清楚他與上海的奸商到底是什麼關係,倘若證明他真的跟日本人合作坑害宋伯父,我……我把他弄到山寨任由處置!」
侯三的臉色變了變:「大小姐,你說令尊跟日本人合作?」
「一切都是揣測而已!」宋遠航起身走到藍可兒近前,苦澀道:「先回去好好休息,天亮再進城也不遲!」
藍可兒一跺腳:「我怎麼睡得著?心裡堵得慌!」
宋載仁哈哈大笑:「賢侄女啊你咋不明白那?我和你爹是多年鐵打的交情,怎麼會坑害我?二龍山幾乎所有應用之物都是他一手提供的,槍支彈藥、糧食醫藥、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況且此番上山就是跟我研究應對之法,你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山寨里,別添亂了!」
藍可兒滿臉羞紅:「遠航哥說我爹跟日本人串通一氣,且不說是真是假,倘若傳揚出去還怎麼在陵城立足?辱沒祖宗!」
宋載仁伸出大拇指:「罷了啊,藍賢弟有你這樣曉事理明大義的閨女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藍可兒瞪一眼宋載仁,臉色羞紅地立在原地。
「時間不早了,各位還是早些休息!」老夫子把翡翠煙袋插在腰間低聲道:「三子,吩咐各處要塞加緊巡邏,以防不測。」
侯三拱拱手轉身出了聚義廳。
「藍伯父上山所為何事?」宋遠航疑慮重重地問道。
宋載仁翻了一下眼皮:「說出來也許你不信,夫子作證才好!他匆匆拜山無非是告訴我,昨天半夜陵城鐘鼓樓的鐘被敲響了,讓老子小心謹慎些,如此爾爾!」
陵城鐘鼓樓的鐘聲能傳到二龍山,而宋遠航也依稀記得這件事,但卻不知道其中的奧妙。老夫子沉吟片刻才淡然起身,意味深長地看一眼宋載仁:「大當家的,該是告訴少爺的時候了。」
宋載仁面沉似水地望著老夫子走出聚義廳,諾大的房間內只有父子二人,靜默良久才嘆道:「鐘聲一響,二龍山危矣!」
宋遠航的心下一震:「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傳信報警?」
「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唯有七大姓氏中人才知道,但我也不曉得究竟是誰負責敲鐘,不知道報警之人是哪一家姓氏。」宋載仁彷彿瞬間老了很多,聲音低沉滿是苦澀,掃一眼兒子:「鐘聲一響,所有聽見的子弟必須第一時間上山護寶!」
「七大姓氏從來沒有離開過陵城?」
「不知道,老子只曉得這兩天一定還有貴客來訪!」宋載仁背負雙手不安地踱步,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低聲嘟囔著:「十年前那次便是如此,但當時沒有時間相認究竟誰是護寶人,時間啊過得太快,一晃十年了,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來!」
夜色消沉,山風透骨。宋遠航長出一口氣:「藍伯父可是第一個來的?」
「也許是,也許不是。你不是判斷他與日本人勾結想奪寶嗎?如果真是那樣老子第一個滅了聚寶齋!」宋載仁陰狠地罵道:「但願他只是無意而為之,幾十年的交情了說要翻臉卻不容易。」
宋遠航心思沉沉地點點頭,思緒繁雜以極,漠然走出聚義廳,一陣山風吹來不禁心下驚顫。
「我明日進城,一切事物等我回來再論!」
宋載仁一愣:「進城幹什麼?現在陵城就是一個大火坑,黃狗子黑狗子滿嘴獠牙地等著你,進城就是去送死!」
「敵人的局兒恐怕已經開始布置了,你想坐以待斃還是奮起一擊?藍伯父只是一枚棋子,很關鍵的棋子!」宋遠航舉步向後堂行去。
兒子真的長大了,竟然能看出來藍老鬼不過是一枚棋子!宋載仁陰沉地望著兒子背影,不禁苦澀難擋:小兔崽子有勇有謀,竟然比老子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