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殷勤備至
一輛黑色小轎車快速駛出徐州城,後面跟著一輛軍車,掀起一片煙塵。趙國誠坐在軍車副駕駛位子上盯著黑色轎車,褐色的國字臉上露出一種難以琢磨的笑容。
「我已電話前方兵營,提前做好迎接準備!」趙國誠看了一眼腕錶,不出意外的話,三個小時后便可達兵營,但要想抵達陵城還要十幾個小時。關鍵是途徑山林地區,路況不好走。
若是讓這麼一位風姿綽約的美人受盡羈旅之苦,他實在是不忍。
司機詭笑不已道:「連長,您相中那個妞了?」
「小心我打爛你的臭嘴,蘇小姐可是南昌行營派遣來的,讓她聽到了你會死得很慘!」趙國誠不滿地罵道:「每三十里停留十五分鐘,天黑之前方可抵達陵城地界。」
司機立即收斂了嬉笑:「那個蘇小姐高傲得像一支天鵝!」
趙國誠臉色暗紅,苦澀地笑道:「不知道誰會成為那支幸運的癩蛤蟆!」
「哈哈……」
趙國誠對執行此次任務很是驚詫,軍法處處長找到他傳達命令的時候,他一百個不同意:現在戰事緊張,徐州方面枕戈待旦,我的任務是衝鋒陷陣,為啥要護送什麼軍統局的人?
「讓你去是對憲兵連的信任,沒有那麼多為什麼!任何任務都是為黨幗服務,不要小看了軍統調查組,權利要高到你無法預知!」
趙國誠苦澀地思索著,護送任務並不難執行,難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千萬別等到徐州開戰的時候。不過現在心裡有點小激動:沒想到軍統調查組組長竟然是一個貌美天仙的女人。
當兵的對女人的渴望如久旱逢甘霖,長時間緊張備戰讓趙國誠忘記了女人的滋味,或者說他從來不知道女人是什麼滋味,但卻不缺乏欣賞美女的眼光!
蘇小曼望著土路兩側荒蕪的土嶺和飛起的煙塵,不禁心緒煩亂起來。張主任說此行將會異常險惡,路途遙遠是次要的,關鍵是傳聞日本人已經盯上了那批國寶文物。而關於文物的所有線索在陵城就全部中斷。
遠航在哪?還活著么?蘇小曼眉頭微蹙,這個問題在他的心裡已經盤繞了幾個月,從最初堅持棄文參軍到艱苦的訓練,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心上人。希望渺渺,心逐漸冰冷下來,直到張主任挑選合適的人選遠赴陵城尋找文物,她內心的渴望才又被激發出來。
人是感情動物,刻骨銘心的初戀永不能忘懷。
她不斷地回憶著與心上人宋遠航的點點滴滴,從同窗求學到分別數月,從北平故宮道南京博物院,一直回憶到下關浴血廝殺和生死離別。遠航登山英倫「太古號」,一個憲兵連護衛著他,為何卻慘遭罹難?難道這就是亂世的命運?
她後悔沒有追隨愛人共赴艱難,卻也割捨部下征戰的老父親。愛情與親情糾纏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遠航,你在哪?!
蘇小曼緊皺眉頭暗自嘆息不已。如果上蒼給我一次跟愛人同生共死的機會,她會毅然決然地留在愛人的身邊,不求同生但願同去。不過,這只是一個沒好的願望,這種機會永不會來。
「蘇小姐,此路艱險難行,您可得做好準備才行!」錢斌回頭凝重地看一眼蘇小曼,手裡拿著一張地圖揚了揚:「我找了半天才發現陵城在哪,距離徐州十萬八千里!」
「老錢,你說話太誇張,徐處長說不過兩三百公里罷了!」蘇小曼面無表情地掃一眼地圖:「是二百六十公里!」
「在走幾十公里便全是山路,離此最近的一處兵營是五十公里開外,趙連長在那裡安排咱們休息一會。」錢斌苦著臉說道:「早知道這次是苦差事,莫不如讓張主任親自陪您來呢,在行營總比這第五戰區要好得多!」
蘇小曼沒有說話,望著車窗外的煙塵,凝思道:「沒有比您更何合適的人選了,此次任務比較特殊,我是初次執行任務,而您輕車熟路!」
錢斌苦著臉搖頭:「蘇小姐您過獎了,我不過是紙上談兵啊,若論起實戰來還有可能不如蘇小姐。臨行前老張已經交代過了,此路艱險難行,要全力確保您的安全,我看老張是不是想多了?」
一路煙塵,一路沉悶,一路顛簸。
蘇小曼忽的感覺一陣眩暈,強忍住沒有吐出來。
「慢點,這路不太好走!」錢斌不滿地呵斥道。
「二位長官,這條路是最好走的,再往前二十多公里便全是山路,更難走!」司機不滿地看一眼錢斌:「陵城我只去過一次,那裡的山深路窄,還有土匪,是鬼門關啊!」
走了二十多公里之後,蘇小曼才真正明白司機說話的意思:兩側高山密林此起彼伏,還沒有真正進山呢,便感到路況正逐漸收窄。錢斌也發現顛簸得太厲害,以至於他的千年老腰有些受不了了。便吩咐司機慢些開。
蘇小曼明顯感到速度慢下來,心裡卻極為不滿:若是以這種「龜速」前進的話,估計三天也到不了陵城!
「蘇小姐,進山之前咱們好好修整一下,然後一鼓作氣,怎麼樣?」錢斌咳嗽幾聲乾笑道。
蘇小曼點點頭。
兩輛汽車停在路邊,趙國誠跳下軍車整理一番軍容,快步走到轎車前:「錢先生,怎麼回事?這裡是山嘴子隘口,不能停車!」
錢斌點燃香煙笑道:「趙連長緊張什麼?為啥不能停車?蘇小姐旅途有些勞累!」
「我已經在前方兵營安排好了,蘇小姐可在那裡好好休息!」
「沒想到趙連長想的這麼周到,我代蘇小姐謝謝你!」錢斌有意無意地掃一眼車內,低聲笑道:「跟女人一起走就是一個累,才行進了二十公里而已,便嬌滴滴起來,這要是走過山路該怎麼辦?」
「過山路的危險之處並非在路本身,而是周邊環境不穩妥。」趙國誠凝重道:「過了前面的兵營便再也沒有戰區防禦兵營了,所以一切都要靠我們自己,我擔心……」
蘇小曼心思沉沉地推開車門:「趙連長擔心什麼?擔心我一介女流之輩會遭不了這份罪?」
「哈哈,蘇小姐,趙連長擔心您吃不消,只能以龜速前進了!」
「不必如此照顧,按照正常行進即可,另外前面的兵營不要休息了,趕路要緊!」蘇小曼深呼吸道:「戰區兵營本就備戰緊張,我們不過是路過而已,不好打擾。」
趙國誠尷尬地笑道:「蘇小姐,兵營的條件甚為艱苦,過了兵營要六七十公里才有村莊,期間山高路遠,我怕您吃不消!」
蘇小曼面色一紅:「既然找連長極力主張在兵營休憩,我不好阻攔,在兵營外好了。」
「趙連長以為蘇小姐弱不禁風?那可就大錯特錯了!」錢斌吐出一口煙煞有介事地笑了笑:「蘇小姐是行營特訓班最厲害的角色,刀馬功夫不輸於男人,槍法更是精準無匹,乃是神槍手。」
「蘇小姐厲害!」趙國誠啪的一個標準的軍禮,眼中閃現出一抹敬佩之色。
車隊僅僅休息了五分鐘便在蘇小曼的催促下上路,一路煙塵滾滾。中間經過幾個破落的山間野村,大多凄涼無比毫無生氣,可見當地的老百姓在戰爭的逼迫下早已背井離鄉,留下來生活的人也都是些老弱病殘。
戰爭讓中國成為塗炭生靈之地,無論是東北、華北還是上海,南京,無不如此。
車隊在山間土路上艱難行進了幾十公里,才看見了所謂的兵營,原來是駐守隴海線鐵路一處隘口的駐軍。兵營規模不大,估計也就駐紮了一個營的兵力而已。
蘇小曼靠在轎車旁,望著滿山草木荒涼,心裡不禁落寞起來。此行的終點是更為偏遠的陵城,從徐州當下的境況便可預知那裡也好不到哪去。
國寶文物本應該順江而下,太古號遭遇日軍飛機攻擊,所以才在陵城被迫上岸。這是遠航迫不得已的選擇嗎?負責押運護送的可是一個憲兵連,他們想通過這條路抵達第五戰區,卻沒有下文。
遠航答應我在徐州會面的!
蘇小曼感覺一陣頭痛,捏了捏太陽穴,心裡悲苦不已。愛人的影子始終在心底盤繞,揮之不去,她卻知道遠航早已罹難,自己所思所想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蘇小姐,您不舒服?」趙國誠端著一杯水走過來關心道:「喝一口水潤潤嗓子,一路辛苦勞頓,我們也不過是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謝謝!」蘇小曼接過水杯握在手裡:「趙連長可曾去過陵城?那裡的情況怎麼樣?」
趙國誠點頭肯定道:「去過一次,幾個月前去陵城暫編團例行巡查,陵城是古城,四戰之地,水陸交通八達,繁華程度不遜於徐州。當地盛行收藏之風,民風彪悍,據說連出嫁陪送的嫁妝都是長槍短炮的!」
「盛行收藏?」蘇小曼小飲一口清水,水質甘醇清冽,十分爽口,不禁莞爾:「此地的水甚好,甘甜得很!」
趙國誠尷尬地笑了笑:「這是從徐州帶過來的水,我擔心蘇小姐一路辛苦勞頓水土不服!」
「哦!謝謝!」蘇小曼臉色羞紅又喝了一口水才笑道:「趙連長心思縝密做事周到,難怪年紀輕輕便是軍法處的連長了!」
趙國誠憨笑地搖搖頭:「我的目標可不是整天在軍法處無所事事,我想上擅長殺小日本,徐州戰事將起卻接到護送任務……」趙國誠深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臉色有些尷尬地打住:「我挫嘴笨腮地不會說話,蘇小姐千萬別怪罪,其實我非常榮幸能護送您去陵城——非常榮幸!」
「咯咯!」蘇小曼淺笑不已,這個趙國誠倒是心直口快,雖說實話難聽,但經過他之口說出來倒是有些意思。蘇小曼收斂笑容正色道:「此去陵城絕不比正面作戰遜色多少,任務艱巨十分危險,還望趙連長跟手下交代一下,一切以大局為重!」
趙國誠「啪」的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國誠一定完成任務!」
錢斌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吸煙,掃一眼正在攀談的趙國誠和蘇小曼,老臉不禁浮現出一抹狡猾之色。白天鵝不常有癩蛤蟆倒滿地都是,從徐州站餐桌上便看出來蘇小曼滿腹心事,現在倒是沉浸在臭男人的恭維之中。
女人到底是女人,永遠用理性去思考問題,卻對現實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