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游擊大隊
不僅徐大掌柜的死了,老掌柜的也死了。但張久朝不相信老掌柜的一句遺言沒留就走了,那個神神秘秘的老乞丐始終讓他捉摸不定。也許不是這種心理驅使他一次又一次地投石問路,他也不至於落魄如斯。
痛改前非一定是痛定思痛之後!
張久朝丟了一隻胳膊算是幸運的,那抹寒光森森的匕首刀讓他記一輩子——有朝一日一定要以牙還牙。張久朝從懷中掏出那面銅羅盤,擦拭一番上面的污垢,羅盤已經被子彈打裂了。
也許這就是天意,老掌柜的救了他一命。
正在此時,白牡丹在翠柳的陪伴下走過來,張久朝則轉身進入草堂。白牡丹本想奚落他幾句,卻忽然沒有了心情。
他很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白牡丹對「穿山甲」沒有半點好感,皆因當初玩「仙人跳」的時候被他攪局,差點弄出人命。現在紅英還呆在鄉下沒回來呢。
吳印子端著茶杯想溜掉,卻被白牡丹攔下:「臭老道,看見我躲著走?你的狗窩不想要了!」
「白老闆,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您若是喜歡隨便燒好了!」
「咯咯,吳先生什麼時候這麼大方了?你讓我燒我卻偏不呢!」白牡丹把吳印子按在躺椅上,臉色羞紅地嬌笑道:「昨夜我做了個夢,大地春回,院子里的樹萬紫千紅,您給算算是怎麼回事!」
吳印子苦笑道:「昨天下了一場春雨而已,哪裡開花了?」
「都說吳先生精通易經八卦堪輿手術數,我只想解夢而已。」
翠柳忙著給吳印子斟茶,笑道:「吳先生,白老闆已經跟我磨叨一清早了,我便建議您給算一算,萬紫千紅啊,該是大吉昌的兆頭吧?」
吳印子眨了眨老眼,從懷中掏出三枚銅錢扔給白牡丹:「投石問路,解夢拋錢。」
白牡丹臉色微紅:「你可得算準點,也不枉給你蓋了好幾間草舍!」說罷拋掉銅錢,竟然是三陽。
吳印子凝眉掐指,嘴唇蠕動了半晌,兀自搖頭不語。
「臭老道,不敢說?」白牡丹蠶眉微蹙不悅道。
「此際未時三刻,陽光西斜而未落,草樹搖曳且生機,三陽開泰好夢遲,唯有桃運待佳期!」
白牡丹的臉頰愈發羞紅:「吳先生是說我有財運了?」
「白老闆今年是財星幸運,流年沖斗,不過您住在燕子谷清雅軒躲掉了不少災星……」吳印子似笑非笑地看一眼白牡丹:「恕我直言,白老闆此夢與卦象誠如翠柳所言,乃是大吉昌的預兆。」
「具體點!」白牡丹興奮地拍了拍臉頰,心砰然跳動一下。
「境遇安全,長輩惠澤,承受父祖之餘德,前輩之提拔,而獲得意外成功發達!配合卦象而言,不久之將來會迎來行運桃花,命中貴人將至。」吳印子心思沉沉地說道:「但也要地方數理之兇險,要保重身體抵禦寒嚴,否則有可能陷入病弱之中。」
白牡丹沉思片刻,微微點頭。
吳印子此番說法並非是順嘴胡說八道,按照命理推算出來的,倘若拋出的銅錢不是這個卦象,當然會是另一番說辭。總而言之,白牡丹的夢乃是吉兆無疑。
落馬坡附近的一個小村子,村東山神廟周圍戒備森嚴,兩名游擊隊員威風凜凜地站在山神廟遠門兩側,操場上正在演練拼刺刀。宋遠航站在正堂前面,耳邊傳來一陣拼殺聲音,望一眼塵土飛揚的操場,心裡不由得激動起來。
前日在齊軍的帶領下到了這裡,沒想到如此容易地便找到了工產黨游擊隊,心裡自然欣喜異常——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齊軍竟然是游擊隊的大隊長!
他對齊軍的身份早有懷疑,這位身經百戰的「獵戶」絕非是等閑之輩,因為宋遠航早就發現了些問題,只是沒有猜穿罷了。尤其是侯三兄弟,他似乎與齊大哥有著某種聯繫,但卻沒有足夠多的證據,憑感覺罷了。
「遠航,你想什麼呢?」齊軍端著傷臂問道。
宋遠航恭謹地笑了笑:「齊大哥,這幾天時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尤其是孫政委講述的工產黨的綱領和統一戰線理論,讓我大開眼界啊!」
「孫政委是黨史專家,也是老革命,理論和實踐的底子紮實深厚,說話愛講大道理,每次我都受益匪淺。」齊軍苦笑道:「工產黨游擊隊進駐陵城以來,對二龍山兄弟早有耳聞,但從來沒有接觸過!」
遠航微微一笑:「我們可是接觸過的,兩個月前燕子谷一戰,黃簡人和耿精忠偽裝成工產黨游擊隊伏擊大當家的,差點得手,後來粉碎第二次聯合圍剿的時候,耿精忠部就是被你們給打得落荒而逃,說句實話,我得好好感謝你們!尤其是齊大哥,兩次三番地救助我,不勝感激啊!」
「兄弟言重了,那兩次還真趕巧,否則我也不知道您就是二龍山的大少爺。」齊軍苦澀道。
其實齊軍並沒有吐露實情。哪裡有那麼巧的?都是孫政委從中設計好的,讓他尋找機會跟二龍山的人接觸,沒想到運氣好,第一次救人便是二龍山少當家的。而在鼓樓大街就宋遠航那次更是刻意為之,他和苦娃始終在跟蹤他,發現異常之後才出手相救的。
這就是策略。
不管是如何,宋遠航儼然把齊軍當成了親兄弟,齊軍也不負期望努力保護宋遠航。兩人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兄弟,一會晚飯後我們要召開一個擴大會以,孫政委想邀請你參加,怎麼樣有沒有興趣?」齊軍試探著問道。
宋遠航楞了一下:「齊大哥,我參加你們的會議?不太合適吧!」
「哪裡不合適?我是游擊隊隊長,參加了好幾次二龍山的會議呢!」
宋遠航心頭一暖,笑著點點頭。兩天以來,宋遠航對游擊隊的情況有所了解,對兩位領導者的印象頗深,對這支隊伍充滿了好奇。他們有著嚴格的組織紀律,更有團結向上的鬥爭自覺性。
破爛的山神廟成為游擊隊的作戰指揮之所,他們依託當地的老百姓,形成了一張有效而迅捷的通信網路,在艱苦的環境下依然精神爆滿地訓練巡邏。
但他們武器簡陋生活艱苦,槍支彈藥絕對匱乏,生活物資幾乎沒有,難怪當初苦娃為丟失一把木頭槍而垂頭喪氣,這是怎樣的一支隊伍?他們的鬥爭任務究竟是什麼?宋遠航對此已然懵懂。
孫政才給宋遠航到了一缸涼白開,爽朗地笑道:「宋先生,我們窮,別見外!」
「謝謝孫政委!」宋遠航苦笑道:「在這裡有一種踏實感,老百姓們都歡迎你們,讓我沒有想到。」
「這就是工產黨游擊隊生存的法則,我們是老百姓的隊伍,走到哪都不能忘本!」齊軍哈哈一笑說道:「老孫是理論派,他說不要把二龍山的兄弟當土匪對待,他們也是老百姓,是階級兄弟!」
孫政才微微點頭:「老齊說得沒錯,所以當初拔刀相助也是這個原因,陵城警察和暫編團聯合圍剿二龍山違背了當前鬥爭的形勢,現在我們的敵人是日本鬼子,是那些數典忘祖的漢奸賣國賊,二龍山宋大當家的殲滅二十多日本鬼子,是大大的英雄!」
宋遠航臉色一紅:「齊大哥,你們的消息真靈通!」
「遠航,這件事也許你並不了解,日本鬼子冒充游擊隊潛入陵城,在落馬坡尋找你的蹤跡,殺死了放哨的村民,我帶領隊員追擊,他們在黑松坡襲擊了你的押運隊,而你父親全殲鬼子,為老鄉報仇雪恨!」齊軍漲紅了老臉憤然道:「我們去晚了一步,沒有親眼看到大當家的英雄壯舉啊!」
孫政才嘆息道:「由此可見,第五戰區的大後方偏安一隅的陵城也並非安全之所,日本鬼子狡猾多端乘虛而入,其目的昭然若揭。而後聽聞你是押運一批國寶文物途徑二龍山,我和老齊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三個月前的一幕浮上心頭,宋遠航心思沉沉地點點頭。原來工產黨游擊隊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並三番五次地暗中助力,其目的為何?
「賽寶大會期間我和苦娃進城買糧食,恰好碰見耿精忠帶人要偷襲聚寶齋,料想是黃簡人的陰謀詭計要陷害大當家的,想要借賽寶大會之機一舉消滅二龍山勢力,我便來個圍魏救趙,一把火燒了耿家老宅,沒想到這個仇竟然記在了你的頭上。」齊軍訕笑著看一眼宋遠航:「無緣無故背了黑鍋,是不是感覺有些委屈?」
「齊大哥,怎麼會?謝還來不及!」宋遠航起身拱手施禮,卻被孫政委打住。
「大家是同志嘛,出手相救符合我們一貫原則。陵城內部各方勢力的鬥爭的確殘酷,給日本鬼子可乘之機啊,這也是我和老齊最擔心的問題。」孫政才起身踱了幾步:「尤其是兩件國寶被日本人奪走以後,我們意識到將會發生大事,萬一日本人國寶文物落入鬼子的手裡,你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宋遠航沉重地點點頭,孫政委所擔心的正是自己現在所面臨的事實。陵城各方勢力都在打國寶的主意,而日本人還沒有出手,二龍山面臨莫大的危險,國寶文物岌岌可危。更讓宋遠航擔心的,是恩師探明的地下王陵寶藏,千年文物即將遭到滅頂之災!
「我這次來找工產黨游擊隊便是為了這個!」宋遠航苦楚不堪地看一眼齊軍:「以二龍山的實力完全不能保全國寶文物,更無可能確保龍山王陵的安全,陵城警察黃簡人、暫編團的耿精忠、日本人等勢力已經展開了行動,我毫無辦法。」
孫政委緊皺眉頭思索,齊軍也正色道:「老孫,前日我和遠航兄弟走了一趟暫編團,說服馮團長協助二龍山護寶,馮團長沒有任何承諾,我看他就是牆頭草隨風倒,徹頭徹尾一個投機分子!」
「齊大哥說的不無道理,我是以國府行政專員跟他談判的,想要壓制他同我合作,但效果並不好。南運國寶和龍山王陵是一塊肥肉,誰見了都想咬一口!」宋遠航憤然道:「想必他也不敢明目張胆的圍剿二龍山,但不能保證背地裡偷偷摸摸捅刀子,暫編團不是正規中央軍,覺悟不高。」
「宋先生此舉是合縱連橫?」
「正是!」
齊軍老臉一紅伸出大拇指:「老孫就是有學問啊,遠航正是想聯合暫編團和咱游擊隊,共同抵禦進犯之敵!」
這是不得已而為之,宋遠航要想安全地把文物運出陵城,必須要打敗環嗣周圍的群狼,但要完勝談何容易?!
孫政才凝重地看一眼齊軍:「老齊,協助宋先生保護國寶文物是我們的既定方針,在這件事兒上我們義不容辭!」
宋遠航大喜:「多謝孫政委協助!」
「關鍵是我們的力量也十分薄弱,武器彈藥、糧食醫藥極度匱乏,同志們訓練還用木頭槍,一日三餐吃不飽,禦寒沒有棉衣棉褲——當然,這些只是暫時的困難,我想無論困難有多大,我們都會義無反顧地跟二龍山站在一起,為護寶盡心儘力!」孫政委決然地說道。
宋遠航感到眼中有些濕潤。這麼長時間以來,他沒有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可以傾訴,一個人在孤獨中默默承受著壓力,而當孫政才和齊軍敞開了心扉與他交流時,才知道這是一種多麼寶貴的支持!
「孫政委,槍支彈藥二龍山會提供,糧食醫藥我早已經備好了!」
「真的?」孫政才驚詫地失聲,不可思議地看著宋遠航:「太難得了,太難得了!」
齊軍苦笑不已:「老孫,你也許還不知道,月前藍家商行運送一批糧食醫藥,名義上是去徐州售賣,實則是給遠航準備的,我們一不小心打劫了那批貨,現在就在九龍嶺藏著呢!」
「搶劫的?豈不違背了游擊隊行動原則!」
宋遠航淡然笑道:「您放心,這批貨是藍笑天特意給二龍山準備的,為了掩人耳目假意運送徐州,齊大哥還是臨時押運的腳夫呢!」
聽到如此解釋,孫政才這才舒了一口氣:「糧食醫藥是我們鬥爭必需品,現在雖然是國共合作時期,但老蔣對工產黨不放心,我們沒有任何軍需給養,槍是土槍,子彈更是匱乏,所以影響了我們的戰鬥力。」
齊軍躊躇滿志道:「如果我們精誠合作,任何敵人都會被無情地消滅!」
「槍支彈藥我會想辦法,大不了去暫編團借!」
「馮大炮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另外他被二龍山兩次三番地攻擊過,早已起了戒心,還能借?」齊軍訕笑道:「尤其是第一次偷襲耿精忠的軍火庫,估計他早就懷恨在心了。」
宋遠航苦笑點頭:「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山寨還有一批武器,或可起到作用。」
「既然如此,我們就歃血為盟了!」孫政才哈哈大笑:「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國共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