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龍山請柬
孫又庭氣得七竅生煙,把大紅請帖重重地摔在地上又踩了幾腳,破口大罵宋載仁不得好死——五雷轟頂炸死他,丟到九瀑溝摔死他,一槍斃了他!如此恬不知恥的小人,我怎麼會去參加他的婚禮?笑話!
宋載仁就是一個笑話。孫又庭氣呼呼地坐下來,盯著地上的大紅請柬運氣,卻長吁短嘆:孫家老宅爆炸所引起的轟動只是暫時的,潛在的風險震動還沒有開始。姓田的究竟在老宅里放了什麼才勾引二龍山馬匪來?
一想到這個問題,孫又庭驚得冷汗直流!先前以為姓田的重金租借老宅不過是拉大旗作虎皮之舉,一個上海來的外鄉人要想在在陵城立足,勢必要尋找底靠的支持,能攀上一縣之長當然實屬不易。不過對政治一向敏感的孫又庭卻不這麼想。
孫縣長早就把家眷轉移走了,留下他一人在陵城當「裸官」,斂財是重中之重,甚至腦袋削尖找財源。不過這下好像玩大了——姓田的把孫家老宅用作秘密倉庫,儲存的是軍火!
由此可見,宋載仁炸毀宅子並非是沖著我來的,而是他發現了什麼。田基業並不簡單,一個古董商竟然干起了醫院的買賣,又把我拉進裡面撐局面——日本人的精明真是聞所未聞啊!
孫又庭凝迅速地分析形勢,當下最關鍵的並非是破案,而是想一切辦法銷案。只有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樁案子消掉,才不至於引起更多的麻煩。
赴二龍山參加宋載仁的大婚不失為一招妙棋!
急促的電話鈴聲嚇了他一跳,慌忙抓起電話:「喂?黃句長!」
「又庭,老宅的案子還沒調查明白您猜怎麼著?宋老狗膽大包天竟然邀請我去參加他的婚禮!」黃簡人氣急敗壞地罵道:「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你收到請柬沒?」
孫又庭的眼珠子一轉,擦一把額角的冷汗:「才收到,氣死我了!簡人,這回必須採取果斷行動給二龍山以顏色,否則姓宋的都不知道衙門口大門沖哪邊開!」
黃簡人思索片刻:「您先消消火,且聽我慢慢道來。宋載仁不仗義出爾反爾天下皆知,喜怒無常六親不認也是人神共恨,但又庭你想過沒有他是跟誰結婚?錦繡樓的白老闆啊!」
冷汗「唰」地流下來,就跟螞蟻啃食一般難受。孫又庭掏出手絹邊擦邊咬牙切齒:「白牡丹瘋了不成?堂堂的陵城一枝花竟然插在牛糞上!」
「這就是女人的聰明!白牡丹啥都不缺,就缺個老爺們,您想想看在陵城地界兒上誰能配得上她?藍掌柜的一倒那些魚鱉蝦蟹只能過過眼癮;您再退一步好好想想,咱陵城誰家財萬貫勢力滔天?不是您孫縣長也不是我黃簡人,是宋老狗!」
「此話怎講?」
「他有二龍山寶貝,手下土匪三四百號——別以為馮大炮厲害,他就是牆頭草隨風倒,說不定哪天屁股挪走了,陵城就是宋載仁的天下……」
孫又庭苦著臉不言語,彎腰拾起請柬拍了怕灰土。
「又庭,這次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孫又庭「啪」的把電話掛斷,黃簡人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不是要剿匪,而是要上二龍山給宋載仁牽馬墜蹬!
鼓樓大街藍家商行,藍可兒背著手掃視一眼大街,對面史家糧店廢墟十分扎眼,十幾個乞丐在廢墟里翻找著什麼,此景凄涼令人唏噓。
「小姐,您這清單咱商行都有!」掌柜的滿頭大汗地從後院跑回來恭敬道:「除了槍炮之外全有!」
藍可兒緊皺眉頭:「槍炮彈藥沒有怎麼行?這可是給白老闆的嫁妝啊!其他的全部雙份準備著,想辦法進一批武器。」
「小姐啊,現在是軍管時期,軍火可是違禁品,上哪找貨源去?」掌柜的凄苦地嘆息不已道。
「上次德國造的在哪弄的?難道要我親自去找!」藍可兒不悅地瞪一眼掌柜的,忽的嘆息一聲:「老張會想辦法,你找他去。」
藍家大小姐說一不二,別說是軍火,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得想辦法給掰一塊下來。老掌柜的思索片刻:「不是德國造的行不?中央軍的傢伙也不丟面兒……」
陵城警察局辦公室,黃家人陰沉地瞪一眼歪在沙發里的耿精忠,氣不打一處來:「你不去巡邏鐵路線好好表現,又跑到我這幹啥?」
「姐夫,沒錢了!」耿精忠無賴地笑道:「自從營部被馬匪給炸了,我這手裡就斷了餉,手下的兄弟們都維持不住了,您說咋辦?」
「你以為我是財神爺?兩次救你給馮大炮的錢就把我掏空了!」黃簡人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二十根金條值多少大洋?一件八寶琉璃尊值多少錢?你給我說說!」
耿精忠自覺理虧,卻梗著脖子:「姐夫,您這麼說可不對,要不是為您的大業我私自調兵,姓宋的敢動暫編團?再者說了咱還搶了宋載仁兩車古董不是,這點小錢兒跟我計較個什麼勁!」
黃簡人怒容滿面,這小子就是一頭喂不飽的白眼狼,爛泥扶不上牆不說,還他娘的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不過也不是一無是處之輩,畢竟在前面的行動力誠心實意地追隨自己,抵擋了不少壓力,充當炮灰還是不錯的選擇。
「精忠,不是我吝嗇,你姐夫我的難處誰知道?賽寶大會忍辱負重,兩次圍剿潰敗如斯,鼓樓大街被燒,孫家老宅被炸——我他娘的是日日擔驚受怕如坐針氈!」黃簡人憤恨不已地罵道:「本以為孫又庭能幫我說幾句好話,誰知道他在軍統調查組面前咋說的?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弄得我騎虎難下!」
「要是我坐在您的位置上這些都不算事——孫家老宅炸了活該他倒霉——二龍山土匪咋不炸黃家老宅那?還不是……」
「放屁!」黃簡人呵斥一聲:「宋載仁不是派人斷了我的老窩?!」
耿精忠翻著白眼拍了拍腦袋:「倒是忘了這一遭!」
「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狗玩意,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黃簡人氣得語無倫次,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口袋扔給耿精忠:「這是老子的私房錢,都給你拿去——別告訴你姐!」
耿精忠喜不自勝,抹了一把嘴巴:「姐夫,您仗義!這錢咱不白花,買通幾個兄弟給咱賣命豈不是更好?若是一舉消滅了二龍山馬匪您加官進爵指日可待,最不濟的還為您打燈籠照路呢!」
黃簡人沒有說話,心裡卻思前想後,他說的也許沒錯,自己手下那些人不託底,畢竟都是吃皇糧的,哪一個能為他出生入死?二狗子絲毫無用!
「精忠,最近注意檢點些,馮大炮握著你的小辮子,軍統調查組在一天你就得給我夾緊尾巴做人,懂不?」
「我懂!」耿精忠信誓旦旦地舉起右手:「姐夫,最近還有點蹊蹺正好彙報給您,前日手下告訴我說看見幾個人形跡可疑,圍著暫編團的土丘轉悠,不知何故。」
「查清是誰沒有?」
「劉麻子!」
「滾蛋去吧,那老傢伙不是看風水找墳塋地賺死人錢?」
「如果這樣我還向您彙報個屁?還有田老闆的保鏢陪同,您說奇怪不?找您說的是不是給死人找風水地?」耿精忠神秘道。
黃簡人揉著太陽穴:「靠譜!給我盯著點,甭管什麼田老闆苦老闆,發現圖謀不軌立即給我抓住!記住了要證據,別打不著狐狸惹一身騷。」
燕子穀草庵靜堂,「穿山甲」張久朝凝神盯著大紅請柬發獃。娟秀的小楷寫著自己的名字,讓他有點受寵若驚:二龍山神通廣大,竟然知道我的名號?
「吳先生,您看……我參加不太好吧?」
吳印子掃一眼請柬,臉色陰沉不語。有幾天沒去山寨了,不知道大當家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娶白牡丹做壓寨夫人沒有問題,問題是現在的形勢不允許——虎狼環嗣龍山,形勢岌岌可危,難道大當家的要擺鴻門宴不成?
「怎麼不好?是不是囊中羞澀拿不起禮錢!」吳印子冷哼一聲。
張久朝老臉通紅,尷尬地點點頭:「若是提早幾天我還能拿得起,現在我身無長處,就剩下一塊破銅鏡了,還被子彈打裂了!」
「要是給宋大當家的這件兒禮品再好不過,估計他能奉若上賓恭敬你!」
張久朝想把鏡子做禮品,但這東西不是自己的,而是西城老掌柜的寶貝,萬一老傢伙沒死怎麼辦?裡外不是人的事不幹!
「你捨不得?」吳印子瞪一眼張久朝:「這草庵靜堂都是大當家的產業,大少爺容你在此養傷,多大的恩情?一個破銅鏡不算貴重吧!」
「這條命都是二龍山給的,有啥捨不得?若不是徐大掌柜的及時出手救我,大少爺收留我養傷,我早就見閻王爺了!」
「徐掌柜的已經死了,你向誰報恩去?」吳印子扔下一句不冷不熱的話,緩步走出草堂。
張久朝一愣,慌忙追了出去:「您剛才說啥?徐大哥他……出事了?」
張久朝躲在草庵靜堂數日,陵城發生的任何事都不知道,當然如晴空霹靂一般砸在他的心頭,難以置信。
吳印子嘆息一下,轉頭看著張久朝:「徐掌柜的被人謀害,大當家的單人獨騎闖陵城,炸了孫家老宅——此為一還一報,他替你報仇了。」
張久朝落寞地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