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擒狼行動(四)
沒有人能抓到活的了。狡猾如狐狸一般的石井清川只打了幾槍后便鑽進老林子溜之乎也,而身手敏捷的野田見大勢已去,衝破火線敗退土丘方向。餘下的十多個突擊隊員在前後夾擊的幾分鐘內,悉數被打死!
「耿營長你醒醒!」營參謀啪啪打耿精忠好幾個嘴巴,邊打邊喊:「二龍山的土匪被打死了十多個,全軍覆滅!你立了大功啦……」
暫編營士兵舉著火把開始打掃戰場,完全如土匪一般爭搶死者身上所帶的值錢之物,叫罵連天拳打腳踢,就差沒動刀子了!耿精忠昏昏沉沉地醒過來,耳邊子彈的呼嘯聲依然炸響,濃重的血腥味道直衝鼻子,痛苦地呻吟著,望一眼漆黑的天空,吐出一口血水來。
「耿營長您終於醒了!」營參謀的手打得有點疼,憋在心裡的氣消除了不少,慌忙扶著耿精忠坐起來靠在自己的身上:「營長,您怎麼突然就暈死過去了?」
耿精忠有點噁心,頭暈所致。驚懼地四下望了望,確定打了勝仗懸著的心才放下:「老子只顧了衝鋒,沒想到那幫王八蛋挖了這麼大一個坑,差點摔死!」
營參謀扶著耿精忠起來,早有手下把十幾具屍體搬過來,耿精忠仔細觀看,不由得一愣,心又懸到了嗓子眼:「不是土匪——他們不是二龍山的土匪!」
冷汗從耿精忠的腦門子一線流下來,渾身毛孔幾乎洞開,踢了一下屍體不斷地思索著。二龍山馬匪最明顯的特徵就是服裝,那幫傢伙幾乎是清一色的藏青粗布褂子,絕對不會穿這種不倫不類——他娘的是那部分的?
營參謀也嚇了一跳:「營長,甭管那部分的,他們有槍,而且是先開的火,對面就是團部,居心叵測是一定的!」
耿精忠瞪一眼參謀:「運到團部,邀功請賞去!」
山坳深處的山脊上閃過幾條人影,宋遠航和齊軍望著坳口跳動的火把光亮,轉身隱蔽起來。暫編營與野田組的遭遇戰可謂離奇之極,耿精忠誤以為盜掘王陵的野田組是二龍山土匪偷襲暫編團,不問青紅皂白便打了一場遭遇戰,大獲全勝。
而齊軍、宋遠航帶領游擊隊追蹤到山坳發現前面激戰一團,以為是那群五名武裝跟暫編團打起來,索性採取斷然狙擊,背後捅了野田組一刀。倒霉的野田組突擊隊腹背受敵,幾乎沒有多少反抗便被包了餃子,幾乎全軍覆滅!
「齊大哥,我敢肯定打火把的是暫編團!」宋遠航低聲分析道:「出山坳過如意湖便是暫編團軍師禁區,西南十里為津浦線,西北十里則是陵城東城門,那幫傢伙和暫編團巡道隊打遭遇戰了!」
齊軍微微點頭:「你分析得對,近段時間暫編團加強鐵路沿線的巡視,晝夜不停,可以肯定的是咱們無形之中幫了暫編團的大忙!」
「還是您說的對,那幫雜牌軍大腦簡單四肢也不發達,打著火把巡視真是聞所未聞,等同於告訴敵人:老子來巡視了,知趣的都讓一讓,哈哈!」宋遠航爽朗地笑道。
齊軍苦笑不已,雜牌軍的素質就這幅德行,能夠按時保質地巡視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此地不宜久留,齊軍立即命令游擊隊撤回黑松坡,免得跟暫編團產生誤會。
耿精忠部得勝而歸,讓馮大炮大吃一驚,當看到十幾具屍體和繳獲的槍支的時候才真正相信耿精忠打了打勝仗,不禁大為讚賞:「精忠,這下你立了大功了,嘉獎一千大洋!」
「團座,都是兄弟們的功勞,要嘉獎都給他們吧!」耿精忠大手一揮沖著弟兄們喊道:「團座嘉獎,人人有份!」
一陣熱烈的掌聲,打破夜的寧靜。
馮大炮興奮地拍了拍耿精忠的肩膀:「知道他們是哪部分的嗎?」
「團座,是二龍山土匪無疑,他們正要偷襲團部,恰好被耿營長堵個正著!」參謀快嘴快舌地彙報道。
耿精忠狠狠地瞪一眼參謀,這小子打仗沒見怎麼衝鋒,彙報倒是有一套,小心哪天我辦了你!
「精忠你說呢?」
耿精忠臉色古怪地思索片刻,命令營參謀帶領兄弟們回營,然後才凝重道:「團座,事情有些不對勁啊,這些人不是二龍山馬匪!」
馮大炮伸出大拇指:「好眼力!繼續說。」
「槍是日式明治38步槍。」耿精忠隨手撿起一支槍在手裡掂了掂:「團座您看,這種步槍比日軍標準的38步槍短了不少,也輕了許多,五發子彈的彈夾,射程不遠但殺傷力較大!」
馮大炮凝重地點點頭:「你的意思是……」
「二龍山馬匪不會有這種槍,他們的衣著打扮也不像土匪——除非是真正的日軍士兵——團座,這事兒可有點蹊蹺了。」
別看耿精忠平時弔兒郎當飯桶月一個,但他有一個嗜好——比較喜歡槍,對槍有相當研究,所以才能一眼便認出日式步槍來。也許就該耿精忠走運,一舉消滅了十多個潛入日軍,而且表現出很專業的判斷力,讓馮大炮對他刮目相看。
馮大炮平時對耿精忠一百個看不上,但今天的確見識到他的另一面,自然是喜不自勝,立即拉著耿精忠進了團部:「今晚我要給你壓壓驚,順便部署一下明天的任務!」
俗話說一俊遮百丑啊,道理變成真理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耿精忠心中竊喜,把亂葬崗被藍笑天敲詐了二十條槍五十箱子彈的窩火事忘得精光。
馮大炮抓起電話:「錢先生,暫編團剛才消滅了一支日軍突擊隊,十五人左右……」
錦繡樓雅間內,錢斌興奮得老臉通紅,放下電話直奔蘇小曼房間。蘇小曼正在站在窗前悵望夜空,眉頭微蹙道:「老錢,什麼事?」
「蘇小姐,馮大炮方才來電話,暫編團第一營的耿精忠在如意湖打了一場打勝仗,消滅日軍突擊隊十五人——您這回該放心了吧?」
蘇小曼驚訝不已:「醫院那些人難道是去偷襲暫編團不成?以區區十幾人的力量怎麼會冒那麼大的風險?」
「不管他們是去執行什麼任務,醫院那些餘孽悉數被消滅,這才是最重要的!」錢斌難掩興奮地搓著手:「一舉斷了日軍有生力量,消除了咱們的後顧之憂,明天上二龍山則是水到渠成,相信會有一個不錯的開始。」
蘇小曼的臉色緩和一些:「但願如此!」
黑松坡老林子,正當宋遠航和齊軍等人埋伏在山脊上守株待兔之際,土路上傳來一陣馬車的聲音,宋遠航立即翻身起來:「有情況!」
齊軍悄悄地按住宋遠航的肩膀:「兄弟,不要輕舉妄動,是兩輛大馬車,不是馬隊!」
果然不是馬隊,齊軍的判斷準確無誤。藍笑天和可兒押運著糧食和槍支彈藥,一路提心弔膽地急速前進,生怕耿精忠反應過來帶人截殺,尤其是走到黑松坡三岔路的時候,所有人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不過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估計貪財心切的耿精忠一到醫院就會被抓起來!藍笑天自信自己那封「舉報信」的威力無窮,徐州特派陵城的行署專員錢斌絕對不會等閑視之!
過了三岔口,藍笑天命令點燃氣死風燈,免得引起二龍山流動哨卡的誤會。
宋遠航透過茂密的林子一眼便認出氣死風燈上大大的「藍宅」兩個字,懸著的心放下:「齊大哥,是可兒!」
宋遠航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兒為何押運馬車半夜三更地上山?難道所有帖子都發完了,小妮子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嗎!
一行人等從山脊上下來,與藍笑天的押運隊伍回合一處。
「藍伯父,您怎麼星夜上山了?」宋遠航拱手致禮。
藍笑天苦澀地看一眼可兒,下馬笑道:「賢侄,我與可兒出城的時候天還沒黑,中間耽誤了點時間,所以才到黑松坡。」
「遠航哥,爹方才智取了耿精忠,得了二十條槍和五十箱子彈呢!」藍可兒翻身下馬嬌嗔道:「以前從來沒見過爹這麼厲害,把姓耿的玩得團團轉,估計現在還在陵城暴跳如雷呢!」
宋遠航一愣:「藍伯父,到底是咋回事?」
「咱們邊走邊聊!」藍笑天命令護院們加快速度,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藍可兒把事情的經過詳細敘述一番,宋遠航和齊軍這才恍然大悟!耿精忠帶人追殺藍家車隊,竟然在「如意湖」山坳與那伙勢力打了一場遭遇戰。
宋遠航擦了一把額角的冷汗,慶幸得很啊。否則的話今天就見不到他們了!
「藍伯父,槍支彈藥難道是賀禮?」
藍可兒嬌嗔笑道:「遠航哥,你忘記陵城的規矩了?女兒外嫁的聘禮最上講兒的便是槍炮,爹這是給白牡丹的嫁妝!」
藍笑天苦楚不堪,老臉火辣辣地難受,好在是半夜三更誰也看不著。宋遠航不禁苦笑:這是哪跟哪啊?藍笑天與錦繡樓白老闆並無瓜葛,為何要送聘禮?
「藍伯父,這些槍很重要,我想就不必給白牡丹送去了,屆時我會跟她解釋。」
藍笑天沉吟片刻:「賢侄,這些東西都是藍某人送給大當家的新婚賀禮,任你支配罷了。」
宋遠航興奮地搓搓手:「那就多謝藍伯父了!可兒,你跟藍伯父加快速度上山,我和齊大哥斷後,槍支彈藥我自有安排。」
藍可兒不解地瞪一眼宋遠航,剛要辯解,父親暗中拍了拍她的手:「既然如此,我和可兒就先行一步,我們在山寨匯合。」
「爹!」藍可兒一跺腳:「我想跟遠航哥在一起……」
宋遠航尷尬地笑了笑,窘迫地低聲道:「可兒,保護好藍伯父是你近幾日最重要的任務,乖!」
「不乖!」藍可兒飛身上馬,揮鞭抽在馬屁股上,戰馬一聲嘶鳴便飛馳而去。藍笑天苦楚地望著女兒的消失的影子,心裡忽的升起一絲不安來。
齊軍看得明白,藍家可謂是全力以赴支持二龍山,要糧食給糧食,要槍支彈藥給槍支彈藥。想起以往的林林總總,齊軍揣度藍笑天與二龍山之間的關係恐怕不是一句話能說清楚的。
「齊大哥,這些槍支彈藥雖然不多,但對於游擊隊絕對很有作用,讓他們給孫政委送去吧!」
「兄弟,這怎麼行?藍掌柜的一番心意,我們怎麼能要!」
宋遠航苦笑不已道:「這是二龍山的一點兒心意,山寨現在的形勢很複雜,武器彈藥不太好調配,我擔心一定會有人從中作梗,藍伯父此舉無異於雪中送炭,略表我一番心意。」
齊軍興奮地點點頭,他發現宋遠航與那些國府專員的確不同,戰術眼光獨到,這也是孫政委下的那句定論:二龍山馬匪是一支可以爭取的強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