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嫁禍於人(三)
高橋次郎氣急敗壞地瞪一眼野田,轉身走出屋子,一陣冷風吹來讓他不禁打了個寒戰。陵城任務執行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輕敵!
石井清川的魯莽葬送了許多次大好的機會,但他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高橋次郎清楚地記得那個血腥恐怖的場面,以及野田砍掉石井清川的一截手指的情景。
那是對石井戰死最好的獎賞。
「高橋閣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秋野戰隊已經全部布控於二龍山,不能再空等下去了。」野田小心地看一眼面前瘦削的背影,欲言又止。
高橋次郎轉身深深地看著野田,微微點頭:「我何嘗不知道時間緊迫?如果沒有那日的炮轟燕子谷,我們現在應該在二龍山最高的地方開懷暢飲!華北方面軍重兵壓境徐州,上峰要我們炸毀月牙灣隘口以阻止支.那通過鐵路增援徐州,你的任務完成得不錯,但我們來陵城並非是給那些野心勃勃的傢伙們打雜的!」
「陵城任務一波三折,您應對得很成功,田中先生非常滿意。如不出所料,您會榮譽加身!」
「野田君,您真的這麼想?」高橋次郎的臉色微微一暖:「陵城的形勢看似很複雜,其實卻很簡單。你以為暫編團駐軍進駐陵城是為了剿滅土匪的?帝國軍隊大兵壓境之際,第五戰區恐怕派不出一支像樣的軍隊來這裡,若不是鐵路隘口.爆炸案讓他們意識到交通運輸線安全至關重要的話,是不會新增駐軍的。」
「也正是因為此,耿精忠才深得重用!」
「其實他只是一枚棋子而已。那個馬逸參謀長難道不想利用耿精忠換些利益?否則他大老遠跑到陵城幹什麼!」高橋次郎不屑地冷哼一聲:「馬逸的材料早已經傳過來了,一個不入流的小軍閥而已。第五戰區旗下的戰力都是整編的雜牌軍,除了湯恩伯手下的師團是中央軍以外,其他的都是!」
「高橋君的信息之豐富讓我大開眼界!」野田很少拍馬屁,但現在卻並不吝嗇溢美之詞,原因很簡單:高橋次郎最得利的助手石井清川已經死了,能夠跟他爭這個位置的無非是秋野吉人,不過高橋君好像不怎麼待見那個和石井清川一樣狂妄的傢伙。
高橋次郎微微點頭:「收到炸毀鐵路隘口命令的那一刻,我便意識到磯谷將軍的第十軍團即將對徐州進行行動了,只是過去了近一周的時間,徐州方面只聽到雷聲未見一滴雨點,難道那些狂人們在等待戰機?」
「無論等待什麼,陵城的任務不能再拖了,秋野戰隊不可能在山裡面呆的太久,夜長夢多啊。」
「你說對,明日放出一些消息出去,就說大日本帝國的軍隊將不日抵達陵城!」高橋次郎沉吟道:「此事完成之後,你便是我的得力助手,石井君以身殉職,但他的名字可以從我們的任務名單中去掉了!」
「哈伊!」野田立正敬禮,臉上露出一抹興奮之色。
警察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四支警察巡邏隊一百餘人,全副武裝地圍住駐軍士兵,把整個街道封鎖的嚴嚴實實,黃簡人甚至調來了五挺捷克輕機槍,三輛軍車堵在警車局對面。
大院里執行搜捕任務的幾十名士兵驚魂未定,那個下搜查令的營長始終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報告,沒有搜到可疑分子!」
「報告,沒有搜到襲擊者!」
「報告……」
「夠了!」
「我們搜到了一些敏感材料!」一個當兵的指揮著兩個人,抬著兩隻皮箱走過來,放在地上。
黃簡人陰鷙地盯著那兩支皮箱,老臉不禁抽搐幾下。那些東西是從錦繡樓搜查出來的贓物證據,還沒來得及處理呢。偵訊室那幫混蛋究竟是怎麼辦事的!
「誰下達的命令搜查的警察局啊?」黃簡人背著手走到二狗子面前,陰鷙地看了看院子里的那位長官,冷笑:「這位是邵長官吧?對了,前天在錦繡樓洗塵宴上還看到過您,怎麼吃完了大餐嘴巴子一抹就六親不認了?這翻臉比翻書還快吧!」
邵姓營長掃一眼黃簡人:「黃.局長,不好意思,你我是一個官銜吧?說話別太壓人,有人會不高興的,我是奉命行事而已!」
「這麼說……你是奉了耿團長的命令來搜查警察局的?」
邵營長臉色一變:「黃.局長,你彆強詞奪理,陵城現在是軍管區,現在是宵禁狀態,駐軍有權利搜查任何可懷疑的地方!」
「放屁!」黃簡人忽然一瞪眼珠子:「我是陵城一縣之長,警察局局長,邵營長你不過是雜牌軍的副營長吧?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公然搜查警察局?是參謀長馬逸還是那個混蛋王八犢子的耿精忠?」
二狗子嚇得一哆嗦,才發現黃簡人已經氣得面色蒼白——跟黃.局長混了這麼長時間,從來沒有見過他生這麼大的氣!
邵營長也是一愣,剛要說話,卻見黃簡人一揮手:「給老子繳械!」
「你敢!」
黃簡人憤怒至極,一揮手,後面百十多人的巡邏隊立即端起槍,三輛汽車上的輕機槍上上子彈,二狗子吹向了警哨:「不繳械就他娘的繳腦袋!」
剛才還牛皮哄哄的邵營長這才發現捅了馬蜂窩,抓人抓錯了地方,回頭看一眼荷槍實彈的士兵,三十多個而已,而且身處警察局大院,幾乎沒有後路可退。這要是打起來,用不了幾分鐘,他們就得全交代。
形勢瞬間急轉直下,邵營長也沒有料到陵城的警察這麼彪悍,當意識到不妙的時候已經為時過晚,三十多人的駐軍士兵在持槍警察巡邏隊的威壓下被輕鬆繳械!
俗話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陵城的天就是黃簡人。敢在他的頭上動土一定要想好了再動,否則就是這個下場。
當耿精忠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沒被氣死,上去就給報信的一個嘴巴:「我讓你們採取措施限制警察巡邏隊的權利,抓到人就撤,怎麼鬧出這麼大的亂子?」
「團座,邵營長收到情報,那個襲擊哨卡的傢伙鑽進警察局了,所以才進去搜捕的!」
耿精忠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子,叉腰望一眼漆黑的街頭,心裡憋了一股火氣:你不仁別怪我不義!當初跟著你混是因為你是我姐夫,現在世界變了,老子手握兵權怕你什麼?
不過耿精忠沒有傻到立即派重兵增援搶人的地步,左思右想了半天,才長出一口氣:「都給老子呆著,管好你們的嘴巴,否則軍法處置!」
「團座……」
「給老子閉嘴!」耿精忠立即打斷了團參謀的話,指著參謀的鼻子:「你他娘的知道陵城警察局長是誰不?是老子的親姐夫,你們是不是看老子不舒服故意上眼藥?馬參謀長那邊可是等我姐夫出手聯合剿匪那!」
團參謀差點嚇尿了,慌忙改口:「團座,事已至此您總得想一個解決的法子吧?邵營長可是咱們的人,萬一你姐夫把事情捅到馬參謀長那去,上下幾十人吃飯的傢伙可就丟了!」
「才知道?早幹嘛吃去了!這是在陵城啊,知道陵城最盛產的是什麼東西不?」耿精忠點指著團參謀,盡量隱忍怒火:「土匪啊,二龍山幾百號土匪,出來就能滅了姓邵得到一個營!當初宋載仁打秋風愣是把小日本的一個突擊隊給滅了……」
團參謀聽得稀里糊塗,這位新晉團長說話怎麼胡言亂語的呢?土匪厲害跟他姐夫有什麼關係不成!
耿精忠話鋒一轉:「當初我姐夫剿匪,打得他們望風而逃……這回知道警察巡邏隊不是紙糊的吧!」
「哦!」原來如此,團參謀也是滿腦袋冒冷汗,邵營長惹誰不好,偏偏惹耿團長的姐夫——這事兒有點奇怪啊。
正當耿精忠急得焦頭爛額之際,傳令兵忽然跑進來:「團長,邵營長他們回來了!」
耿精忠驚得一愣,隨後才看到邵營長垂頭喪氣地走進來。
「啪」的一聲脆響,團參謀還沒有反應過來,邵營長的臉上已經挨了一個大嘴巴,耿精忠拔出槍打開保險頂在邵營長的腦袋上:「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團座冤枉啊!樓前哨卡遭到不明攻擊,我是按照您的意思全力緝拿兇犯,誰知道那傢伙跑進了警察局,姓黃的率領巡邏隊把我們給包餃子了。繳了三十桿槍,人都放回來了!」邵營長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
耿精忠一圈砸在桌子上:「說繳了就繳?你們是死人啊!」
「團座……」邵營長還想爭辯卻被團參謀一眼給瞪得不敢說話。
耿精忠氣得一點兒脾氣都沒有,這是姐夫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啊,他不想把事情鬧大,但又不能咽下這口氣,留槍放人是最好的選擇。
黃簡人是何其老謀深算?此番興師動眾的目的就是給耿精忠一個警告:別以為你攀上馬參謀長的大腿了就忘乎所以,想主政陵城得問老子同意不同意!
警察局二樓,黃簡人氣急敗壞地揍了二狗子兩個嘴巴:「究竟是怎回事!」
二狗子捂著火辣辣的老臉:「局座,不知道啊,槍聲響的時候我第一個跑出去的,兄弟們一點準備都沒有!」
「我說的值班室的人是怎麼被殺的!」
二狗子臉色蒼白一個勁兒的晃腦袋:「這個就更不知道了,屍體是當兵的抬出來的,我才發現事情有點嚴重了!」
黃簡人怒氣難出,掃一眼放置文件箱子之處,忽然發現少了點兒什麼,心下不由得一沉,卻不動聲色地瞪一眼二狗子:「錦繡樓搜來的那些文件給老子看好了,把事關集寶齋的資料給找出來,現在就去辦!」
二狗子如蒙大赦,轉身出了局長辦公室。
黃簡人快步走到放置資料的柜子前,一切完好如初。又打開保險柜,裡面的幾件兒古董原封未動,才放下心來,低頭思索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走到窗前望著死寂沉沉的街道,一陣冷風迎面吹來,才發現窗子竟然是虛掩著的,不禁眉頭緊皺,關嚴了窗戶。
二狗子折騰了半宿,天快亮的時候才敢敲門:「局座,現場勘驗的結果出來了!」
黃簡人睡眼惺忪地盯著二狗子:「有什麼發現沒有?」
「有!」二狗子興奮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放在桌子上打開,裡面是一段熏香。
黃簡人盯著寸許長的熏香不禁皺眉,二狗子慌忙解釋:「兩個值班的都死於致命刀傷,喉管被鋒刃割斷,窒息死亡,連掙扎的跡象都沒有。」
「他們值班不站崗躲到屋裡面睡覺,以為我不知道?」黃簡人冷哼一聲,捏起土黃色的熏香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這東西知道是什麼不?」
「蚊香!」
「放屁,你動動腦子,現在是什麼季節?」黃簡人不滿地瞪一眼二狗子:「你們啊,不學無術!這東西是迷香,江湖中人經常用那種。」
「局座,既然是迷香,還殺人幹什麼?」二狗子不禁臉色驚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