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最後的抉擇
燃燒的陣地怒焰騰空,凄厲的槍聲不絕於耳。慘烈的戰鬥過後是一片廢墟,激烈的拼殺將青山綠水變成了斷壁殘垣。雖然僅僅是一場突襲之戰,但宋遠航率領的游擊隊與數倍的日軍僵持了近半個小時!
黑暗之中,齊軍背著一名受傷的戰友艱難地穿行在林中,宋遠航和藍可兒保護著吳印子、李倫,邁克和耿精忠緊隨,蘇小曼和錢斌斷後,而老夫子沖在前面帶路。
「衛生員……衛生員!」齊軍低聲嘶吼著,尋找衛生員小劉。一頭栽倒在地,李倫慌忙扶住後面的傷員,抱在懷中。
宋遠航猛然停下腳步:「大家暫時休息一下,勾日的一時半會追不上!」
「衛生員……小劉!」
「老齊,小劉在這裡!」李倫擦用手探視一下小劉的鼻息,呼吸極度微弱,或者說已然沒有了呼吸。
宋遠航一下坐在地上,抱著小劉的身體悲戚怒吼。
藍可兒衝到近前,只見小劉滿臉鮮血淋淋,不禁心如刀割:「遠航哥,小劉他……」
「快給齊大哥包紮傷口,快啊……」宋遠航沙啞地喊著,一隻胳膊摟住齊軍的肩膀,鮮血還在滴答著。
藍可兒解下背囊把裡面的東西全倒出來,除了九節鞭、匕首和一枚手雷之外,並無藥品和紗布。蘇小曼和錢斌追了上來,周圍一片死寂,唯有眾人沉重的喘息。
「遠航哥,沒有紗布和葯了啊!」藍可兒擦了一下臉上的血跡,撕下一塊布條開始給齊軍包紮。
邁克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我著還有些金槍葯!」
藍可兒一把奪過藥品打開蓋子撒在傷口之上:「齊大哥你要忍住!」
齊軍慘然一笑:「傷的不重,子彈擦傷而已!」
宋遠航用手刨著鬆軟的泥土,眼中已經沒有了淚,汗水和血水融合在一起不斷地流下來,滴在黑暗之下的泥土裡。藍可兒抽泣著走到宋遠航的旁邊,為戰友挖著最簡陋的棲身之所。
蘇小曼也開始用手挖著土,淚水不斷地湧出。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參加如此慘烈的戰鬥,從二龍山到九瀑溝,從九鎖獸道到百丈崖,兩天三夜的激戰,目睹曾經並肩作戰的同志們一個一個離開,讓蘇小曼刻骨銘心!
這是一場血與火的考驗,也是一場生與死的抉擇。
耿精忠也加入了挖土的行列,這樣的場面這輩子就沒有經歷過,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就如刀割一般難受。瞪著猩紅的眼珠子奮力挖著土,一言不發。
一輪陰森的圓月遙掛空中,清冷而凄涼。月下林中,所有人都向英勇犧牲的同志們敬禮。悲壯的戰鬥讓戰友們永遠長眠於這片土地上,他們的鮮血和故事也會永遠滋養著這片土地!
「同志們,現在開一個小會。」宋遠航疲憊地坐在樹下,眾人都圍在一起,藍可兒和邁克負責警戒。宋遠航莊重地巡視著眾人:「我們還有最後的任務沒有完成——當所有的戰友離我們而去之際,我向蘇小姐和錢先生表達崇高的敬意,也表示歉意——到目前為止,南運文物依然安全!」
蘇小曼和錢斌愕然地看著宋遠航,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蘇小曼驚呼一聲:「遠航……」淚水瞬間湧出,蘇小曼失態一般地抽泣起來,是欣喜也是痛楚,是自責也是幸運,五味雜陳難以訴說。
藍可兒臉色火辣辣的,拉住宋遠航的胳膊,咬著嘴唇:「讓蘇小姐擔驚了,文物暫時還安全,但萬一日本人進入王陵古墓就不好說了,南運文物在百寶洞的大墓之中,我們的任務就是搶在日本人之前轉運文物。」
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邁克驚呼一聲:「買噶的,宋先生是戰術奇才……日本人聽到這個消息會氣瘋了的!」
「他們早就瘋了,在上海,在南京,在武漢,在東北華北華南——在整個中國——那幫王八蛋正在瘋狂地發動戰爭!」齊軍義憤填膺地怒吼道:「邁克先生,你是美國的歷史學者,將來要對日本侵略中國的歷史做最公平的記錄!」
邁克聳聳肩:「戰爭的確會讓人瘋狂!」
宋遠航擺擺手:「現在有兩套方案,一套是想辦法將敵人引到山寨百寶洞,我們在木道理布設的機關,但十分困難。高橋次郎的探寶隊已經發現了王陵古墓的墓道口,他們受阻於毒龍潭,目前情況未知;第二套方案是……」宋遠航深呼吸一下,轉頭看向老夫子和吳印子:「第二套方案是夫子提出來的,若要全殲敵人,務必要將他們引到王陵之中,利用王陵墓道機關達到目的。」
吳印子微微頷首:「大少爺,方才戰鬥之前我和夫子又研究了一番洛書牌,今日是月圓之夜,我們距離毒龍潭封印的九宮八卦陣不算遠,測試的結果是——王陵還是在百寶洞的位置。」
宋遠航驚詫地看著吳印子:「您的意思是那條墓道……就是通向王陵的?」
「大少爺所猜測的不錯,不過那條墓道是後來修建的,我揣測應該是盜墓者挖的通道,後來被明末七大家族修繕墓道機關的時候將盜洞重新填埋,並設計了機關暗鎖,為的就是防範二次被盜。」老夫子沙啞道:「還有一個猜測,百寶洞的唐朝古墓與王陵大墓是墓中墓的格局,唐代的墓主人利用王陵大墓的一部分為己用,破壞了原來的大墓風水,墓道也可能是通向王陵深處的一個通道。而高橋探寶隊所發現的毒龍潭墓道口則是真正的王陵墓道。」
耿精忠梗著脖子:「諸位,我有點迷糊!」
「墓中墓的格局就是後人把自己的墳修到了別人的大墓上,借用龍穴風水造福子孫後代,豈不知是對王陵的莫大破壞!」蘇小曼嘆息一下:「不過這對於保護王陵倒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所以那位雀巢鴉占的唐代墓主人聰明反被聰明誤,倒是先被盜墓的給挖掘一空!」
「蘇小姐解釋的有道理!」老夫子幽幽地嘆息一下:「據傳明朝中期,守護王陵的七大家族發現一處盜洞,便合力尋找王陵的墓道口,最終確認在毒龍潭,便設計了一套連環機關,封印毒龍潭地下暗河,到現在已經四百年過去了!」
耿精忠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子不小心造孽了……」
「耿精忠,你炸出了地下暗河破壞了墓道第一道機關,又機緣巧合地撈到了封印紫金牌子,日本人才進一步確認的墓道口——這不叫造孽,是助紂為虐!」藍可兒義憤填膺地說道。
耿精忠下意識地看一眼藍可兒,冷汗直流不敢頂嘴,慌忙躲到宋遠航的後面。
老夫子淡然嘆息:「此乃天意輪迴,怪不得耿家人。」
「當務之急不是爭辯誰是誰非,而是確定採取哪套方案!」宋遠航打斷藍可兒的話頭:「第一套方案會將南運文物暴露,不利於轉運;而第二套方案直接進入王陵之中,如果失手的話,千年秘藏將會慘遭塗炭。」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有一種智慧叫大愛無疆,有一種精神叫捨生取義。
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對於傷亡慘重的宋遠航而言,任何選擇都會讓隊伍陷入絕境!但轉運任務必須要完成,地下千年王陵要保護——寧可捨棄生命,也要與敵人戰鬥到底!
正在此時,遠處傳來數聲槍聲,眾人大驚:鬼子摸上來了!
「快點決斷,到底怎麼行動?」耿精忠嚇得屁滾尿流,但還是礙於面子強自支撐著:「小日本子可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要奪寶,再也不敢耽擱了!」
「大少爺,我和吳先生引開日本人進毒龍潭,你們轉運文物!」老夫子拔出腰間的精鋼匕首快速轉身:「白大當家的和雲飛在探寶隊裡面,也是助力,請你放心!」
宋遠航剛要說話,耿精忠忽然拍著腦袋:「我跟軍師去引日本人,我姐夫的警察隊也在探寶那……考慮不了那麼多,自古華山一條路,富貴險中求,姓黃的要是還跟著日本人跑,老子斃了他!」耿精忠不知道從哪上來的一股血性,拔出王八盒子:「老子跟日本人拚命去,你們轉運文物去吧!」
現在別無選擇!
宋遠航咬了咬牙:「第二套方案,行動!」
幾條黑影消失在黑暗的叢林之中。
日軍三路追擊頑匪,一入八卦林才感到有些不妙:周圍的林子全都是一個模樣,追了半程之後才發現出了問題,田中道鳴瞬時驚出一身白毛汗!
「八嘎……停止追擊,原路返回!」田中道鳴深知八卦林的厲害,進來容易出去難,想要原路返回談何容易?好在站在高出可以望見毒龍潭方向的濃煙,只好率領手下亦步亦趨地往回摸。
而高橋次郎和秋野吉人的隊伍也好不了哪去,鑽進林子以後便陷入了迷宮之中,走的暈頭轉向。
宋遠航眾人在老夫子的率領下迂迴到毒龍潭西側,發現臨時營地早成了廢墟,帳篷正冒著黑煙,整個營地只有十多個傷兵把守。藍可兒順手向臨時營地擲出一枚手榴彈,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后,傷兵們一陣慘嚎,隨即槍聲大作,沒炸死的傷兵瞬間被打成了篩子!
高橋次郎做夢也沒有想到宋遠航會殺一個回馬槍,他還在八卦林里轉悠的是時候,毒龍潭方向響起了一陣爆炸聲,隨即才恍然所悟:「快增援毒龍潭——該死的頑匪……」
東方欲曉,天空中出現了一抹紅色的光暈。
毒龍潭被炸得面目全非,先前擴大了不止五倍的水面現在卻詭異地縮小了許多,水面上冒著濃重的霧氣,唯有借著晨曦微光才發現水潭裡面漂浮著一層柴油,黑色的淤泥散發著濃重的腐爛的氣味,十幾隻醫用氧氣瓶散落在岸邊。
宋遠航望著平靜的水面,轉身望一眼二龍山的方向:「蘇小姐、藍可兒、錢先生,你們負責文物轉運,齊軍同志協助,其餘人進王陵!」
「遠航哥,我要跟你進古墓!」
「服從命令!」宋遠航沙啞地沖著藍可兒怒吼。
藍可兒的淚水直線流下來:「我是游擊隊員!」
「所以必須聽從命令!」
藍可兒氣得臉色煞白,抹了一下眼睛轉身抱起一個氧氣瓶:「你是我的男人,應該服從老娘的命令!」
眾人啞然。
老夫子也抱起一個氧氣瓶跳進了水潭之中:「沒有時間爭執了,吳先生,快!」
宋遠航猛然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強力讓自己先冷靜下來:「可兒,你不能下去,毒龍潭太深水很涼——藍伯父他還……」
「我爹他老人家地下有知也一定會支持我這麼做!」藍可兒抱著氧氣瓶跳進水中,宋遠航始料未及,隨即便縱身一躍鑽進水裡,奮力游到可兒的身邊,吐出一口水:「可兒……」
藍可兒深深地看一眼宋遠航:「我死都要跟你死在一起,休想打發我走!」隨即便鑽入水中向水潭中心游去。
蘇小曼心如刀絞,悲戚地看著水面,難以抑制的淚奪眶而出。這才是真愛——那個曾經屬於自己心早已有所歸屬,她只記得曾經愛的甜蜜和思念的痛苦——直到現在才明白:愛,需要痛苦的付出!
蘇小曼把匕首插在腰間,抱起剩下的一個氧氣瓶子,卻被齊軍攔住:「蘇小姐,你跟錢先生必須留下來——轉運文物為要!」
蘇小曼慘然:「齊隊長,我虧欠共產.黨游擊隊的太多,尤其是遠航……」
齊軍啞然,蘇小曼也縱身跳入冰冷的潭水之中。作為南昌行營特種作戰部受訓的最優秀學員,蘇小曼各方面的素質相當厲害,無論是體力還是意志力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一入水中便顯示出了這種優勢,轉眼間便消失在霧氣之中。
正在此時,臨時營地的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槍聲。邁克急得團團轉:「我該怎麼辦?我不會游泳——買噶的,該死的日本人,都幹了些什麼!」
錢斌把最後一支氧氣瓶扔給齊軍,拔出手槍:「齊隊長快入水,我掩護!」
還未等齊軍說話,錢斌已經提起輕機槍翻滾著沖向掩體,隨即響起一陣爆豆似的槍聲。齊軍將氧氣瓶奮力拋入水潭之中,一個魚躍鑽進了水潭。
「買噶的,上帝保佑瘋狂的同志們吧!」邁克揮手就是一槍,沖在最前面的一個日軍士兵應聲而倒,邁克慌不擇路跳進毒龍潭,半天沒有露出頭來。
血色的黎明之下,李倫雙槍並用左右開弓,打死兩名鬼子,忽然一梭子子彈迎面飛來,李倫只覺得肩膀鑽心的疼痛,鮮血涌了出來。
錢斌抱著衝鋒槍瘋狂地掃射,直到機簧卡主,滾熱的槍管冒著白煙,最後一枚子彈終於打了出去,而錢斌身中數彈,仰面倒在血泊之中。
日軍蜂擁而至,高橋次郎怒不可遏地嘶吼著。子彈從李倫的頭上呼嘯而過,望著湛藍的天空和星微的雲彩,彷彿又回到了當初第一次來到臨城的那個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