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何謂人性……
從離開輪船開始，白燁已經給喬靈棲打了十幾遍電話，還是沒有人接，喬靈棲還不知道他已經離開輪船了。而白燁孤單地站在手術室門口，撓著頭來回走，想給江萊的家人朋友打個電話，結果發現自己根本就不了解江萊，怎麼可能有她家人朋友的電話。
白燁就只好守在醫院裡，交錢拿葯跑病房，端茶遞水送飯盒，儼然一隻飛翔的聖母瑪利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白燁只能在心裡不斷地勸說著自己，才捨得把那麼多的錢送出去。
江萊已經醒了，在病房裡打點滴，她抬眸看了白燁一眼，眼神少了以往的尖銳，多了些溫柔。
「白燁，謝謝你。」江萊小聲說著。
白燁抬頭看了她一眼，「科科，記得把醫藥費還我！」
「好。」江萊笑了兩聲。
江萊掙扎著坐起來，白燁搭了把手，看著江萊吃力的模樣，估計得在醫院待些日子了。
「需要通知你經紀人或者朋友什麼的么？讓他們給你帶些換洗的衣服來。」
「不要！」江萊立刻搖頭，「不要通知經紀人。」
見江萊態度強硬，白燁也沒有強求，點了點頭。「哦，那這邊有什麼朋友么？打個電話聯繫一下？」
江萊凄涼一笑，「我哪還有什麼朋友。」
「額……」一時間白燁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低頭削蘋果。
「瀟瀟算是我唯一的朋友，她都死了，我是真沒有什麼朋友了。」江萊自顧自地說著，似乎想起什麼傷心的事情，眼眸黯然。
「楊瀟瀟挺恬靜的一個妹子。」白燁隨口感嘆一句。
「是啊，瀟瀟和我性格截然相反，她一直很恬靜，脾氣也好，剛來安城就認識了，當初滿懷希望來闖蕩，沒成想兩人都落得這樣下場。」
楊瀟瀟不堪屈辱自殺，她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江萊眸子暗淡，又突然閃過一絲寒光，「都怪米容這個人面獸心的斯文敗類！這個無恥的人渣！毀了多少少男少女！」
想起米容和王壹的對話，白燁也撇了下嘴角，可不，他差點也中了米容的招兒，這個米容確實夠無恥！
「你有什麼把柄在他手上，要受這樣的罪。」想到江萊那個模樣，白燁就膽戰心驚，居然逼迫一個女孩做這樣的事情。
「那個無恥之徒！」說到把柄二字，江萊就臉色驟變，她咬了下嘴唇，「每個簽約的藝人，都被拍了裸-照和那樣的視頻，你大概不知道吧，輪船的每一間房間里，都有攝像頭，米容先把新簽的藝人送到輪船上供人淫-樂，再拿那些視頻作威脅，不許說出去，否則就公開視頻。」
「被送到輪船上的男孩女孩，都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初入社會滿懷希冀，尤其是這個圈子，都有做大明星的夢，被拍了那樣的視頻，一旦公開就等於毀了所有夢，威逼利誘之下，只能越陷越深。」
「這一陷就是十年……」
江萊垂下眸子，似乎是說給白燁聽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長長地嘆了口氣，像是感嘆她這十年。
沒去過宴會之前，白燁一直以為江萊是一個受萬千人追捧的大明星，去過宴會後，尤其是看過被傷害的江萊，他也只能嘆一口氣。
「沒抗爭過么？」
「當然有，我用盡了所有手段才逃出一容公司，可是視頻攥在米容手中，我就算逃出去也沒有用，就像是被線拽著的風箏，永遠逃不出去。」
「當然還有另一種抗爭，和楊瀟瀟一樣，選擇自殺一了百了，這些年，自殺死的也不在少數。」
江萊說到這裡，凄笑一聲，說得很是輕鬆，可是聽起來卻一點兒都不輕鬆。楊瀟瀟因為十年的屈辱，最終得了抑鬱症自殺而死，而江萊抗爭這麼久，也還是躺在了醫院裡。
病房的里氣憤有些壓抑，白燁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只好沉默，江萊更是沉默下來，好久之後，還是醫生敲門打破了這份安靜。
醫生把白燁單叫了出去。
「怎麼了么？」
白燁隱隱覺得有些不安，有什麼事情不能當著江萊的面說，反而要單叫他出去？
「你是病人的丈夫？」醫生問。
「不是不是，我們是……朋友。」和江萊也勉強算個朋友吧。
醫生盯著白燁，眼神有些異樣，「需要告訴你一件事情，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事？」白燁撇著個嘴角，不安的感應越來越重。
醫生：「我們對病人的血液進行了檢查，她的HIV抗體反應是陽性。」
白燁愣了兩秒，「HIV……」
「對，她感染了HIV。」醫生表情複雜。
「HIV……」白燁又念了一遍，他當然知道這是江萊得了艾滋病額意思。
「嗯。」醫生點頭。
白燁：「……」
醫生看著發愣的白燁，拍了拍他的肩膀，瞭然的神情，「你也做個檢查吧，這種事情也不一定，不一定會感染的。」
領會到醫生的意思后，白燁瞪了他一眼，內心咆哮：感染你大爺！
他跟江萊又沒有什麼，怎麼可能會感染，只是江萊她……要怎麼跟她說這件事情呢。
「江萊，你吃蘋果么？」
江萊看了站在病床前的白燁一眼，他已經在自己面前站了半個小時了，不知道要幹什麼。
「我不吃。」江萊回答。
「那你餓了么？要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江萊眨巴一下眼睛，搖搖頭，「不是剛吃了飯么，這才不到半個小時。」
「那你要吃水果不？吃蘋果么？」
還是蘋果？江萊雙臂抱在胸前，「我！不！吃！」
「哦哦哦，」白燁撓著頭，愣愣地站在原地。
「有什麼話就說吧，別彆扭扭跟個小媳婦一樣，醫藥費我會還你的！」
江萊哼了一聲，以為白燁這副有話說不出的模樣，是想跟自己要錢，然而江萊真是誤會白燁了，白燁才不是不好意思要錢的人呢，他是不知道怎麼把這個噩耗告訴江萊，畢竟江萊已經夠凄慘了。
「那個醫藥費而已，錢我不要了。」
「哈？」江萊皺起眉頭。
「江萊，」
「嗯。」
「醫生說你，感染了HIV。」
「……」
從醫院裡走出來，白燁在小街道上晃蕩，路邊有賣棉花糖的，幾個背著書包的小朋友圍著小攤位，不時說笑。旁邊一家情侶咖啡廳，年輕的情侶點兩杯咖啡，擠在一個沙發上親親我我，笑容滿面，幸福溢出咖啡杯。
白燁回想剛才江萊的神情，她聽到自己感染HIV的消息后，沒有嚎啕大哭，也沒有過激的反應，甚至沒有一絲悲傷的神情，只是「哦」了一聲，然後跟白燁要了一個蘋果吃。
江萊說，她反而輕鬆了。
「早就預想過，有可能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也沒有想到會在我將要自由的這一刻。」
江萊咬了一口蘋果，咀嚼蘋果發出清脆的響聲，「你知道嗎，其實楊瀟瀟自殺前，曾給我發了一封電子郵件。她把這十年所受的一切全都寫了下來，包括她受米容挾制，參加過的聚會，了解到的桃|色交易，以及米容只怎樣用這樣的方式，殘害少男少女，來提升公司業績滿足他的私心。」
「很長的一封郵件，或者說是一封遺書，把她掌握得所有猛料所有證據，都寫了下來，甚至包括她自己的裸-照，全都在這封郵件里。可是她單單把有關我的任何事情全都略過，她放棄了抗爭也放棄了逃脫，她選擇用自己的死來揭露這些原本埋在黑暗處的骯髒事情，她讓我把這封郵件公開，她說……」
「這樣我就能讓米容這個人渣遭受他應有的報應，讓公司里的男男女女不再受到壓制，讓我成就我的演員夢……」
「可是她死後，我沒把這封郵件公開，米容早就知道瀟瀟發了一份郵件給我，他承諾給我更好的資源，把我的視頻銷毀，答應這次宴會之後，再也不會威脅我，讓我自由。」
江萊抬起頭，燦爛一笑，「這都是活該啊~當初一起來安城，說好相互扶持，一起做大明星的，她做歌手我做演員，一起闖蕩娛樂圈，約定如果其中一個先成名就要幫助另一個，甚至當初我費勁心思要離開一容公司，她也給了我所有的幫助，替我去參見宴會，因為那次被那群禽-獸欺凌，她才患上了抑鬱症……」
「所以說，一切都是註定的。」
她死我替她去這一趟，也算是還了她一筆。
白燁喝了口咖啡，苦得嗓子疼。
咖啡店的電視上，還在播放江萊的電影，白燁抬眸看了一眼，電影里的江萊神采奕奕，演技純熟韻味十足，不知道誰得手機突然間響起，鈴聲是一首清幽的歌曲，白燁抿著嘴唇，他聽過這首歌，是很多年前楊瀟瀟唱過的。
白燁喝乾了面前的咖啡，起身要離開，手機突然震動一聲，白燁看到屏幕上閃爍著陌生的手機號，他頓了半晌，接起電話。
「喂？」
「白燁你特么去哪裡了？沒事吧？看到微信后我就過來了，怎麼找不到你，你沒受傷吧……」
熟悉的聲音，「喬靈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