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憶往事夫妻對影

  第285章 憶往事夫妻對影


  「姑母!」


  拓跋玉也不顧眼前人正在悠閑的修剪著枝葉,氣鼓鼓的將上前抱著她的手臂,半是撒嬌半是惱:「您到底聽沒聽到啊,我這都說了半天了,您好歹給我個回應啊。」


  而窗檯側,一個廣袖長裙的女子,手持纏絲剪,手撫一株姚黃。


  花朵嬌艷,然而她的容顏,卻如同這名貴牡丹一樣,端的是國色芳華,美艷中帶著巍峨的貴氣。


  減掉最後一片枯葉后,元華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一側的婢女,又用蔥根一樣的手指,在銅盆撩動水霧。如是清洗,這才坐回在原位上。


  端起一旁剛沏好的茉莉花茶——駙馬愛吃茶,這麼多年來,熏染的元華也總離不開這股香味。然而她更喜歡在烘焙茶過程中加些玫瑰,茉莉這樣的香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淺啜一口后,這才慢悠悠問道:「玉兒,和親的事,我聽你表哥說過了。此乃國之重事,不可兒戲。還望玉兒能拿出公主的儀態,為我北狄公室女做一個表率!」


  「姑母!」


  拓跋玉沒有想到,長公主竟然會如此回答,頓時失望至極:「姑母不是最疼玉兒了嗎?難道就捨得讓玉兒去月氏那種窮鄉僻壤去吃苦受罪?」


  「玉兒慎言!」


  元華打斷了她的話,耐心道:「月氏盛產珠寶,並非如你想象那般。而且你嫁過去之後,那月氏王也不得不敬你幾分薄面。」


  「我不嫁!」


  拓跋玉捂住雙耳大叫:「誰願意嫁誰嫁,反正我不會嫁!」


  她發泄似的將桌子上的果盤給砸在了地上,哭道:「表哥被那個狐媚子迷的變了心,姑母也變了,不再疼愛玉兒了。父王,您為什麼要一個人走,留玉兒在在世上孤零零的,玉兒也要去找您!」


  元華一聽,瞬間變了臉色:「你說什麼狐媚子?」


  「您還不知道?」拓跋玉依著吳梅君出的主意,裝出驚訝無比的樣子:「表哥不是去大同駐守過一段時間嘛,結果看上了個女人。為了她魂不守舍,大同的官兵都知道。」


  元華半信半疑:「那姑娘叫什麼名字,如今還在大同?」


  「什麼姑娘。」


  明明吳梅君讓她要忍耐的,可一提起魏明玉,她就忍不住恨得牙根痒痒,嗤笑:「最大的兒子都快跟表哥一樣大了,半老徐娘還差不多。」


  元華頓時一個驚雷,完美的臉上出現了絲裂痕:「什麼?」


  「還不止呢。」


  拓跋玉添鹽加醋:「那婦人是個寡婦身份勾引的表哥,可誰成想,她那個男人命大,竟然回來了。可氣的事,她兩邊都還掛著,這不,前段時間她男人出去打仗,這婦人果不其然,又把表哥給勾到他屋裡了。」


  「依著你的意思,這人還是我北狄將領?」元華聽明白了:「而且,是不是我還認識?」


  「您當然認識!」


  見元華上鉤,拓跋玉一字一頓:「她男人就是——李——涇——之!」


  咣當!


  元華手中的青花瓷小蓋碗終於跌落在地,摔成了兩瓣。


  是夜。


  元華坐在梳妝台前,任憑身後的婢女為自己梳著頭髮,腦海中卻浮現出白天里拓跋玉說的話。


  「姑母,為了北狄,別說月氏,即便是琉球高麗那樣的小國,我也能紆尊降貴下嫁。可是我實在是擔心表哥被一個婦人玩弄於鼓掌之中。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長期以往,李涇之若是知道會如何?史官知道又會如何?難道表哥要因為這個女人,而被後人詬病?我北狄難道要因為一個女人,再引起一次戰火?」


  「姑母,您一向雷霆手腕,當年的六王之亂和外戚專政都是您處理的。只要殺掉那個魏明玉,再另為李涇之選一房心地善良的婦人。表哥也會收心,他不會被詬病,君臣之間的嫌隙也自然會消除。百利而無一害,何樂而不為啊!」


  元華覺得一陣頭疼,她抬手,身後的婢女立刻放下手中的篦子,魚貫而出。


  起身披上一件外袍,元華緩緩走到書桌前,柔聲道:「還在看書呢?」


  戚明遠聞聲,將手中書卷放下,揉了揉鼻樑:「哦,都這麼晚了,不看了,陪你安歇吧。」


  「駙馬知不知道,那羅延最近在做什麼?」


  戚明遠一愣,旋即道:「不是在宮中處理那些事嗎?哦,都許久沒回來了,你想他了吧。明日便派人入宮,叫這小子回家吃頓飯。」


  元華深知夫君一向不愛管理政務,這其中彎彎繞也無法對其言明,只有含糊其詞:「他這兩日未必能抽空回來,倒是聽說李將軍乃是呂梁人士,與夫君的家鄉,相鄰可遠?」


  戚明遠拉過元華的手指,在掌心摩挲:「我知道公主的意思。」


  夫妻三十餘年,彼此之間早已經深入骨髓的了解。


  「李將軍是個真漢子,敢於面對挫折和輿論。而我,只是一個逃兵,又上輩子積德,才娶了公主。我既貪圖公主給予的溫暖,又沒有勇氣面對流言蜚語。此生我不孝,好在家中還有二弟三弟,只噹噹年,我死在了戰場上吧。」


  見他意志突然消沉,元華自責極了。


  「都怪我,不該提這出,原本是想著請李夫人過門一敘,也好了解了解駙馬生活的地方。若是駙馬不願,此事就當我沒有提過。」


  將頭依偎在他懷中,元華感慨:「這麼多年,駙馬還跟我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當年是我不好,死纏爛打一定要跟著你,若非如此,你本可以建功立業,風風光光的回大同。何至於到現在都未見雙親與弟兄!」


  戚明遠摟著懷中佳人,苦笑不已。


  公主就是這般,明明地位是那般的高高在上,卻總是在他面前俯首做小。建功立業?他自己是個什麼樣子,自己還能不清楚?原本就是一個木工,被南朝強行徵兵。若非公主,只怕他現在黃土都積幾層厚了。


  也就是她,一直相信自己是無所不能的,跟佔了天大的便宜一樣,殊不知,真正佔便宜的那個人,是自己。


  掌心的手指柔柔軟軟,縱使已經成親三十餘年,可她的面龐卻依然如初,甚至為了自己,改拓跋為漢姓元,只為拉近兩人的距離。


  而現在,她只是想要更了解一下自己,他又為何不能大度的讓她一嘗所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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