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我為紅塵客
「公子, 小店打尖了。」酒肆小二看著鳳星闌將酒當白水喝, 心道這又是哪兒來的一個酒瘋子，腆著臉笑道：「公子, 您看您是不是該結賬了？」
鳳星闌身處仙玉樓多時，早就練成了千杯不醉, 他越是喝，腦子就越清醒，而痛苦也越深刻。
只有痛著他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 又做了什麼, 他做的錯事終其一生不能償還，他犯下的罪孽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他還一直覺得自己是對的。
可笑, 太可笑了……
小二看他幾近癲狂，尋思著他是不是要發酒瘋, 忐忑小聲地道：「公子，您看，酒錢給您打、打個九折？」
鳳星闌將銀子放在桌上，拎著酒罈子扶牆踏出了酒肆的門, 街頭熙熙攘攘，四處都是人, 而他盲目的走著，無處可去。
「星闌, 跟我回家好不好？你不是說你沒有家么, 我給你一個家。」
「星闌, 我是真的喜歡你，不僅僅是因為你長得好看，你相信我。」
「星闌，我娘說了，成親以後要生個一男半女，日子才好過，我們生兩個孩子玩兒好不好？」
……
好啊！
來帶我回家啊！
我相信你。
我愛你，只要你願意，別說是兩個，幾個都行。
心裡空洞無聲的吶喊著，鳳星闌東倒西歪的走著，不慎被人撞了一下，狼狽的跌在了地上，「嘭」酒罈子摔碎在他跟前，酒液灑了一地。
「星闌，你怎麼一看到我就喝酒，你就不能不喝嗎，我有那麼令人討厭嗎？」
淚水一下衝出了眼眶，他就這樣跪伏在地上，毫無顏面的慟哭起來，手指深深嵌進地里，指甲斷裂血肉模糊。
他錯了。
他知道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星闌，你永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只要你不往我心口裡捅刀子，你做什麼我都會原諒你的。」
別說了。
別再說了。
鳳星闌捂著自己的耳朵，而那聲音沒有半點消褪，反倒愈發明晰了起來，一顰一笑不住的回蕩。
「公子，你怎麼了？」路過的好心女子擔憂的佇足他的身旁，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
鳳星闌霍地抬頭看向她，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而當他看清她的臉后，他痴痴地笑了起來。
女子被嚇壞了：「公子？」
「我就知道你不會來，我就知道，你那麼恨我……」他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你那麼恨我，你那麼恨我……」
他喃喃自語的走遠，亦步亦趨如同被操縱的傀儡。
女子擔憂的跟了上去：「公子。」
鳳星闌走得很快，一下就不見了，從他身上落下了一個紙團，她將紙團展開，上面赫然畫著一個女子，旁題一行小字：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櫻九踏踏實實的睡了一夜，次日起個大早，連素來早起的江澤熙都沒有醒，她第一時間詢問鳳星闌的狀況。
【系統：攻略目標在東郊破廟裡。】
【櫻九：很好，該去收好感度了。】
【系統：宿主，也許你可以緩緩？】
【櫻九：怎麼，同情他了？】
【系統：……才沒有。】
櫻九笑了一聲，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江府，往東郊破廟去了。
東郊破廟是青縣乞丐的聚集地，櫻九一去就被團團圍住，跟前多了幾十雙手討錢。
櫻九將銅板一一給了出去，才朝鳳星闌走去，鳳星闌窩在一個草垛上，靴子掉了一隻，衣服凌亂不堪，灰頭土臉的，倒是比乞丐還狼狽。
他身旁的乞丐推了他一把，說：「新來的，別睡了，有千金小姐來撒錢了。」
酒勁殘留令人頭疼欲裂，鳳星闌睜眼瞧到櫻九時，瞬間清醒過來，用袖子掩著臉逃命般跑了出去。
「鳳星闌！」櫻九在他身後叫住他。
鳳星闌身形一頓。
櫻九清了清喉嚨，道：「鳳星闌，我原諒你了。」
鳳星闌霎時震驚回頭，接著他暴跳如雷道：「我不要你的原諒，誰讓你原諒我，我沒有錯，我就是討厭你，我就是要滅了路家，這一切都是我故意這麼做的。」
櫻九深吸了一口氣：「澤熙都跟我說了，事情歸根究底皆因薛冰而起，可薛冰已經死了，路家的人也活不過來，一切都過去了，再追究也沒有意義，我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
「不，不……」鳳星闌完全無法接受，情緒幾近崩潰，「你恨我，你必須恨我……」
櫻九直視著他，苦笑道：「我不恨你。」
鳳星闌絕望的閉上眼睛，高傲的頭顱低了下來，眼淚落在地上融進了塵土裡：「求求你……」
如果愛已消逝，她對他連恨都沒有，那他們之間還有什麼？
他不要與她斬斷一絲聯繫，哪怕是恨也可以，他可以承受得住她一切報復，他可以付出一切代價，什麼都可以，不要這麼對樣他。
「鳳星闌，望以後我們都各自安好。」
拋下這句話，櫻九轉身離開。
櫻九的身影完全消失，鳳星闌站了好久，然後像瘋了一般四處轉著，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個乞丐的破碗上，好像一下找到了生命的救贖，衝上去從他手中奪來，將碗砸碎，撿起碗片吞進嘴裡咽了下去。
他終於明白了她當時的心情。
他終於知道那時她有多麼絕望。
他終於知道了。
可惜，太遲了啊！
如果他能早點幡然醒悟，一切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他早知是這樣的真相，在看到她在出現在江府的那刻，他一定扭頭就走，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不會傷了她，他不會讓她想起好不容易忘掉的噩夢，只要她開心就好了。
他也是……如此的愛著她。
【系統：攻略目標好感度100。】
【櫻九：任務完成了，開心嗎？】
【系統：鳳星闌吞碗片自殺了。】
【櫻九：會死嗎？】
【系統：不會。】
【櫻九：希望他下一世別再碰到薛冰了，薛冰這種女人真是所有人一生最怕碰到的那種人。】
【系統：宿主，我終於知道什麼是教科書式的愛恨情纏了。】
【櫻九：你哭了啊？】
【系統：嗚嗚嗚才沒有。】
成親當日，江府張燈結綵，賓客滿堂，江澤熙大擺流水宴，半個青縣百姓都來了，熱鬧極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
即將送入洞房，不知是誰喊道：「讓我們看看新娘子長什麼樣子唄！」
這一喊，其他人都紛紛跟著起鬨：「是啊，讓我們看看新娘子美不美啊！」
這倒也不是什麼不合規矩的事，不過很少有新娘子願意給人看，新嫁娘都是害羞的，江澤熙脾氣極好的叫了聲「小九」，徵詢櫻九的意見。
櫻九掀起蓋頭，容顏曝露在眾人前，眾人呆了一陣，接著響起此起彼伏的稱讚。
櫻九掃視著他們，倏地在人群中瞥見一抹修長的身影，依舊是一襲紅衣，然而沒了往昔那驚鴻神祗般容貌，墨發灰白了一半，風華正茂的年齡猶如而立。
見櫻九看向他，他驚慌的離開。
江澤熙替將蓋頭放下，讓妙珍扶她回洞房，自己留下來招待賓客。
通向喜房的迴廊上，櫻九裝作無意的說道：「我剛才好像瞧到鳳公子了。」
妙珍奇怪道：「不會吧？鳳公子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呢？」
櫻九問：「你知道鳳公子失蹤後去哪兒了么？」
妙珍唏噓不已：「鳳公子突然啞了，老爺本想舉薦他去朝廷當官的，只好算了，然後好久都沒出現了，本以為他離開青縣了呢，結果前不久有人說鳳公子住在亂葬崗上，他在山頭上立了很多的碑，天天守著那些死去的亡靈，一直都沒下來過。」
櫻九聽言沉默，不再問了。
進了喜房，她揮手讓其他人都退了出去，然後用精神和系統交流：【可以脫離這個世界了。】
一陣強烈電流從身體中竄過，還不等櫻九有什麼知覺，眨眼就回到了系統空間。
【系統：宿主，要儘快去往下個世界嗎？】
【櫻九：那當然，說好可以讓我自己挑的啊，都有些什麼世界啊？】
【系統：三千世界鴉殺盡、駙馬養成記、大齡女王的春天、將軍在上我在下……】
【櫻九：有沒有劇情梗概？】光聽名字，她能聽出個啥？
【系統：宿主，只要確定投放，才能讀取劇情。】
【櫻九：……你是不是又想坑我？】
【系統：系統與宿主是一體，宿主是利益就是系統的利益，宿主就是系統的主人，正直.jpg。】
【櫻九：不想再女兒柔情小家子氣了，那就……將軍在上我在下好了。】
【系統：好的，宿主。】
一道白光閃過，櫻九消失在了系統空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