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孩子有沒有流掉?
正在病床裡面的唐覓蕊,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只感覺自己的喉嚨乾涸,像是有一把火在燒一樣,從裡到外幾乎都是嘶啞著,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腦海中有許多的畫面幻燈片一樣在她的眼前一幕一幕地播放著。
她想努力睜開眼皮,但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像是有什麼東西緊緊遏制住她,逼得她險些要溺死在這種夢裡面。
偶爾她聽到手術台下,幾個人在說話。
有人說:「現在基本差不多了吧?幾個家屬在外面已經吵地天翻地覆了,也不知道究竟跟她是什麼關係。
」
另外一個開口。
「是呀,挺新鮮的,而且我剛才一問,發現竟沒人是她的家屬!這就很奇怪了,你說病人躺在這裡,家屬不來,反而是一大堆無關緊要的人在那裡議論來議論去!」
唐覓蕊並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只感覺頭頂的燈明晃晃的,她微微睜開眼皮,那幾道刺目的光芒就這麼直直地逼了進來。
這種感覺應該怎麼形容呢?
她像是一個快要溺死在水裡面的人,怎麼抓都抓不到一根救命稻草,彷彿下一秒就會被河流捲入永遠都不見光的深海之中,又像一具陳列在躺屍床上的屍體,天國的光彷彿已經灑在她的身上了,強光逼得她睜不開眼睛……
她能感覺到自己被從一個地方推到另外一個地方,頭頂的光線在不同的地方切換著。
她的手腳是麻木的,頭腦也是昏沉的,甚至在這一刻她區分不出哪些是真實發生的東西,哪些只是存在在自己腦海中的意象……
如果說身體唯一還有些知覺的,就是她下意識的地動動手指,想要捂住自己的小腹。
但連這樣簡單的動作都是極其艱難的。
她想要深深呼吸一口,但是一吸氣,忍不住又嗆了出來。
她察覺到在她的臉上,罩了一層厚重的罩子。
她劇烈地嗆了起來,連帶著喉嚨里,乾澀又如火燒一般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醫生對於她的咳嗽,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說:「這個病人打過麻醉劑了,把她推到病房裡去吧。」
於是唐覓蕊就被人從一個拐角推到了另一個拐角。期間轉幾個彎,終於進了一個房間。她看不到周圍,只能模糊地看到頭頂是一些白色的格子。這些那些格子,時而是方形,時而又是菱形,證明她從一個地方又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唐覓蕊時而沉睡,時而略微清醒一些,意識就在昏昏沉沉的半夢半醒之間。
——直到門外的對話聲把她弄醒。
「裡面的人什麼時候能出院?」這句話是陸問珍問的。
旁邊的一個護士回答:「手術進展很順利,手術結束后病人還需要在這裡休養幾天……大概三到五天後就可以出院了!」
一旁的韓燁偉連忙補充:「是呀是呀!沒出什麼事兒,人平安無事就好了!」說著又瞪了一眼韓千悅,說:「你還不趕緊給陸夫人賠罪!」
韓千悅不敢在這個時候多說什麼。
她知道不需要逞這一時的英雄,之後還有唐覓蕊好看的。
她低下頭乖巧的開口說:「對不起陸夫人,這次的事情是我一時的衝動。我保證以後一定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陸夫人本來跟唐覓蕊也並不熟,此刻兩者相對比,她的天平已經微微的傾斜了。
一個是與自己關係甚好的世家女兒,另外一個則是個徹頭徹尾的外人。
再加上現在人也平安無事,似乎沒也出什麼大的事故,她心裡邊偏向哪一個自然不用多說了。
「好啦好啦,悅兒,你也不要哭了,我看你平時挺活潑的,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哭成了這樣?」
陸問珍伸出手拍了拍韓千悅的後背,意思性地安撫了她一下。
她這一個舉動讓勤念萍和韓燁偉的眼神亮了一下。陸問珍這麼說,就代表她已經釋然了,不再追究他們的責任了。
「還不快謝謝陸夫人!」韓燁偉立刻訓斥韓千悅道。
韓千悅連忙點頭:「謝謝陸夫人。」
兩家人在唐覓蕊,還沒有醒過來的時候,就憑這幾番對話,在病房門外的走廊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來一往之下,早就已經冰釋前嫌了。
只有在床上躺著的唐覓蕊,還覺得喉嚨像是火燒一樣,神智迷濛不清。
最後那一刻那個從半空當中飛過來的鍋蓋,依然像是種種砸在她的肩頭。有那麼一瞬間,她懷疑自己的肩膀是不是碎裂了,但很快又想到,如果她自己真出了什麼事,小朋友是不是就不能平安無事的出生呢?
直到在這種最後關頭,她才忽然發現,自己潛意識裡竟然是期待他的出生的。
哪怕之前她曾經下了無數次決定,想要去打掉這個孩子;哪怕已經把孕檢的單子和前期準備都已經做的詳細分明。
但偏偏是在這個快要失去他的那一刻,才忽然發現自己並不希望他離開。
如果她真的想打掉這個孩子,她不會把事情一拖再拖。
她總是給自己找各種各樣的借口,時間不合適,條件不合適,準備不充分。但她從來不肯承認,她是在內心深處,想要抓緊最後一次機會,能夠挽留住孩子。
唐覓蕊很想在附近抓來一個護士,問問他們:孩子還在不在?
可是她伸出手去,半空中抓不到任何的東西。病房裡只傳來她一聲嘶啞的,幾乎不容易讓人察覺的聲音。
「有……沒有人?」
她這一聲詢問,雖然音調很輕,但其中嘶啞的程度,彷彿是喉嚨被什麼刀刃深深刺傷了一樣,已完全聽不出本來的聲音了。
門外的人被驚動,回過頭去,議論道:「難道她醒了?」
陸問珍說:「既然醒了,那我就把她帶回去吧。」
她原本正想要走進去,但這個時候,韓千悅微微抬頭,悄悄給旁邊的人使了一個眼色。於是那個人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立刻明白了韓千悅眼裡的意思。
「陸夫人,有一件事情你需要提前知道。」這位白大褂的醫生攔住了陸問珍。
陸文珍:「問什麼事?」
對方開口說:「這一次手術雖然順利,但仍然需要留院,觀察幾天,現在家屬還不方便把病人從病房裡帶出去。」
陸問珍問:「還需要住院幾天?」
對方開口說:「大概需要半個月。」
陸問珍的眼神里流露出詫異的神色:「為什麼需要這麼久?不是說手術很順利嗎?」
「陸夫人,手術確實順利,傷口也已經縫合了,但是因為這位小姐有孕在身,這次摔倒,恐怕對胎中的嬰兒會有所影響。」醫生說。
這句話不光震驚了陸問珍,也震驚了正在後面的韓燁偉和勤念萍。
陸問珍的眼神里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先是欣喜的問:「你說什麼?她懷孕了,有孩子了?」
韓千悅清了清嗓子,立刻介面說:「景哥哥真是幸運呀!這麼快就要當爸爸了,恐怕等他從國外回來的時候,小朋友都可以踢肚子了吧?」
站在後面的韓燁偉和勤念萍也紛紛講了一些恭維慶祝的場面話等等。
該恭維的話都恭維完了,陸問珍的臉上也掛著欣喜的表情。韓千悅終於覺得是時候應該潑一盆冷水,她便裝作無辜的模樣,問那位白褂醫生,說:「醫生,請問一下,孩子現在有幾個月大了?」
醫生微微開口說:「已經有三個多月了,真是恭喜恭喜呀!」
韓千悅的唇邊露出得意的笑,她微微地一瞟四周,發現果不其然,這句話一出,陸問珍的笑容立刻僵硬在了臉上,一動都無法動。
韓千悅裝作奇怪的問:「咦,怎麼回事?三個月之前,唐姐姐好像還沒有進門吧?」
這句話就像是最後一根棒槌,深深的敲在了陸問珍脆弱的神經上。
確實,孩子是有了,就在陸問珍以為自己終於可以抱上孫子的時候,卻突然被曝出這孩子已經三個月大的事實。
那麼在其背後隱藏著的事情,恐怕不用多說,在場的幾個人都了解。
那個時候,唐覓蕊還沒有進桓家的門。
孩子當然不可能是桓景的……
剩下的就只有一種解釋了。
但這種解釋卻不敢讓人往細裡面去想。一想,就忍不住要勃然大怒!
豈有此理!!!
陸問珍忍不住就要衝進病房裡面去,要和唐覓蕊當面對質。最後還是那位白大褂醫生攔住了陸文珍,說:「陸夫人,請你冷靜一下,現在病人剛剛做完手術,還沒有完全蘇醒。」
「我冷靜什麼?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讓我冷靜什麼!!!」
陸問珍勃然大怒,一出手,病房的門哐當作響。好幾個路過的護士和醫生都攔住她,說:「陸夫人,這裡是醫院,請不要大聲喧嘩,不要打擾病人的休息。有什麼事情,等病人身體好了再冷靜的溝通也不遲!」
「沒什麼好溝通的!!」
陸問珍簡直快要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氣的暈過去,韓燁偉和勤念萍站在後面均是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該攔住她,還是該幫著她一起砸開病房的門。
如果要說唯一有一個人還是淡定的,活著說是早料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這般,那就是韓千悅了!
她低著頭,給柳玫玫發了一個簡訊。
簡訊發送成功的那一刻,屏幕亮起來,柳玫玫秒回過來的一個「ok」。
醫院的這個夜晚出奇的長很長,比那些望不見盡頭的走廊還長。
鬧出了很大動靜的陸問珍,卻一臉的不知所措。
唐覓蕊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只覺得自己漸漸醒過來,她身體卻疼痛得又讓她再次失去意識。麻醉劑的藥效已經過了,之前被麻痹的神經,這一次似乎把疼痛加倍的返還,痛感像大潮一樣席捲過來。
手術做完剛剛蘇醒過來的這段時間,是病人最最痛苦的時候。偏偏耳邊混響著許多嘈雜的聲音,像針一樣刺痛這她的神經,讓她一刻都不得安寧。
唐覓蕊睜開眼睛,努力的支起身子,正好能看到了外面的陸問珍大發脾氣。
陸夫人,她以前從未謀面,卻在家裡的相框和照片里見到過她,所以一眼就能認出來。
隱約中,她還能聽到陸問珍在不斷的咒罵著什麼。
「當初真是眼瞎了,我們桓家怎麼會出這種,不要顏面的女人?簡直把我們的臉都丟盡了!」
「她倒是手術之後相安無事了,讓我們家以後的面子該怎麼辦?」
「這個野種怎麼偏偏就沒有流掉?就應該在這個時候正好被弄走!」
諸如此類的話,唐覓蕊還聽到了許多。
她費力的抬起手背,看到自己手背上還有許多針扎的針孔的痕迹,像是很嫌這邊不夠亂似的。
走廊的盡頭,又冒出了一個聲音:「我女兒呢?我女兒在哪個病房?你們趕緊帶我過去!」
這個聲音讓唐覓蕊全身上下的神經忽然一緊,這聲音不是陳薛美還能是誰?
她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陳薛美在走廊上大喊大叫。
「我女兒在哪個病房?你們趕緊帶我過去!」
一旁的護士此刻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有時間多管這個女人,便只是掃了她一眼,說:「這裡是醫院,不要喧嘩,請保持安靜!」
陳薛美的聲音像是敲銅鑼一樣,回吼了一句:「我哪裡喧嘩了?!」
這震顫的吼聲方圓五百里內,無人不能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