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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歸家(二)雙更合一

  第一縷陽光斜射進小土坡后的桑樹林,沉睡的村子漸漸蘇醒了。早起的男人女人開始忙活飯食, 上班的年輕人騎著小電驢呼啦啦地在鄉間小路上行過。清晨的霜降染白了院子里的那個小雞窩。


  周皓從堂屋走出來就看見江羽騫蹲在雞窩旁。他皺皺眉, 疑惑地問, 「江羽騫, 你在幹嘛呢?」


  江羽騫轉過臉,臉上滿是新奇, 「我在看裡面的雞有沒有下蛋。」


  周皓的臉色柔和下來,他走了過去,也蹲在一旁。他瞅瞅江羽騫, 略帶神秘, 「我來看看啊, 今天有沒有下蛋?」


  說著,周皓就把胳膊伸進了雞窩,一頓摸索,還真讓他給摸出了一枚蛋。


  「送你了。」周皓把蛋遞給了江羽騫。


  陽光照進院子里,江羽騫的側臉熠熠閃光, 他托著手上的蛋, 笑了。


  他這一笑,周皓的臉色卻在瞬間冷了下來, 「江羽騫, 你去屋裡收拾東西,我一會兒送你到市區。」


  江羽騫還以為小瘋子要帶他去市裡轉轉, 順嘴就問, 「去哪兒?」


  「什麼去哪兒?我把你送到市裡, 你自己想辦法去機場,你今天就回去。」


  江羽騫垂下頭,不理會周皓,很久才憋出三個字,「我不走。」


  「你賴在我家幹嘛!什麼活兒都幹不了,還吃我家大米。」


  周皓明明說得一本正經,怎麼話到了江羽騫耳里,這人竟還偷偷地笑起來。


  「你笑什麼?」周皓不解。


  江羽騫眉眼裡蘊著柔情,「我不白吃,我交伙食費。」


  「我差你這點錢嗎?」


  江羽騫這個呆木頭說不出話了。


  兩人都從地上站起來,江羽騫手裡還握著那枚雞蛋。


  這時,奶奶也起床了,這會兒沒拄拐杖,動作極為遲緩,哈腰駝背地往廚房走。


  「今天咱吃疙瘩湯。」奶奶樂呵呵地說。


  周皓扶住奶奶,「我來弄早飯,你去屋裡吧。」


  奶奶不依,非要她來弄,周皓沒辦法,只好由著她。


  江羽騫也進了廚房,他沒見過農村的灶台,也沒見過堆成小山的稻草,他對小瘋子接觸過的所有事物都存了一分好奇感。


  周皓還想舊話重提,但江羽騫變聰明了——


  奶奶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小瘋子總不能當著他奶奶的面,把他趕走吧。


  吃過早飯,周皓悶在屋子裡看書,那間屋子的窗戶正對著外面的樹,一半的光被擋住了,屋子裡的光線很暗。


  小瘋子還套著那件新買的軍綠色羽絨服,他坐在小木凳上看書,兩隻肥貓在屋子裡竄來竄去。


  江羽騫搬來一把小木凳坐到了小瘋子身邊,並沒去打擾他。時光靜悄悄地,江羽騫偶爾會側頭看一眼身邊人,但從不發出任何響動,就這樣兩人安靜地度過了上午。


  中午吃過飯,江羽騫在洗碗,周皓獨自去了那片桑樹林。


  這是令他最為安逸的一處地方,沒有雜音,沒有鬧哄哄的人群,他還是坐在了原來那塊小土坡上。


  江羽騫在村子里找了好幾圈,才發現了小瘋子的身影。遠遠看去,平時的大高個此時成了一團可憐渺小的影子。


  江羽騫走了過去,坐到了他身旁。


  「皓皓,你在看什麼?」


  周皓靜默無聲,眼睛依舊望著前方。


  很久很久,大概過去了半個小時,周皓心平氣和地問江羽騫,「江羽騫,孫奕文現在過得好嗎?」


  語氣里的雲淡風輕,像是了破了滄桑世事,再也沒有力氣了。江羽騫最害怕這種狀態的小瘋子,他倒寧願這人跟自己又吼又罵,也好過現在這樣蒼老。


  「我真的不知道。」江羽騫說得確實也是實話。


  周皓轉過臉看他,「你別怕,我沒想跟他在一起。」


  「皓皓,我真的不知道。」


  周皓搖搖頭無奈地笑了笑,也就幾秒鐘的功夫,他就換了一副臉孔,站起身把江羽騫狠狠推倒在地。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江羽騫錯愕地看著小瘋子。


  周皓斜睨著眼,鼻子里出著氣,「真沒勁。」


  江羽騫試圖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支撐地面的時候,被樹林里的一塊鐵釘給戳了,手掌被戳了一個小口子。


  這根釘子在這裡也不知躺了多少年了,風吹雨打,早已銹跡斑斑。


  江羽騫沉著一張臉,倒沒說什麼,周皓覺得怪異,他抓起江羽騫的手,問他,「你手怎麼呢?」


  「被鐵釘划傷了。」江羽騫抽回自己的手,冷冰冰地說。


  周皓不說話了,他瞧了眼江羽騫的臉色,半天才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羽騫在心底嘆了口氣,算了,他跟小瘋子置什麼氣,這是他的報應,受著吧。


  「沒事,不疼。」


  「我帶你去醫院,你這個要打破抗針。」


  兩人還是在村子路口上了公交車,去了最近的市中醫院,一路上,江羽騫始終窺視著小瘋子,見他沉默寡言,不知在想什麼。


  他伸手抓住小瘋子的手,小瘋子扭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是種任何人都看不懂的自怨自艾。


  「我真沒事,一點都不疼。」江羽騫說道。


  周皓眨了眨眼,「那個醫院,離我以前住的地方很近。」


  江羽騫的心臟難受地抽疼,他抓緊了那隻手,「要不要回去看看?」


  周皓沒搭腔,目光看向窗戶外,熟悉的街道像是走馬燈似的一幕幕出現在他的眼睛里。潮濕、髒亂的南方小縣城,再過多少年都是這副駭人的模樣。


  「別看了。」江羽騫的手突然落在了周皓的眼睛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周皓順勢靠在了江羽騫肩頭,因為他想閉上眼休息一會兒。


  靜謐的午後,兩人坐在靠後的位置,馬路暢通無阻,公交車平緩地開向目的地。


  周皓眼睛依然閉著,他嘴裡嘟噥問道,「江羽騫,你身上噴的什麼香水?真好聞。」


  說話間,小瘋子嘴裡的綿綿熱氣噴吐在江羽騫的脖頸間,他心中覺得有幾分酥酥-麻麻,他享受著此刻的肌膚相貼,連聲音都帶著幾分情動后的沙啞,「是古龍水。」


  周皓睜開眼,像是故意捉弄,往江羽騫耳朵里吹了軟軟的一口氣,然後笑了起來,問道,「癢不癢?」


  江羽騫的喉頭滾動一下,怔怔地側過頭看著小瘋子,「癢。」


  周皓卻沒什麼表情,他又恢復起正襟危坐,看向窗外了。


  喜怒無常的人,江羽騫就從來沒真正搞懂過他。


  到了醫院,掛了急診,周皓往走廊的長椅上一坐,拿出手機玩起消消樂,江羽騫在排隊挂號。排隊的當兒,江羽騫回頭看了看小瘋子,那人事不關己,自玩自的,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傢伙。


  「周皓。」江羽騫故意喊他一聲。


  周皓抬起頭,「嗯?」


  江羽騫臨時胡謅了個理由,「我想喝水,你幫我去買瓶水。」


  周皓應下了,但他很快就回來了。他沒出去找賣水的小超市,而是直接去護士站要了一杯水。


  「給你水。」周皓把水遞過去,眼皮子都沒抬,注意力還停留在他玩的遊戲上。


  江羽騫接過這杯印著「清水縣中醫院」字樣的一次性紙杯,心裡憋了悶氣。自己不過就是想讓小瘋子關心關心他,誰知道這人的關心這麼敷衍。


  「我不喝了。」江羽騫悶悶地說。


  周皓瞥了他一眼,嘴裡嘀咕,「不是你要喝的嘛。」


  江羽騫轉過身子,繼續排隊。


  周皓還是走回到長椅上,坐了下去,低頭專註地玩著手機。江羽騫這邊也掛完號了,他走到小瘋子跟前,「你陪我進去。」


  「你自己進去,」周皓挑起下巴往前邊指了指,「就在前邊啊。」


  都這樣了,江羽騫還能說什麼,他無奈地看了幾眼小瘋子,最後還是自個兒進了診室。


  冬天嚴寒,急診這會兒人不多,護士站的幾個小護士在嘰嘰喳喳說著悄悄話,眼睛時不時地往周皓這邊瞄。專註玩遊戲的周皓當然不會知道,在人家小姑娘眼裡,他跟江羽騫已經成了熱烈討論的對象——


  兩個帥哥,一個陪另一個來看病,怎麼看,都是一對兒。甚至她們,已經開始腦補誰攻誰受,不過意見很不統一。甲說玩手機的是攻,因為很是傲嬌,不愛搭理小情人;乙偏說剛才排隊的是攻,顯然是腹黑攻傲嬌受;丙偷著笑,別人問她笑啥,她深藏功與名,也許是互攻呢……


  很快,江羽騫從診室走了出來,開始繳費,拿葯,他默不作聲地做完這一切。他的身體站在離小瘋子幾米遠,靜默地看著小瘋子。


  相似的場景令江羽騫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夜裡,小瘋子斜靠在醫院椅子的扶手上,精疲力盡,無依無靠。


  此時的江羽騫如同當年那般,蹲下了身,他溫柔地對著面前的愛人說,「皓皓,我交好費了。」


  周皓放下手機,站起身,「走吧,去輸液室打針。」


  江羽騫有些小小的竊喜,他又問了遍,「你陪我去啊?」


  周皓伸手拉起蹲著的江羽騫,「嗯,走啊。」


  打完針,醫生交代了飲食方面的注意事項,再三叮囑,不能喝酒。


  從醫院出來,他倆一前一後往公交站台走。縣城裡的人生活方式很慢很慢,就連走路,他們都是慢慢悠悠的狀態。


  此時,站台上還有三個老年人,也在等車。他們彼此並不認識,站了一會兒竟然互相說起話來,所談內容不過是孫子成績好壞,孫子能不能考試縣重點,還有啊,就是你家又補了什麼課,他家又報了什麼興趣班。


  周皓用耳朵在聽,其實他沒想聽,只是那些人的聲音太大了。一口南方的捲舌方言,呼嚕呼嚕地飄蕩在冬天的公交站台。


  他突然問江羽騫,「江羽騫,你以前上過補習班嗎?」


  江羽騫愣了愣,他聽不懂這裡的方言,自然也聽不懂那些老人的談話。思維跳躍太快了,他反應不過來。好端端的,小瘋子問他這個做什麼。


  「沒有。」他說的是實話,他家都是給他請的家教,一對一輔導。


  周皓笑了笑,「我也沒有,但我成績就是比他們好。」然後他又垂下頭,安靜了。


  聽到這裡,江羽騫才算是聽明白了,這人又鑽進死胡同了。


  「皓皓,時間還早,咱們一起去看個電影吧。」江羽騫試圖扭轉小瘋子此刻的想法。


  「都有什麼電影啊?」周哈問。


  江羽騫感覺成功了一半,他趕忙在手機上翻了翻,「有一部是特工,還有一部講海洋探險的,其他好像也沒什麼好看的。」


  「你有深海恐懼症嗎?」周皓極其認真地問。


  江羽騫柔聲地說,「沒有,你有嗎?」


  「我也沒有,那就看那個海洋探險吧。」周皓揚起身子,指了指,「從這條路走過去,再拐個彎,那邊有個橫店電影城。」


  正是周末,來看電影的小情侶特別多,他們選的是後排的位置,買了一大桶爆米花還有兩杯可樂。都是周皓掏的錢。


  震撼的開場音效響起,屏幕上緊接著就出現了一片蔚藍色的海,海平面以上是明媚的陽光,海平面以下卻暗藏洶湧。幾隻海豚在水上撒歡跳躍,女主角凱倫提著衝浪板出現……


  江羽騫偷偷地側過臉去看小瘋子,見他神情緊張,不免有點好笑,他握住了小瘋子的手,湊過去附耳說,「不是說沒有恐懼症嗎,還這麼怕?」


  低音炮的嗓音,此刻又刻意壓制住,散發出一種成熟男人特有的性感。


  周皓不理他,一粒一粒地吃著爆米花。


  他倆前幾排坐的大概是一對學生情侶,兩人時而悄悄討論幾句。等到電影場景切換成黑暗的深海世界時,江羽騫看見,那個男孩偷偷親了女孩,女孩轉過來摸了下臉頰,佯怒地捶了男孩一下。


  真好,青春的少男少女,躁動著內心的羞澀歡愉,體內的荷爾蒙磅礴散發。


  江羽騫想起了自己十八-九歲,他的身邊,有個纏人膩人的小瘋子,天天纏著他,要給他做飯吹頭髮熨衣服……


  下一幕的深海場景來襲,江羽騫也小雞啄米似的用嘴碰了碰小瘋子的左臉。周皓果真跟那女孩的動作一模一樣,先是伸手摸了摸被親的左臉,然後瞪了眼身旁搗鬼的人。


  「能不能消停點!你不看,我還要看呢。」周皓是真的有些不悅了。


  江羽騫偷偷抿嘴笑,這聲激憤的責罵,怎麼聽得那麼悅耳呢。


  不知不覺間,他們倆的青春,好像才剛剛開始。


  電影結束,兩人又去附近的步行街轉了轉。縣城裡的步行街沒幾家像模像樣的商場,也沒幾家連鎖類的餐廳,倒是街頭小吃還挺多。


  撇去幾年前請江羽騫吃的麻辣燙,這是周皓第二回請江羽騫吃飯,不過就是消費檔次不太高。兩人去了一家牛肉粉絲館,點了兩碗牛肉粉絲,周皓特地交代,一碗不辣,一碗中辣。


  等服務員端上來的時候,兩碗牛肉粉絲放反了,周皓把跟前不辣的推給了江羽騫,自己拿起另一碗吸溜起來。


  江羽騫木然地看著小瘋子。


  周皓抬起頭,睨了他一眼,「傻愣啥?吃啊。」


  江羽騫這才收回視線,用紙巾擦了擦筷子,也學著周皓的樣子,吸溜起來。


  原來,小瘋子什麼都記得。越是記得這麼清,越是這麼體貼他,江羽騫越是覺得自己是混蛋。他的心裡被一股苦悶填塞滿了。


  回去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兩人還站在寒風裡等車。


  「咱們打的回去吧。」江羽騫說。


  周皓沒有說話,繼續筆直地站著不動。


  江羽騫心裡無奈地嘆口氣,知道小瘋子的擰脾氣上來了,算了,陪他等著吧。


  「冷不冷啊?」江羽騫一說話,嘴裡就呼白氣。


  周皓搖了搖頭,但其實,他已經凍得不行了。他牛仔褲下,就穿了一件秋褲,沒穿絨褲。


  江羽騫走到他跟前,替他把羽絨服拉到了最頂上,又給他套上了衣服帽子,然後抓起小瘋子的兩隻手,放到嘴裡哈氣。


  「好點了嗎?」


  周皓愣住了,他眨了眨眼,抽出了自己的手。過分的親密,他不喜歡。


  ===============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的時候,江羽騫才意識到了白天發生的所有事,都有一個相同的開頭——都是小瘋子主動付的錢。就連去醫院的錢,小瘋子後來還想還給他。


  江羽騫目光迷離地盯著小瘋子的後背,猜不出這裡頭的真相,他把身子湊過去摟住了那人。


  「皓皓,你睡了嗎?」


  「沒有。」


  江羽騫突然間,像是意識到了某種東西的流失,他拚命地用力摟住小瘋子,然後嘴唇輾轉在小瘋子的脖頸間,細細密密地在撩火。


  他希望他能夠撩起一場永不撲滅的大火,讓他倆的慾望和愛情永無止盡地燃燒下去。


  成年男人都是有慾望的,周皓也不例外,他那具身體乾涸了多年,早已乾裂斑駁。


  他由著江羽騫在他身體之間游移摩挲,掌心的溫度貼合在他的軀體上,柔軟地點燃一把火,漸漸地,掌心移到了別處,又點起了一把火……火勢越來越大,周皓的呼吸變得急促而厚重,他翻過身來,望著面前縱火的男人,他的眼裡不自禁地濕潤起來。


  他是在感動,感動於自己的男性-慾望並沒有因為蒼老,而就此枯竭。


  「可以了嗎?」江羽騫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的聲音變得粗啞不堪,一言一語都泄出了他的衝動愛-欲。


  周皓依然在大幅度地喘氣,他連說話都變得艱難,「嗯……進來……」


  兩人的身體闊別了多年,在這間破舊的土房子里,終於再次交纏在一起,拚命地沖陣、廝殺、吶喊,拚命地要將對方殺死在這場莫名其妙的慾望里。


  事後,周皓翻過身子,背對著江羽騫。江羽騫固執地摟住小瘋子,把他禁錮在自己懷裡。


  「打完針,不能喝酒,能做-愛嗎?」


  周皓的困意上來了,他含糊地打發過去,「做都做了,現在才問,晚了……」


  後半夜,能聽見屋外呼呼的冷風,也能聽見懷裡人的均勻呼吸聲,江羽騫在黑暗中又偷偷地親了小瘋子幾口,然後才安心地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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