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日常1
她被自己的刀囚禁了。
審神者抬頭看了眼窄小的天窗,幽藍的夜幕繁星閃爍,絲毫沒有因為這個本丸的叛變發生一分變動。
他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策劃的呢。
一個月?三個月?半年?……亦或是更久?
似乎是為了讓她儘快適應從上司變成階下囚的身份,發起叛變的刀劍們把她關在了這個跟牢獄一樣的房間里三天了,除了定時給她送餐的燭台切以外,她沒有再見到任何一把刀。
對著滿臉冰寒之色的審神者,燭台切臉上的笑容並未減少一分。
審神者並沒有去詢問他叛變的起因緣由。
她清楚的知道,這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三天的時間裡,她回想了很多,有關於審神者前輩們告誡她的關於暗黑本丸發生的種種事迹。
暗黑本丸,是刀劍化身的付喪神們和提供靈力的上司審神者因各種關係決裂的產物。
有因心性不好的審神者殘暴虐待刀劍命令他們不間歇出陣遠征讓他們疲憊不堪,受傷了也不給他們手入治療,導致重傷碎刀的,有貪戀容貌俊美的付喪神們,強制逼迫他們陪寢的引發暗墮,也有性格怪癖專門針對付喪神門從前過往活生生撕裂他們傷疤取樂的……
除了審神者單方面的,還有另外一種情況。
實力弱小的審神者無法壓制駕馭強大野心勃勃的付喪神,被凄慘的囚禁淪為榨取靈力的傀儡。
那她是遭遇後面這種境況了吧。
一遍又一遍的回想了她和自己本丸刀劍們的相處模式,尚且年幼的審神者果斷的下了定論。
雖然她的年齡相對於其他審神者前輩比較稚嫩,但是過早的歷經世事讓她遠比同齡人多出不少閱歷和冷靜理智的思維。
她幾乎迴避了所有會導致刀劍們暗墮的緣由,出陣遠征都是均勻的分配兵力,輪流的調整休息,每一把刀都給了他們充足的刀裝,第一命令也是讓他們完好無損回歸,受傷了也會最快的幫他們手入。刀劍們的私生活她也從來不過問,為了避嫌,她沒怎麼去過刀劍們的居所,無論是資源還是金錢方面,也並未限制過他們的使用。
除了和短刀們比較親近,她和成年的刀劍們相處從來都沒有任何越矩失禮的行為,談話時也從來不會去觸及他們的傷處,非常標準的上司和下屬間的相處模式。
這個本丸的審神者,可以說是非常優秀的。
可是這樣優秀的審神者,還是被自己的刀劍們囚禁了。
是她大意了。
審神者平靜無波的臉上浮現一抹悔意。
可愛天真們短刀們輪流上陣,用純真無害的話語和神情漸漸瓦解了她的防備,成年刀劍們,對她的態度也十分恭敬順從,讓她一時疏忽下,就掉入了這個由他們精密布置的陷阱里。
她想起了她被囚禁前的晚上,因為推進到了厚樫山戰場,那天格外歡喜之下,對次郎遞過來的酒杯,沒多想就順勢喝下了,酒量極差的她不一會兒就變得神志迷糊,又在短刀們可愛的簇擁玩鬧下,和近侍刀看似溫柔無意的誘導話語中,一時失口盡酢貊了狐之助千般叮囑警告不能告知刀劍們的審神者真名的絕對忌諱。
審神者的真名被刀劍們得知后,會發生什麼變化,這點時之政府也說不清,只是絕對不能讓刀劍們知道審神者真名,已經成為了審神者們之間必定的規則。
啊,你說她得多蠢啊,才會把一群活了數百年乃至上千年在各種戰場飲血弒生的殺人武器當成無害純良的付喪神啊。
愚蠢至極。
年幼的審神者冷靜的對自己評價。
「主殿。」
熟悉的溫和嗓音從打開的門隙間傳來。
審神者抬眼望去,便看到一身筆挺制服的藍發青年單膝跪在逆光中,姿態無比恭順謙卑。
那是她的近侍刀。
四花太刀一期一振。
審神者緩緩站起身,隱藏在衣擺裙角里的鎖鏈因為她的舉動互相碰擊下發出細碎的響聲。
這個屈辱的聲音讓面無表情的的審神者鎮靜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同時也讓恭順的近侍刀,隱在碎發下的蜂蜜色雙眸褪去了溫和的偽裝,那雙金色眼眸浮現出強烈的侵略性和以下犯上的桀驁叛逆,他抬起頭,用這樣肆無忌憚的的眼神放肆的打量著自己的主殿。
身著軍裝的藍發付喪神肆意的欣賞了她一會兒如今的姿態,唇角緩緩挑起一個笑容:「主殿,大家已經在主廳里恭候您的蒞臨,請您隨我來。」
啊,終於商量好該如何分食他們精心布置的陷阱捕獲的獵物了嗎。
審神者攏於衣袖內的雙手握得死緊,指骨隱隱泛白。
視叛逆的近侍刀為無物,審神者從容的走出這個囚籠。
外面圓月高懸,清冷月光如若流光,灑在□□廊道上,彷彿披上了一層銀紗,美景如畫。
若是往日,她會有閑心端著和果子和清茶,悠閑的和短刀們或者某位文雅的刀劍在這樣寧靜悠遠的月色下坐在走廊台階上,一邊欣賞著月色,一邊淡淡的聊著閑話。
一路走過本丸的□□走廊,寂靜幽森,空無一人,壓抑的讓人心生膽怯。
審神者表情未變一分,安靜的邁步行走著,唇角帶笑的藍發付喪神無聲的跟在身後。
腳步停在主廳的大門前,審神者頓住了,頭微微低垂,陰影籠罩了她的神色。
「您在恐懼我們么?」帶著笑意的溫雅嗓音如此詢問道。
審神者微微側頭,便看見一身藏藍狩服容貌昳麗的付喪神站在幾步遠的地方,一臉微笑的望著她,印著月華的雙眸幽森莫測。
「只是在懺悔而已。「審神者冷冷道,然後她拉開了主廳的紙門。
映入眼幕的景象讓一向淡定鎮靜的審神者瞳孔一縮,渾身遏制不住的發涼。
昏暗的主廳兩側,持刀而立的刀劍們在聽到開門聲時,便動作整齊的恭敬的單膝跪下,蒼白的月光投落進暗沉的主廳里,也無法照亮這最幽暗的叛變之地。
跪在兩側一片黑壓壓的刀劍們縱然跪姿依舊端正,隱藏在陰影中晦暗不明的俊臉上,一雙雙閃爍著熒光的眼睛卻帶著放肆的意味幽幽的望向她。
彷彿撕破了無害的偽裝,露出了兇殘冷酷的本相,用打量己有之物的眼神毫無遮掩的檢視評估著。
就像一群飢餓已久的狼群,打量著被他們咬斷四肢,沒有了逃脫能力的獵物,正和同伴商量著該如何均勻分食的景象。
真可怕啊。
審神者吐出一口氣。
她再次為自己曾經的愚蠢嘆息。
但她的驕傲絕對不允許她露出一分卑微的示弱祈求,哪怕是這般境地,她的表情依舊沉著平靜。
面對著餓狼環繞,氣勢逼人的分食場景。
以手無寸鐵孱弱不堪的人類身軀平靜立於壓力最大中央的審神者,挺直背脊,用絲毫不露怯意的冷漠眼神回視叛變的刀劍們。
哪怕她清楚的知道,如今狀態下,就算是一把最弱的短刀,都能輕易的將她壓制抹殺。
但有些東西,即便是死,也絕不能丟棄。
比如尊嚴。
「主殿,為何您這樣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呢,莫非您覺得我們會殺了您么?」笑意盎然的聲音不著調的調侃道。
審神者冷冷的睨過去,白髮金瞳的付喪神帶著一如既往的笑容,對上她冷漠的眼神,還悠然眨了下眼睛。
審神者胸口窒悶無比,她握了握拳,轉過頭,牙齒咬的死緊。
不能認輸。
垂死掙扎的醜態,絕對不允許。
一絲腥甜在口腔里蔓延。
「鶴丸,閉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