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滿江醉花
「小七！」白沐無法忽視的看到白錦慘白的臉色，擔憂的喊著她的名字。
「不，我不要。二哥，我不要。」白錦一邊搖著頭，一邊咬著在慘白的臉色下格外殷紅的嘴唇，艱難的從嘴裡突出五個字。彷彿那個不知為何物的東西是取人性命的毒藥。
然後，白沐就看到自己最為疼愛的妹妹濕潤的眼眶，不斷地顫抖中，豆大的眼淚噴涌而下。剎那間，他後悔了。後悔自己該答應那人，殘忍地親手揭開妹妹的心口尚未完全癒合的傷疤。他踱步走上前，滿懷憐惜的摟住她仍舊嬌小的身姿。
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背，想要多給她一點安慰，多一點也好。
「小七別怕，二哥在。二哥永遠會陪著你。你放心，放心。」白沐溫柔的說這話，全然沒有一個鎮守一方大將軍的霸氣，有的只是不斷泄露出的溫柔。
聽著和小時候一樣的安慰之語，白錦慢慢的變得平靜下來。
「二哥，為……什……么，我沒有，沒有做錯事，我也不知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的。」白錦的聲音哽咽，斷斷續續，卻像一把把利劍筆上白沐的心房，直到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你沒有錯，小七，你沒有錯。二哥知道的，你沒有。嗯？不要哭了，你這是想把二哥淹死不成。要不等一會出去你滿眼的血絲，他們還以為二哥欺負你了呢。為了二哥，不要哭了，乖啊。」
「二哥，我是不是很沒用，明明幾年前你走的時候答應你要，不再害怕，現在還是這樣……」
這樣的話讓白沐想起八年前他離開京都赴戰場的時候，不到十歲的白錦趴在他的背上邊哭邊說的那些話，無一例外是會好好照顧自己，等他回來。小小的人兒，卻生生把他的脊背哭到濕透。
「小七最乖巧了，二哥知道的。」白沐在心裡下了決定——決不讓白錦再為了這件事落淚。「這樣，二哥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白錦收起眼淚，其實她只是對於突如其來的「東西」沒有防備，加之在寵愛自己的二哥面前，忍不住想要流淚。若是其他人，她也有自信可以讓別人一點也發現不了異常的。
「二哥，東西給我吧。」
「你確定？」
「拿來吧，他都敢給，我又有什麼不敢要的。」
白沐看她面色如常，才從腰間的錢袋裡拿出來一個東西放在白錦手上。「我從江州路過的時候，他給我的。」
白錦專註的端詳著手間的東西——一串光滑圓潤的佛珠，眼神飄忽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他，還說什麼了嗎？」
「他說，他對不起你，希望，你以後幸福。」白沐回想著那人說這話的樣子，一字一字的吐出來。
不料，白錦卻像完全沒有聽見一樣，仍舊凝視著那串佛珠。但是白沐沒有看到的是，白錦在聽見他的轉述后一邊嘴角勾起的苦笑。
片刻后，白錦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將佛珠和嫁妝單子放在一起，出門吩咐木丹收好。轉頭俏皮的問白沐剛剛說的帶她出去玩的話當不當真？
白沐哪裡敢說一句不，立刻點頭。渾然不顧白錦已是後日就要出嫁的人。
換上容易出行的衣服，兩人偷偷摸摸的來到了後面小花園圍牆，白沐像小時候一樣，旋身一躍就帶著白錦翻越了牆頭，神不知鬼不覺。
是夜，兩人正歡天喜地的走在大街夜市上，一路走來白錦左瞧瞧右看看，就是一件也不買。彷彿能無憂無慮的走在街上就足夠她快樂了。
「小七，你喜歡什麼，二哥買給你。」
「二哥，你想不想去嘗嘗新鮮？」白錦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珠子一個勁的轉。
白沐看她笑的一臉奸詐，不安感在心裡慢慢生出。但是想想她之前的慘兮兮的樣子，又不忍心拒絕她，就硬著頭皮答應了。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兩人就在白錦的指引下來到一個燈火輝煌的地方。白沐定睛一看門口的牌子和熙熙攘攘不斷進進出出的人，一瞬間就明白這是什麼地方。
——滿江樓，通俗點說，就是青樓。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因為興奮而面色微紅眼神明亮的白錦，確定她和自己不一樣，乃是第一次來就放下了心。
「二哥，你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了吧。」白錦剛說完，看著白沐毫不在意的樣子，突然就一拍腦袋。
——她怎麼忘了二哥此人十五歲之前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當我沒說，當我沒說。要不二哥，你就當做故地重遊？」
「小七說的有道理，那二哥就不客氣了？」說著白沐一馬當先的走了進去。白錦也一樣悠然自得的跟上。
正處於興奮狀態的白錦渾然不知，身後早有人把她的行蹤回報給了自家主子。
滿江樓內正是繁華的時候，大廳里坐滿了人吃吃喝喝談古論今，正中間的檯子上已有舞姬在翩然起舞。倒是一片和樂的場景。
白沐和白錦雖然為了出來玩特意換了看不出身份的常服，但白沐多年戰場積澱的王者之氣和白錦身處高位養尊處優的風範是難以隱藏的，因此兩人一進門就有樓里的主管嬤嬤諂笑這上前問道：「兩位要個雅間？」
「三樓，天字。」白沐偷笑著看了一眼正好奇打量的白錦，薄唇微啟，吐出四個字。
這管事嬤嬤在這種地方能混到主管的位置，自然不是等閑之輩。看眼前之人雖然面生，但是張口就敢要三樓天字型大小的人，必然是京都一等一的達官顯貴。心下有了計較，笑的更加諂媚。
「好嘞，爺您二位樓上請。」
「走了。」白沐一拍白錦示意已經神遊天外的白錦跟上。
在夥計的引領下，兩人穿過長長的樓梯走上三樓。樓梯口，白錦趁著夥計不注意，偷偷在白沐的耳邊嘀咕著：「二哥，原來這裡是這樣啊，怪不得你們都喜歡來。」
「別瞎說，二哥我從良好久了。」
白錦白了他一眼，心裡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不准你這麼久不娶親就是這個原因呢，不敢違背家訓又捨不得放棄這麼紙醉金迷的生活。
不得不說，白錦真的是料事如神。許多年前，白沐確實是這麼想的，不然依他的身份地位還有那副不賴的臉，誰家的女兒娶不到手。
至於時至今日為什麼他還是孤身一人，不過是覺得自己還有責任沒有完成，也沒有做好完全的能護好那個人的準備。
雅間里，白錦繞著屋子不斷地端詳，好不驚訝的發現，這屋子裡的裝飾之物，不說比得上皇家，但是也絕不比一般的京都貴族差。
——美人鄉，倒真是名不虛傳。
「別瞧了，你用的可比這裡的好多了，有什麼好稀奇的。」白沐從白瓷杯里倒出一杯酒，放在鄰近自己的位置上。「過來嘗一杯，這裡的醉花釀，好喝不易醉。」
白錦端起杯子，心裡驚嘆一聲，竟然是東旭鎮用來進貢的上好骨白瓷杯。這杯子，皇宮也不過三五套，這麼一個地方就敢用這個來待客，實在是不簡單啊。
「看來這背後的主子，勢力非同小可啊。」
白沐笑了笑，還沒有回答，就發現一道身影從門口的窗戶上一閃而過。不由放下了手裡的醉花釀，面帶微笑的說道：「閣下來了，何不出來見個面。躲躲藏藏可不是什麼君子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