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赤城鼴鼠
昏暗的燈光下，秦忘看著董莊蒼白的臉，空洞的眼神，心裏很不是滋味。
“祥，你先出去，我跟你爹有點話。”秦忘坐在董莊旁邊，對著一邊伺候的董祥道，伸出手自然地接過他手裏的參湯。
“東家，我要參加縣兵！”董祥看著自己的父親，斬釘截鐵地道。
秦忘詫異地看著董祥，再轉眼看著躺在床上的董莊，理解地點了點頭，“這個事你去找丁晨吧，他會安排你的。”
“多謝東家。”董祥恭敬地一躬，轉身走了出去。
“你有一個好兒子。”秦忘舀一勺參湯，在嘴底下吹了吹，輕柔地喂到董莊嘴裏。
“照顧好他。”董莊木然的眼睛終於有了點神采。
“他比我還要大幾歲，我可照顧不好他。你是他老子，他還是由你照顧的好。”秦忘微微一笑，又喂了一勺。
董莊偏過頭去，避開秦忘的勺子，“我已經是個廢人了，還怎麽照顧他？”語氣裏充滿了心灰意冷。
秦忘把參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緩步走到窗前，看著外麵濃重的夜色，“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還有一句話，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難》、《孤憤》。董莊，你難道還不如古人嗎？”
“哈哈！東家真看得起我，我雖然不知道你的那些是什麽人。但是能流傳至今的，想必都是名垂千古的偉人，莊一介武夫，怎麽敢比？”董莊臉上一股自嘲的味道。
“古人已作古，而我們還活著。隻要活著，誰敢我們不會超越古人？”秦忘看著際，雙臂大張，一臉的豪情壯誌。
董莊看著豪氣幹雲的秦忘，眼裏終於爆發出一股生氣，但是又很快黯淡下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從軍半輩子，現在突然上不得陣了，心裏難免失落。但是你應當知道，衝鋒陷陣的那是將，而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才是帥。你董莊是不能上陣廝殺了，但是誰又能你不能成為一世帥才？”秦忘好像看到了董莊眼神的變化一般，出言鼓勵他道。
董莊的臉上慢慢有了神采，哪個男人不想出將入相？這個無關年齡，無關健全還是殘疾，這是夢想。
“我要怎麽做？”
秦忘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讀書，讀史書。”
“讀書？”董莊一臉的不解。
“不錯，讀書，尤其是
史書、兵書，古往今來，哪個帥才是目不識丁的莽夫？你雖然不是目不識丁但是也就能寫點書信罷了，還差的遠了。剛才我的不過是孩子啟蒙用的東西，你居然都不知道。”秦忘肯定地道，順便取笑了董莊一下。
“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還看哪門子的書。”董莊又是一聲苦笑。
“有誌不在年高是不錯，但是同樣也不在年少，隻要想，什麽都來得及。”秦忘再次勸道，“別忘了，你可是有個舉人兒子。你這個當老子的自然也有讀書的分，以前你是沒時間、沒精力，現在正好讓祥教你。”
聽到秦忘提到自己兒子是舉人的事，董莊的臉上滿滿都是驕傲，心裏開始覺得秦忘的也有道理，也有了嚐試一下的衝動。
“好，不管是不是東家寬慰我的，我都試試。兒子是個舉人，老子不定也能考個秀才呢。”到底是剛硬了一輩子的人物，董莊很快調整了心態，強笑了一下，打趣地道。
秦忘剛走出房門，臉上馬上陰沉了下來。三個奇形怪狀的殺手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伏進赤城，而且對自己三人的行蹤如此清楚，要沒有內奸，打死秦忘都不相信。看來這赤城遠遠沒有表麵上看的那麽幹淨。
“祥，你不是要加入縣兵嗎？”秦忘招呼一直候在門邊的董祥，“你去給我做一件事。這次我們三人受襲，其中有很多的蹊蹺。殺手能準確獲知我們三人的行蹤，肯定有人通風報信，而且就是我們身邊的人，你要做的就是給我挖出這隻鼴鼠。你是新人，這件事你做起來更方便。”
聽到秦忘的安排，董祥一點都不意外，他是讀書人，心思自然靈活，當聽到自己的父親和秦忘、楊軒同時受襲的時候，他就起了疑心。
他堅定地點點頭，害得自己的父親這麽慘，就算秦忘不，他也要搶來這個差事。“我想知道東家會怎麽處理這隻鼴鼠。”董祥的神情滿是怨毒和期望。
秦忘轉過臉仔細看著這個其貌不揚的士子，原來純樸敦厚的臉上現在滿是狠毒，看來讀書人狠起來也是相當嚇人的。
“殺我兄弟，傷我同袍，我會讓他們後悔在世為人。”秦忘陰聲道。
“多謝東家。”董祥很是滿意秦忘的話，恭敬地給他行了一禮。
秦忘伸手扶住董祥，沒有受他這一禮，“祥，起來你還比我大幾歲，以後千萬不要這麽客氣。”
看到董祥張嘴要推辭，他擺擺手，“我向來佩服你父的為人，這次出事是我連累了
他，我們也都大意了。”
“東家千萬別這麽，如果不是東家，我們董家恐怕早就家破人亡了。家父每每想起對不起東家的事都忍不住歎息。他老人家常，燕雲地麵，稱得上少年英雄四個字的也隻有東家一人而已。祥也隻是癡長了幾歲罷了。以後在東家手下，望東家不吝賜教。”聽到秦忘的話，董祥顯得惶恐又有點感動。
“好，既然這樣，我也不和你客氣了。我知道你想進足軍事，但是我不能答應你。”秦忘看到董祥失望下來，不由一笑，“現在我們的讀書人太少，你先去管理縣庫吧？楊軒本來就不擅長這一塊，現在傷了更沒人管了，你可願意？”
董祥還是有點失望，他想在秦忘身邊一展所長，一來可以為父報仇，二來實現心中抱負，沒想到會被秦忘安排去守縣庫。不過他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當下答應了下來。
“祥！把參湯給為父喂完。”董莊在屋裏叫董祥。
“哎？哎！”看著秦忘背影沉思的董祥被董莊驚醒，推開門走了進去。
“爹爹，你沒事了？”董祥端起參湯，一臉的歡喜。父親剛才自暴自棄地不願喝參湯，現在主動願意喝了，可見秦忘已經完全勸醒了父親。董祥心裏對秦忘的感激又多了一層。
“剛才東家讓我多讀書，讀史書、讀軍書，我舉得我現在癱在床上正好也有時間，你去找點這方麵的書來，我看看，權當消遣了。”
“好，回頭我就給爹找一些。”董祥點頭答應下來，“還是東家有辦法，這麽快就服了爹，讀書上有什麽不懂的盡管問我啊爹，來爹，再喝口參湯。”
“祥不忙，為父想和你話。”董莊示意董祥放下參湯，定定地看著兒子，就好像兒子會馬上就不見了一樣，一直看的董祥不好意思起來，“是不是很失望？”
董祥一愣，“父親都聽到了？兒子是有點失望。”
“哈哈，我兒還是年輕啊？”董莊哈哈一笑，“東家此人，用人不看出身、不看名氣，隻看實力。你看看他的手下，楊軒、丁晨等人是逃兵，楊大是農民，蘇定南是家奴，羅忠是馬夫，劉猛是屠戶等等。三教九流，有幾個正經的出身？”
董莊微微喘口氣，恢複一下氣力，“他們和我們父子不一樣，他們身份卑微，又一直陪著東家摸爬滾打起來的，為父當這個軍長已經讓他們頗有微詞了。你上來就初登高位，難免招人忌恨。秦家村一係和我們赤城一係如果不合，東家會很為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