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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低調做人

  五月的日頭越發濃烈,正午尤其熾熱。一輛帶有將軍府標識的馬車在京城有名的膾炙居門口停了下來,瑩潤如白玉的手輕挑帷帳,緊接著暗紅色的倩影自馬車內一躍而下,正是夜無憂。


  還未進門就看到了候在門口的墨雲,他做出請的姿勢,引著夜無憂進了二樓的包廂。


  膾炙居的生意向來火爆,正午正是用午膳的時辰,大廳里早已坐滿,呼呼喝喝,好不熱鬧。墨雲帶著夜無憂進來時,並未引起太大波動,只在經過一些食客身邊時,因著夜無憂分外明艷的容貌,晃了一些人的神。


  直到他們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樓拐角處,食客們才堪堪回過神。


  「剛剛……是哪家小姐,竟是比懿清公主還要美上幾分!」


  與他同桌的食客紛紛搖頭,表示也不清楚。倒是鄰桌的一位男子搖了搖手中的摺扇,笑道,「剛剛那位可是最近風頭一次比一次盛的夜家大小姐。」


  「哦?」一聽這個他們頓時來了興趣,「竟是剛剛回京的夜大小姐。」


  「我記起來了!她身邊那位可不就是夜王殿下身邊的墨雲統領嘛!。」


  「你沒認錯?」


  「我五姑大女兒夫家的叔伯兄弟在夜王府做過幾天工,我遙遙瞧見過墨統領一眼,夜王殿下身邊的心腹,就那周身堪比貴公子的氣度我怎麼可能認錯。」


  夜家大小姐一旦和夜王殿下聯繫上,那話題就止不住了。


  「這樣說來,兩人好事將近的說法也有一定的可信度了。」


  拿著摺扇的男子喝了口酒,「只是可惜了那與夜王殿下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懿清公主……」


  此話一出,頓時再無人言語。


  有好心的勸道,「皇家事豈是我們一介平頭百姓能隨意談論的,來來來,喝酒喝酒。」


  天子腳下的民眾對於某些事情的敏感度還是很高的,禍從口出的道理他們更加明白,就算要談論也不能是在人多嘴雜的酒樓里。


  『唰』的一聲,男子收起摺扇,「好,喝酒。」


  借著一飲而盡的動作,男子用餘光掃了一眼連糕點也沒拿就氣憤而走的小丫鬟,微彎了嘴角。


  豈知你在樓下製造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夜無憂把玩著玉瓷杯,收回了看向樓下的視線,「生活真是處處有驚喜。」


  夜重華只是專註看著被她擺弄出無數花樣的杯子,他微微皺眉,怎麼她的手看起來竟是比這玉瓷杯還要瑩潤無暇。


  長時間沒有得到回應的夜無憂看向對面坐著的男子,感受到他的視線正盯著她的手,隨即不著痕迹的停下了動作,用袖子掩了掩。


  然而焰紅與瑩白的對比更加鮮明。


  「剛剛那個小丫鬟,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是公主府的吧。」上次在夜王府里碰上宋懿清的時候,隱約記得她身邊的丫鬟模樣。


  「無憂倒是好記性,過目不忘。」


  「自然不及夜王殿下好眼力,耳聰目明。」


  夜重華輕笑,眼中好似盛滿湖光山色,「在我的王府里發生的事我若是不清楚,才是不該了。」


  「那是誰的人?」夜無憂揚了揚下巴,示意樓下拿著摺扇的男子,一陣唏噓,「待那個小丫鬟回去之後,懿清公主怕是更加拿我當眼中釘肉中刺了。」


  「那你怕嗎。」


  女子驀然笑了,如春水初生,如夏木初盛,如秋楓漸紅,又如冬雪漸融,垂落在耳畔的珠玉搖搖曳曳,一張明艷的小臉變得更加瀲灧。


  怕嗎?她曾在數萬敵兵之中全身而退,曾在深山狼群面前周旋搏殺,也曾在萬丈懸崖之上倏然墜落……


  這些她都不曾怕過,又何懼區區一個皇室公主。


  她的張狂,他一向知道,只是她的行事作風卻不像她的性子。


  「無憂似乎並不想過於引人注目。」


  夜重華一句話使得夜無憂立時面若冷霜,「托王爺的福,現在京都之內怕是無人不知我夜無憂。」


  這人竟然還敢說,若不是他宴會上裝出與她關係匪淺的樣子,一下子把她推上風口浪尖,她會按照自己的謀划步步為營,最多出手幫一下顧九娘。


  「舉手之勞,不必謝我。」夜重華一臉真誠,像是真的怕夜無憂謝他一樣。


  「殿下多慮了,我這人向來恩怨分明。」『恩怨』二字上,她咬的極重。


  她話里秋後算賬的意思夜重華當然聽得出來,「能跟我說說原因嗎。」


  他問得沒頭沒腦,但夜無憂知道他是在問她不願引人注目的原因,可是難道她能說是因為在不久的將來將軍府會因為冠上謀反的罪名被滅門,所以她要謹慎行事不露聲色的掌握京都內的風吹草動?只怕他聽完會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


  「殿下沒聽過這樣一句話嗎?」


  夜重華挑眉,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低調做人,高調做事。要多做為黎民百姓謀福祉的事,不要在意自己會成為百姓口中的什麼人,要想一想自己能讓百姓過上什麼樣的幸福生活……」


  夜重華:「……」


  他擺擺手,明顯不想再繼續聽夜無憂胡扯下去。「我們還是來說一說玉佩的事情吧。」


  要想找幕後黑手報仇,首先要把幕後黑手分析出來。


  夜無憂很識趣的閉了嘴,「不知殿下有何高見?」


  夜重華懶得和她鬥嘴皮子,直接說道,「夜天翼的玉佩是夜天祺放進去的,而夜天祺的玉佩是夜天羽放進去的。所以你覺得夜天羽的玉佩是誰放進去的呢?」


  「夜天羽先放夜天祺的玉佩在前,之後夜天羽得意忘形和他說話之中漏出了端倪,所以夜天祺才會想辦法把夜天翼的玉佩也放進去。他是想利用『最沒有嫌疑的往往是嫌疑最大的』這一點轉移眾人視線,所以夜天羽的玉佩不會是他放的。」


  夜重華點頭表示認同,「不錯。」


  「那……夜天翼呢?我回京不久,對他不是很了解。」前世那場宮帷內亂,她並沒有夜天翼的印象。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唯唯諾諾的活在爾虞我詐的宮廷之中。而之後,她把蘇陌翎帶回了將軍府,更加不曾留心過他。不小的一場內亂,總會死幾個人,或輕或重,可能上一世就死在了宮中吧。「不過看起來倒是一副老實可欺的樣子。」


  「又有誰只會是表面的樣子。」


  是啊,沒有人。


  一瞬間的靜默,夜無憂重新揚起笑臉,一副天真無邪,「就像夜王殿下這樣嗎?」


  夜重華停下手中動作,傾身向前,眼中似有浩瀚星河又須臾間化成一潭碧波。虛虛實實、明明滅滅,像極了初遇那天的朦朧眉眼。


  直到他溫涼的手心覆上她的臉龐,她才回過神。


  她聽見他說,「是像我們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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