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情債難償
秦焰的臉色嚇壞了公主府的一眾奴婢下人。
「秦神醫，我家公主如何了？」玉珠顫顫問道。
太後娘娘將公主交給她們照顧，若是公主真的出了什麼事，整個公主府的人一個都活不了！
「公主的身體是一直這樣虛弱還是最近才虛弱的。」
「公主的身體一向好……」
玉珠嘴裡的這個『好』字還沒說出口，床上的宋懿清便悠悠轉醒，氣若浮絲，「本宮這是怎麼了？」
玉珠連忙湊上前，「公主！公主您醒了！」
「怎麼秦公子也在這兒。」
「公主恕罪，是奴婢見您一直昏迷，這才請了秦神醫前來給您瞧瞧。」
「小題大做，本宮身體好著呢，無需——」話沒說完，宋懿清便開始咳嗽，玉珠見狀忙遞過了一方巾帕。
好大一會兒，幾乎快把肺咳出來了，宋懿清才勉強止住咳嗽，只是臉色越發蒼白。
秦焰眉頭緊鎖，聲音微沉，「公主的身體已經油盡燈枯接近七十老嫗了，這可不是小題大做。」
「什麼？！」
一屋子跪著的下人立馬三魂去了七魄，公主的身體狀況怎麼會這樣差，沒昏迷之前明明看著氣色挺好的啊！這可如何是好，太後娘娘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想到自己命不久矣，一個個身體抖得跟篩糠似的。
「公主！你咳血了！」玉珠看著宋懿清手中帕子上的嫣紅，一臉惶恐，好像馬上命不久矣的是自己一樣。
宋懿清倒是淡定得很，又像是認命了一般，她把手帕攥在手心，命玉珠撩起輕紗扶她坐了起來，雙眸平靜看向秦焰。「那依秦公子看，本宮還有多長時間。」
她不復以往雍容的美麗，素凈的小臉上滿是蒼白病弱。
「三年，最多不過五年。」
秦焰倒也不避諱，就這樣直白的說了出來。
宋懿清輕嘆一聲，「本宮知道了，多謝秦公子。」
「公主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看她的樣子似是一點也不驚訝，只是在知道自己最多還剩五年可活的時候臉色白了一瞬。「公主身子為何這樣虛弱，近年來可是因為中過某種毒或是患過某種病才熬垮了身子？」
宋懿清眼瞼微斂沒有言語，玉珠跟想起來什麼似得突然出聲，「奴婢記起來了，一年前公主和夜王殿下去林中打獵，殿下不慎被毒蛇咬傷，是公主替夜王殿下吸的毒，之後身體狀況變便大好了。」
這事兒秦焰也知道，因為替夜重華吸毒，一部分毒血不慎通過宋懿清口中的小傷口進入了體內。
那毒蛇是是金環錫蛇，蛇中至毒，毒性霸道異常且不容易清除乾淨，若非宋懿清吸毒血吸得及時，夜重華只怕活不到今日。
可以說宋懿清對夜重華有救命之恩，為了清除她不慎吸入體內的毒性，可是受了大折磨，身體狀況也受了一定程度的損傷，之後毒性有過一次反覆，她的身子便又弱了幾分，太后心疼不已，所以即便為了保佑東籬風調雨順去龍興廟吃齋念佛也要帶上宋懿清親自照看。
夜重華養好身子后不久便領兵出征了。
宋懿清的母親安寧公主在世的時候也對夜雪母子多有照拂，臨終前還讓夜重華多多照顧宋懿清。
有此等情義擺在眼前，所以他才認為宋懿清對夜重華來說不單單是青梅竹馬這樣簡單。
現在『青梅』因為給『竹馬』吸出蛇毒而弄垮的身體，在聽到『竹馬』即將另娶她人的消息之後終於撐不住了。
自古錢債易還，情債難償。
這份情債不知道『竹馬』該如何償還喲。
「此事還請秦公子不要告訴重華，本宮不想他擔心。」
「你現在不告訴他，那三五年之後呢？」
宋懿清低下頭，兩行清淚倏然滑落，她掩面背過身，「你們都出去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
秦焰看著宋懿清消瘦的背影，不禁嘆氣，搖搖頭便走到一邊開了張補身子的方子交給玉珠。「這方子先用上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我再來看。」
「多謝秦神醫，奴婢送您出去。」
玉珠一直將秦焰送到了公主府門口才折返回來，只是沒想到等著她的竟是一個重重的耳光。
「啪！」
玉珠的半邊臉迅速腫了起來，瞬間便跪倒在地，聲音發顫，「公主饒命！」
宋懿清從床上赤腳走了下來，眼中透著陰狠，再不復剛剛的虛弱，「若不是本宮及時阻止了你，這個計劃就要全盤毀在你手裡！本宮的身子自從一年前便虛弱不堪，你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奴婢記住了！」玉珠的半邊臉清晰地印著手指印，疼痛和恐懼一齊淹沒了她。
宋懿清收斂了怒容，換上了以往的溫婉，她伸手抬起了玉珠的下巴，「玉珠啊，剛剛你和本宮的配合還是不錯的，這是賞你的。」
她隨意拿過梳妝台上的一個金簪遞到趴伏在地上的玉珠面前，而玉珠卻顫顫巍巍不敢接。
宋懿清握住金簪的一端，拍打玉珠紅腫的臉頰，聲音輕柔，「本宮給你的，你就拿著。」
金簪拍打的疼痛使得玉珠一瞬間緊攥衣襟，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她顫巍巍伸出手，「多、多謝公主。」
「這才乖，好好聽本宮的話，等本宮母儀天下之後，你的好處多著呢。」
「是，奴婢、奴婢一定盡心儘力為公主辦事！」
「下去擦點葯吧，被別人看到就不好了。」宋懿清扶起了玉珠，「對了，去給徐神醫送一箱子黃金，就說是本宮給他的謝禮。」
「是，奴婢這就去辦。」
玉珠走後偌大的房間就剩宋懿清一人，她隨意撥弄著一個珠串，不過就是沒去參加一個宴席，竟然就讓夜家鑽了空子，還妄想將夜無憂嫁給夜重華！
呵，她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呢，能嫁給他的，只有她宋懿清。
*
秦焰回了夜王府就去了夜重華的書房。
「她怎樣了。」夜重華拿過一旁的茶杯，頭也未抬的問道。
「你還有心思喝茶？」秦焰上前一把奪過他手裡的茶杯，送到自己嘴邊。
只是還不等他喝進嘴裡，就被夜重華用掛在一旁的毛筆打飛了。
「還沒人能從本王手裡搶東西。」
聽著他雲淡風輕的聲音秦焰也不惱，慢悠悠走到桌前給自己到了一杯茶，「哎呀，這次怕是有人了。」
夜重華不理，他也自顧自的說，「你不想知道宋懿清如何了嗎，我告訴你，她已經如同一朵即將枯萎的花一樣了，最多不過三五年壽命。」
夜重華看了他一眼。
「哎你瞪我幹什麼，我說的是真的，在病人方面我從不開玩笑你知道的，這次閻王爺要從你手裡搶人了，我看你能不能像阻攔我喝你茶一樣阻攔閻王爺。」
見秦焰神色果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夜重華神情也嚴肅起來，「為什麼會這樣？」
「當然是因為愛情了，不知道殿下您還記不記得一年前宋懿清給你吸蛇毒的事情。」
「那次蛇毒不是徹底清除了嗎！」他當然記得，她和安寧姑母對他和母妃的所有恩情，他都不會忘。
「毒是清完了，身子也垮了，你想想她一個絲毫沒有武功的弱女子，怎麼能承受如此霸道的蛇毒，並且清毒的方子藥性也烈。」當時出這事的時候他沒在京都，只是即便他在，他只怕也沒有更好的方法清除蛇毒。
「可是自她陪太后禮佛回京，沒聽說她身子已經到這種地步了，並且前幾日見她氣色還尚可，秦焰，你到底看清楚了沒有？」
「你可以懷疑我的帥氣，但你決不能質疑我的醫術！」這要是要他師父那個老頭子知道他的醫術被質疑了，指不定如何笑話他呢。「我給她診脈的時候也嚇了一跳，脈象極虛，身體狀況甚至連七八十的老嫗都不如，聽她身邊那個丫鬟說是因為聽說你和夜無憂的婚事才吐血昏迷的。」
「也難怪，宋懿清這麼多年一直都喜歡你，乍一聽說你要娶別人了，可不就急火攻心了唄，可以說這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人家當初可是為了救你身體才變成這樣的，這份情債你想想怎麼還吧。」
「本王一直將她當成妹妹一樣看待。」
「可惜人家從未將你當成兄長，雖然她叮囑我不要告訴你，但是我覺得人家堂堂一個公主之尊因為你變成這樣，你還是應該好好愧疚一下的。你現在要不要過去看看她？」
「太晚了，明日再去吧。」
秦焰聳聳肩，「隨你。」
每人都有每人的命數，見慣了太多的生離死別，他對這些早就淡漠了，縱然他醫術再高明，也無法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