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書中真諦
夜無憂出宮的時候還是穿著來時的衣裳，不過手裡多了一個陸公公準備的暖手爐。
「走吧，去吃飯？」夜重華側頭詢問。
從早上一直到傍晚，她滴水未沾，現在放鬆下來，真是有些餓了。
「那便有勞殿下破費了。」
夜重華滿眼疑惑，「夜大小姐剛打了一場勝仗，難道不是你請？」
「突然覺得關於剛剛那場仗勝得並不是很完美，我還是去找皇上再說幾句吧。」
還不等夜無憂轉過身，夜重華便握住了她的手腕，「哪有讓姑娘家請客的道理，自然是本王請。」
她鼻尖凍得發紅，卻笑得燦爛，「夜王殿下果真明事理。」
二人出了宮門便坐上了夜王府的馬車。
馬車將外界冷寒隔絕，好一會兒夜無憂的身子才漸漸回暖，被凍紅的臉色轉為正常的瑩白。
「你很怕冷？」夜重華看著她。
夜無憂抱緊了手爐，吸了吸鼻子，「有點兒。」
不知是今年比往年冷，還是上次被夜重華打傷之後身體沒恢復好的原因，總感覺寒風不住地往她骨縫裡吹。
這還沒下雪呢 ，她就已經快受不住了，這個冬天可怎麼熬啊。
眼前女子垂著眼，抱著手爐縮在角落，恨不得全身都能感受暖手爐的溫暖。殷紅的裙擺垂在腳下微微拖地，一圈毛茸茸的兔毛襯著潔白瑩潤的小臉，這樣的她顯得有些嬌弱可憐，與之前大殿上的淺笑從容判若兩人。
沒想到無所畏懼的她竟然怕冷。
「你笑什麼？」夜無憂抬眼，眼中的不悅顯而易見。「怕冷很好笑？」
夜重華緩緩收回他不自覺咧開的嘴角，「本王笑了嗎。」
沒等她再次開口，他便隨手從暗格里拿出一件玄色披風，扔過去的時候恰好蒙上了她的頭，將她整個人都蓋住了。
剩下的話夜無憂識時務的咽了回去，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用了他的披風而且馬上就要吃他的飯了，她就暫且忍一忍！
他見她扒拉了一下披風露出臉來，又將披風嚴嚴實實的蓋住自己，還將兩旁的披風壓在自己的肩膀和車壁中間防止滑落，從頭到腳她像一個黑色的蠶蛹。
「你看我幹嘛？」忙活了半天終於覺得安逸了的夜無憂一抬頭就撞進了一雙墨色的眼眸。
夜重華輕咳一聲，頗有些不自然的拿出了暗格里的一本書，認真看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視線總是不由自主的隨著她走，就連看她蓋披風這種小事，他都覺得有意思。
他到底怎麼了？
夜重華想著想著就皺起了眉。
對面的夜無憂見他一臉深思、眉頭不展的模樣，隔了好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夜王殿下，您如此眉頭不展是不是因為書中內容有些不好理解？」
她的突然出聲打斷了夜重華的思緒，好像心思被人看破一樣有些不自在，他抬眼看她，面容鄭重點頭，「是有些不好理解。」
他的一本正經也讓她忍不住正經起來，她試探的開口，指了指他手裡的書，「要不，殿下您試試將書拿正了看？」
隨著她的手指，夜重華低頭一看。
書拿倒了。
他隨之搖搖頭，「本王曾在一本書中看過，說是有些作者喜歡和讀者玩遊戲，正著看與倒著看內容是毫不相同的，往往只有倒著看，才能發現書中真諦。」
「噢！」夜無憂恍然大悟似的，一個字尾音拉得老長。「殿下見多識廣，見多識廣！」
「這本書本王已經正著看過好幾遍了，所以這才想倒著看看。」
夜無憂瞭然的點點頭，「可是，武俠小說也能倒著看么……」
恩？武俠小說？
夜重華翻了翻書名——《御劍客》。
這什麼東西！他的暗格里怎麼會有這種書？
「那殿下倒著看了這麼半天，看出書中真諦了么？」夜無憂眼巴巴的問道，「這書我也看過，真是沒想到我和殿下還有興趣如此相投的時候。」
「我不太喜歡書里的男主，他的感情簡直太混亂了，殿下覺得呢？」
夜重華笑笑。
「還有那個女二，實在太心機了，男女主分開十年都是因為她，殿下覺得呢？」
夜重華又笑笑。
「最最讓人想吐槽的是它的結局啊，簡直跟男主的感情一樣亂，竟然所有人聚在一起就被一個天降巨石砸死了！我懷疑是作者懶得往下寫了，才弄了個這樣的結局，殿下覺得呢？」
夜重華接著笑笑順便擦擦汗。
「不過書裡面的江湖描寫的還是很讓人嚮往的，有機會我倒是也想去江湖上轉轉，殿下覺得呢？」
夜重華笑不大出來了。
他看了眼外面眼神微微帶著一絲迫切，為什麼還沒到膾炙居？
別讓他知道這本書是誰放進他暗格里的！
在外駕車的墨風突然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這天是真冷哈。
就在這一瞬，疾馳的馬車猛地劇烈顛簸了一下。
由於雙手都捧著暖手爐，夜無憂猝不及防就被甩了出去。
夜重華自己還沒穩住，就被甩出去的夜無憂壓了個結結實實。
帶著絲香甜的清冽香氣讓他抱了個滿懷。
馬車上都鋪了厚厚的地毯，即便被生生壓在地上，他也沒覺得疼。
面面相對，鼻尖與鼻尖不過一節手指的距離，一時誰也沒開口。
夜無憂眨眨眼，一骨碌就從他身上爬了起來，車內空氣一時有些寂靜。
「出了何事？」夜重華坐起來問道。
「殿下，馬車碰到了石頭上，車輪有些開裂……」門外傳來墨風弱弱的回應。
他下車看了一眼，伸手指了指，「來，告訴本王，是路中間那塊最顯眼石頭嗎？」
「……是。」墨風縮了縮脖子，他不是打了個噴嚏一時沒看清么。
夜重華：「……」
這時夜無憂也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現在雖然離膾炙居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她還知道另一個好去處。
「那我們別去膾炙居了，我知道另一家好吃的，就離這兒不遠。」
夜重華看了眼天色，現在再去更換馬車也有些晚了，「好，那便走過去吧。」
傍晚時分，吃過飯後人們都愛出來走走，不過大概因為天氣冷的原因，冬季擺攤兒的商販和溜達的百姓比盛夏少了一半不止。
她真的不是一般的怕冷，剛下車走了十幾步，他看她耳尖就被凍紅了。
夜重華伸手將她披風上的帽子扣在了她頭上，頓時就阻擋了一部分寒冷的侵襲，耳朵開始回暖。
她都忘了她的披風是有帽子的。
突然感到鼻尖涼絲絲的，緊接著有東西落在了睫毛上，夜無憂抬頭去看，從天空飄飄洒洒落下的白色碎沫，在萬家燈火的映襯下，熠熠生輝。
「下雪了！」她驚呼一聲。
這是東籬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夜重華也抬起頭，任由碎雪沫落到他臉上瞬間融化，他呼出一口白氣，「是啊，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