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章 獨踏輪迴
雨夜中，中年男子撐著傘，神色不悅。
「你知道的，今年大荒，我們家養不起孩子。」
山中貧瘠，就算是只有兩人的生活都有些拮据，如果再養一個孩子，會把這個小小的家庭推向崩潰的邊緣。
「那你就忍心讓這麼一個小生命在這凄寒之夜死去嗎？」
儒婦不顧濕透了的衣衫毅然跳入水潭中，將被樹枝掛住的籃子牽過來，用自己的身體為那個幼兒遮風避雨。
「就算你可以，我不行。」
看到這一幕，中年男子一嘆，只能點頭。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一直很想要個孩子，可是因為山中生活實在是有些難以維持，他們只能節制。但是如今遇到了一個天降之嬰，妻子肯定是不會再猶豫的。
柳園村只有十幾戶人家，小小的山村不是建在山下，而是在柳園幾座山中央拱起的一處高地上。中年男子撐著傘，護著妻子回到山村。
推開柵欄，小小的家庭之中只有一隻狗，三間破敗的房子。
「既然都帶回來了，就給他取個名字吧。」
中年男子看到那個嬰兒落在床上，神色之間也滿是溫柔。這麼小巧的生命，誰見了都會小心翼翼呵護的。如果不出意外，這個孩子將會是這個家庭的中心。
「蘇郎可是秀才，取名之事我不擅長，蘇郎取吧！」
柳眉看向蘇尋。
蘇尋看向窗外，此時雨幕正大，但是已經是臨清晨。他看著遠處山線之下有一條紅光向上瀰漫，就道：「降於雨夜，生而凄涼，我希望他能夠活在蘇春陽光下，就叫明朗吧！」
「蘇明朗！」
蘇尋話音一落，清晨雨幕中有驚雷劃過，照亮了整個山脈群落。天空中有銀龍舞動，彷彿玄幻。趕路一夜，他們在清晨睡下。這小小的三口之家沒有看到在那銀龍之後，有一道仙光斬過蒼穹，將銀龍覆滅。
「來生道，一直都在推演之中。道玄當年為了活出第二世明悟來生，但是因為魔仙降臨，沒來得及嘗試，如今在他後人身上顯現，想來也算因果圓滿。」
「道明朗，你姓道，此生姓道，來世亦姓道！」
道玄劍和天道規則對峙了三天三夜，天道退散，不再追尋因果。
北戰場上，道一的分身在這裡塑造了一座雕像。
「祖劍大人，晚輩已經按照大人之意為我道血後人雕刻輪迴道像，一切都已經準備好，等到他蘇醒，自然會有因果牽引至我道族古地！」
道一對著仙劍一拜，轉身踏入北離界壁離去。
仙劍輕點，一道劍光落下，將整個極北深淵戰場都封印，包括裡面的仙屍在內一同封印。
「不！」
深淵下方有一聲怒吼，劍光再落，將那仙屍粉碎，整個戰場平靜。
「此禁十萬年，如果十萬年之內你能勘破輪迴，這裡將會有你的一絲仙緣。紅塵緣已斷，輪迴路中見，道氏明朗，吾看好你！」
仙劍劃破界壁，打穿世界通道。
丹煙離去，渾渾噩噩不知來生不知因果。
「前輩，我要等他！」
靈瞳站在十萬年雕刻上方，表情決然。
仙劍回頭，略微沉吟：「既然你與我道氏有緣，那就來我道族古地吧！你在這裡等他，到時他自會來找你！」
最終，仙劍帶走了靈瞳。青天子沉默相送，等界壁閉合，青天子轉身，終於釋然：「如今，青家不再，你們散了吧！」
「主宰！」
「老祖！」
「大哥！」
那些長老們跪在地上，一片哀求，希望青天子留下。
「我不會再重開聖域，青家究竟如何，你們自己去做吧。幾萬年來我都沒有管理過青家你們都可以讓它成為聖域第一家族，以後你們還可以。」
青天子一甩袖，大步離去，去追尋自己的道。紅塵之事他已徹底放下，有仙劍庇護，靈瞳的安全不會有問題。而青家也並非一片無能之輩，他不擔心。
「恭送老祖……」
時光流轉，蘇明朗很快就十歲了。
山村因為富商開墾，設立古廟，逐漸富庶。
「哥哥，你的眼睛為何是黑色的呀！怎麼和小蘇安的不一樣？」
妹妹站在樹下，看著那同樣稚嫩的哥哥為其摘下嫩枝編製成冠。
「傻妹妹，你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啊！」
樹冠上有幾朵黑色的小花，彷彿黑暗聖蓮。花冠落在蘇安頭頂，明朗聲音溫柔。
蘇明朗不知道，他眼睛的黑色和別人的黑色不一樣。別人黑白相間，彷彿是世間黑白，而他的眼睛則是一片深淵，讓人一看就忍不住沉淪。
「如若塵世有苦海，是黑還是白？」
聖僧手持佛珠，入主柳園商地的主廟之中。佛像高大，廟宇更大。
日日有僧吟，夜夜有笙歌。香火不斷，村裡原來的那十幾戶人家後來都登上富人之階。
蘇尋在山下買了幾處宅院，可是蘇明朗和蘇安不願，所以只留下家眷在山上。妹妹和哥哥一起生活，還有一些僕人。
「蘇安，爹爹說拜佛要誠心，佛說萬物皆空，一切明鏡。」
十三歲的時候，蘇明朗帶著小蘇安來到僧地之中，虔誠而拜。
「哥哥，你信緣嗎？」
小安稚嫩的臉龐看向明朗，明朗搖頭，小小年紀的他什麼都不懂。教書先生說的他早已忘記，哪裡知道此話何解？
「如若塵世是苦海，孤身自渡何浮沉？」
聖僧是一個看起來老的不像話的老頭兒，手中的的木魚落下每次都節奏櫛比，有一種奇妙的韻律讓所有拜佛入香之人都心中虔誠。
「如果塵世是苦海……」
尚且十三歲的蘇明朗看著那木魚，有些看呆了，居然忘記了再次拜佛。
「小施主，我觀你有紅塵劫，不知可願隨我入佛，逃脫眾生念？」
聖僧抬頭，微笑地看著明朗。少年明朗什麼都不知，但是還是看的入迷了，天真的與聖僧對視。聖僧看著蘇明朗的眼睛，居然也有些入迷，似乎明朗的眼睛里藏著道的痕迹。
「如若塵世有苦海……」
蘇安繼續念起佛經，那聖僧被明朗吸引的失神，接著喃喃：「願為浮沉渡滄海！」
「願為浮沉渡滄海！」
聖僧猛地抬頭，看著頭頂，在這些人看不到的地方，劫雲瀰漫。
「你與我有緣，今日你替我解惑，他日我可渡你浮沉，橫渡滄海！」
答！聖僧木魚落下，安詳的閉上眼睛。
三天後，聖僧的葬禮在山頂舉行。那個當初請聖僧來的財主在葬禮之後罵罵咧咧：「什麼狗屁聖僧， 還沒賺回來修廟錢就掛了，老子再也不信什麼神佛姻緣了！」
後來有一雲遊道士被請來作法，道士一看那聖僧的肉體就意識到大事不妙，做完法事之後就匆匆離去。
「怎麼了？大師，這禿頭有什麼問題嗎？會不會成為殭屍？」
原來的富商有些擔憂，塞給道士十兩銀子，問道。收了錢后那道士依舊是有些避諱：「施主， 你還是早早離去吧！這裡不是你們可以呆的地方。」
就這樣，包括富商在內還有村子里原來的村民都被疏散撤離，好在原來的村子那些人都已經變得有錢，現在也不會那麼拮据了。
「你回來了？」
十三歲的蘇明朗時隔幾年回到蘇家，已經蒼老的蘇尋坐在院子里慢悠悠的曬著太陽，沒有起身。
「父親，什麼是因果？」
突然被問出這麼一句話，讓那才高八斗的蘇尋也被問住。蘇尋微微起身，有些詫異地看著蘇明朗，他還是第一次以這種眼神看小蘇，讓明朗心中有些發慌。
想象中的責罵與拐棍並沒有到來，半晌后蘇尋嘆了口氣：「為父才淺，不知因果。」
「若想知道，需要去問城裡的文老先生。」
文老先生是城中的一位大學士，聲望在附近幾個城鎮都赫赫，曾經更是差於狀元一線，以榜眼在京做官半生。如今回到蘇柳城中，是城中第一大學問。
「好！」
蘇明朗點頭，小小年紀的他心中有了一個願望，要去一趟城裡，去看那最繁華與學深的文老先生。
十五歲，蘇明朗天資卓越，以壓倒性的優勢成為鄉試第一，十八歲又成為舉人，震驚柳園村和蘇柳城。蘇家一時間地位大變，連蘇家的僕人都為這個身份而光榮。
蘇家擴大，蘇尋站在大廳之中會見原來的那些富商，還有人為蘇明朗提親，蘇家一片歡騰。
蘇明朗此時卻站在蘇城之中，心中另有期盼：
「終於有機會去和那最深學問的文老先生一見。」
以他求學之久，天資震世，也無法想明白當初那禿頭留下的幾句話。這是他困惑已久的心結，青春以來，他每夜裡都不能安生。他對於這考試之事很有天賦，可是他總覺得就算是讀遍天下書也無法解開那亡于山野的老和尚的幾句話。
唯有那些思想超絕的大學問者才可以解答這種問題。
「什麼是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