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昭嬌,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邱皇貴妃最疼愛這個女兒,甚少對她疾言厲色。這會兒指著她的鼻子訓斥,那昭嬌公主一時也驚了。昭嬌趴在地上,訥訥道:「母妃,我,我在做什麼?那傅氏全族都是太子的黨羽,我,我這還不是為著哥哥的大業……」
「你給我住嘴!」皇貴妃突地發了火。她轉過身,怒目圓睜地看著昭嬌,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厲色朝她怒吼道:「昭嬌,你以為母妃看不出來嗎?你,你,你對徐家那個小子動了真情,是也不是!」
這話一出,昭嬌再難平靜。她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道:「母妃,您,您說什麼……」
「你是母妃肚子里掉下來的肉,你的心思,母妃難道看不透?!」皇貴妃此時已經氣得滿臉發青:「昭嬌啊昭嬌,枉我疼愛你十六年,你竟然,竟然……你看上哪個不好,偏偏是徐家的小子!咱們邱家那麼些年輕有為的少爺公子,你一個也瞧不上!你,你好得很,你好得很啊!」
皇貴妃再也忍不住了,她撕開了女兒的最後一層窗戶紙,將女兒心裡的秘密鮮血淋漓地翻了出來。那昭嬌公主聽著幾乎如遭雷擊,呆愣在當場道:「母妃,我,我沒有……」
「還敢狡辯!你寢殿里藏著他的畫像,上頭的題字都是些不堪入目的東西,你當我不知道!」皇貴妃哆哆嗦嗦地指著她:「你,你給我滾回去閉門思過,沒有我的旨意,不得踏出寢殿一步!本宮沒有你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兒!」
昭嬌臉色慘白,眼眶裡溢滿了淚水道:「母妃,什麼不堪入目,什麼不知羞恥?我,我沒有錯!我雖是公主,卻也是個女子。我愛上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這難道有錯嗎?」
徐策……是啊,這個男人生得面目兇悍,身上手上都是猙獰的刀疤,殺人如麻的惡名傳遍天下。可是,他是一個真正的英雄,他武藝卓絕、智勇雙全,年紀輕輕就平定了淮南前朝作亂的反賊。
那還是一年前,徐策被召回京城加封二品指揮使。他進城的那天,一身黑金盔甲,手中握著長長的彎刀從白雪皚皚的遠方漸行漸近。自己站在宣武門上,回頭時,正好看到他翻身下馬,手中凜冽的刀光在天空中劃過雲彩一般的痕迹。
那麼威武,那麼挺拔。
這才是自己心中男人的模樣吧?那些邱家的書生少爺,孱弱無力,又自命清高,一張臉比女人更白凈;京城中勛貴世族的子弟們,憑著祖上功績不知進取,還妄想迎娶自己來抬高家族的地位……
自己不過是愛上了一個值得愛的人,有錯嗎?
朦朧的淚眼中,她突然歇斯底里地高喊起來:「我是父親最疼愛的女兒,我是天之驕女!我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我要他,我要他!」
話未說完,便有十幾個宮女上來扯她的胳膊,硬生生將她拖下去。昭嬌一路哭嚎著,大喊著:「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
卻說傅家府邸,好容易送了傅柔儀出嫁后,傅錦儀癱坐在芝蘭堂的暖閣里,渾身發軟。
她這會兒可一點都不好受——不說方才險些被昭嬌公主斬首,尚且還心有餘悸,而是此時的黑臉霸王徐策正坐在她頭頂的房樑上,用一種令人渾身發麻的眼神看著她。
徐策是怎麼進來的她並不想知道。
「傅錦儀,我覺著咱們的婚期是不是該提前一點啊?」徐策盯著她道。
傅錦儀嘴唇發抖。
「大將軍,為何又要提前啊?」她訥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我總是惹您生氣……」
傅錦儀現在學乖了。徐策吼她是經常的,揍她也不稀奇,面對這麼個未婚夫,她除了服軟還能怎樣啊!
「再不緊著點,怕沒等到你過門,你就把自個兒作死了。」徐策冷笑道:「傅錦儀,你是我的人!你覺著你有資格決定自己的生死嗎?你沒有,因為你的命也是我的!可你還敢給你那兄長頂罪!這回是你運氣好,那夜明珠早就被掉包成了琉璃珠,若不是這樣,你現在還有命在么?」
徐策噼里啪啦一通訓斥,嚇得傅錦儀把腦袋都縮進了脖子里。剛要抬眼瞧,身邊一陣風聲呼嘯,那徐策飛一般地從房樑上跳下掠到了她身側,提了她的衣領喝道:「這回長記性了沒?你的命不是你自個兒的,是本將軍我的!記清楚了沒!」
徐策的吼聲簡直比驚雷更可怕,傅錦儀嚇得滿心亂跳,忙點頭道:「記住了,記住了啊!」徐策卻不肯放過她,伸手捏了她的下頜道:「我說,有很多事兒你不知道。夜長夢多,若是你不早些嫁給我,怕是會中途生變。」
徐策這一回並沒用力,傅錦儀怔怔看著他,徐策的手指在她的鬢邊劃過,突地竟笑了,道:「傻丫頭,你要聽我的話,你要知道我絕不會害你。」
徐策這人方才還雷霆大怒,這會兒又笑給自己看,傅錦儀心裡更惶恐了。
喜怒無常的人最難伺候了,不是么?
徐策最後瞧了她兩眼,鬆開了手道:「我先回去了,你要照顧好自己。有什麼麻煩事,讓花朝傳信給我。」
說著就要走,身後的傅錦儀突然道:「將軍……」
「還有何事?」徐策回頭看她。
傅錦儀咬了咬嘴唇,半晌道:「多謝您。」
這三個字說出來,可比從前更加地真心實意,徐策聽著心裡一個悸動,轉身過來道:「算你還有點良心。」
說著揉了揉她的頭髮,一邊轉身推開了門。
卻不料此時卻有個管事媳婦恰恰從院門口跑進來。
徐策和傅錦儀兩人都齊齊一驚。
因著訂婚的男女,婚前是不能獨處的,此時徐策出現在傅錦儀的閨房裡,若被人瞧見了可就麻煩大了。好在徐策反應奇快,不等那媳婦推開門,自個兒先閃身關上了房門。
傅錦儀嚇得臉都白了,外頭的媳婦已經在院子里喊道:「八小姐,八小姐!奴婢有要事稟報!」
傅錦儀一邊埋怨地瞅了那徐策一眼,一邊道:「有什麼事,明日再來回!」這黑臉霸王可不是第一回闖她的閨房了,而訂婚之後的規矩更嚴,若是讓人瞧見她和徐策在一塊兒,她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徐策顯然也知道這一點,躲在門後頭不敢出聲。
只是那管事媳婦卻不肯退下。她有些惶恐,卻繼續扯著嗓子道:「八小姐,八小姐您快出來吧,有要緊事,要緊事呀!」
傅錦儀滿頭黑線,無奈道:「那就在外頭回吧,我睡著午覺呢!」
那媳婦應了聲,道:「回稟八小姐,二小姐的轎子出城了,三小姐,三小姐她……」
三小姐?傅妙儀?
傅錦儀聽著就是一驚,忙追問道:「出了什麼事?」
「三小姐不見了!」管事媳婦滿頭大汗地喊道:「八小姐先前交代了我們,定要看守好三小姐,不得有誤。方才二小姐出府門的時候我們還瞧了,三小姐的轎子就跟在二小姐後頭的,人也在裡頭。可……可如今二小姐剛出城,幾個陪嫁的護院就飛馬回來報了,說,說三小姐的轎子是空的……」
傅錦儀聽著臉上勃然變色。她也顧不上那剛躲在屏風后的徐策,「砰」地一聲推開門道:「你說什麼,傅妙儀逃跑了?!」
那管事媳婦還是孫嫂子手底下的人,她此時嚇得渾身都在哆嗦,撲通跪下道:「奴婢們該死,奴婢們該死啊!」
傅錦儀只覺著頭腦嗡嗡作響,傅妙儀,傅妙儀……前世巨大的仇恨再次湧上心頭。
「傅妙儀逃了?這,這怎麼可能?!她是被五花大綁地塞進轎子里的,還有你們那麼多人看著她,她如何逃得了?」傅錦儀怒喝道。
那管事媳婦跪著只是哭。傅錦儀深吸一口氣才堪堪鎮定,道:「如今時候還不算晚,快,快遣人去尋!給我將京城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說著又氣急敗壞地喊道:「將人都給我喊進來!」
管事媳婦連滾帶爬地出去喊人了,傅錦儀回頭頹然坐下,那徐策正從屏風後頭閃出來,看著她道:「你這三姐姐倒是個有能耐的,這般還能逃出生天。」
傅錦儀早氣得肝疼,拍案道:「還是我小看了她!她竟然逃了,竟然逃了……」
徐策看傅錦儀氣得臉都發青,心裡搖頭,道:「你和你三姐姐便有這麼大的恩怨么?動怒傷肝,你為何如此痛恨你這三姐姐?」
這句話倒是把傅錦儀問住了。她張口結舌,半晌咬牙道:「讓您見笑了,這都是我們家裡的醜事罷了。」
徐策便不再問了,淡淡道:「也罷,左右我在這兒,便幫著你抓人吧。」說著道:「你這三姐姐既然能逃,定是有高人相助,那幫她的人怕是還在盯著你的動向。我立即會遣親兵在京城內搜捕,你今日則不可出府,以免被歹人盯上。」
傅錦儀點點頭道:「好,我聽你的。」徐策又瞧了她半晌,才飛身一躍從天窗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