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那就革職查辦吧
徐太后在心裡咆哮著——劉氏必須快點去死啊!
只是還沒拖下去,到底被陳皇後身邊的人給截住了。
「母后,求您饒她一命吧,兒臣代劉氏向您求情了!」陳皇後起身朝徐太後行禮:「母后,這大不敬的罪過雖然不小,只是晉國公府是您的母族,可還犯不上要取人性命吧!」
徐太后的牙齒都快抖起來了。
她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刮著陳皇後年輕的臉頰。許久,她屏息凝神道:「那依皇后所見,又該如何呢?聖上日理萬機,這等后宅的亂子,難道真要叨擾了聖上的清凈?」
陳皇后莞爾一笑。
「有太後娘娘坐鎮主理,倒也不必叨擾聖上了。」陳皇后慢條斯理道:「兒臣只是想勸太後娘娘,手下留情啊!這案子不能全怪在劉氏身上,不如就這樣,撤了徐榮和劉氏兩人的敕封,革了徐榮從三品討虜將軍的職,以示懲戒吧!」
徐太後有一瞬間的獃滯。
「將徐榮……革職查辦?」她喃喃道。
「只是革職作為懲處而已,可不會傷及他們的性命!」陳皇后笑意盈盈道:「兒臣是想著,這徐榮不爭氣,也不適宜統領兵馬了,日後且閉門思過幾年,若有了長進,再委以重任不遲。而且,徐榮掌管的兵馬本就是晉國公府的嫡系,晉國公府不是只有徐榮一位子孫,還有二少爺徐敏、四少爺徐豐等,再推舉出來一位賢能的子孫接手國公爺的兵馬、甚至再冊封了世子,也不是不可以呀!」
陳皇后聲色輕柔,如春風拂面,輕緩而細膩地拂過徐太后的耳畔。
只是上首的徐太后卻如遭雷擊,臉色煞白似冬日積雪。
什麼世子之位要如何傳承、徐榮從三品的職銜、還有劉氏的誥命之類……
徐太后真正關心的永遠不是這些!
真正讓她氣血上涌的,只有徐榮手底下統領的兵馬!
徐榮原本只是正五品車騎將,在其父手底下領個閑職的。自世子之位定了、而徐策又被逐出宗族后,徐榮接手了父親兵馬,擢拔了正三品威武將軍,這才算是把徐家真正的祖產傳承在自己手中了。
徐榮正在緩慢地成長為徐家的當家人。武將氏族不比文臣,他們需要繼承的是效忠這個家族的兵馬,而不是名聲和財富。
陳皇后一番話說得漂亮,還真心實意為徐家考慮,允許徐榮的幾個弟弟們繼承世子之位……可是!什麼世子,那都是徐家的家事,有什麼要緊?真正要命的,是徐榮遭此懲處后削官削爵、一無所有,自此之後就算是廢了;可其餘的幾個子孫如徐敏等,接手世子之位容易,接下徐榮麾下兵馬卻是難上加難!
徐敏是薛氏的第二個兒子。和徐榮不同,他自幼身體虛弱,無法練武,只能走文職的路子!
這也是為何徐榮吃喝嫖賭毫無建樹,薛氏卻不得不把他捧上高台的原因……徐玥是女流之輩,徐敏更是個廢物啊!
而餘下的幾個小的,四少爺五少爺之流……也不知那薛氏使了何等厲害手段,晉國公府面上瞧著多子多孫,實則多半是女兒,長大成人的男嗣極少。四少爺已經年過二十,卻是個患有腦傷的,和當年傅家的那個嫡長子的毛病一般無二;五少爺才十一歲,太年幼了。
這樣的晉國公府,除了徐榮之外,又有誰能接手老國公麾下的兵馬!
徐太后的臉色一點一點地冰下去。她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徐家小輩都沒有出息……徐策走了之後就沒有能上檯面的人了,而她的弟弟晉國公既年邁,又因貪圖酒色敗壞了身子……
什麼千年的名門望族,若真沒了福分、要敗落了,那也只是幾年的光景。林將軍家裡的例子活生生擺在眼前,林將軍年少成名,坐大秦「戰神」之位四十年,如今就因為兒孫不爭氣、找不出來一個能夠統領麾下兵馬的,整個家族都沒落了!手裡有再多的權柄又有何用?自己總有年邁身死的時候,輝煌的權勢和榮耀,又該如何傳下去?
陳皇后輕飄飄幾句話,實則是要斷了徐家的命數了。
可偏偏……這幾句話入情入理,聽得人都動容了;又有徐榮混賬在前,如此從輕處置難道不是天大的恩惠嗎?
徐太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有一種無聲的憤懣和屈辱,從心底緩慢地洶湧上來。
然而正在這時,外頭匆匆跑進來一個小內監,稟道:「太後娘娘!前頭聖上下了旨意,今日要聽弘安師父誦經呢!聖上特請太后移駕明台,一同聽弘安師父講經論道!」
徐太后眉頭一緊。
皇帝並不是喜歡學佛的人,也甚少要請她移駕。這般匆忙邀約,怕是……
徐太後面色蒼白地看向地上跪著的兩個罪人。
聖上這是在向她要結果了。
徐太后的牙齒猛地咬緊了。旋即,她無奈地抬起手,命令道:「皇后所言甚是。來人,傳旨!」
她知道,她沒有時間再拖下去了。
陳皇后的提議縱然有不妥之處,但若她硬要去爭,聖上知道了,結果只會更糟!
聖上能容忍她將這案子劃為家務事、且還是在鳳坤宮中做決斷,這就已經是最後的底線。陳皇后在側服侍,名為幫著她處置此事,實則是要對她掣肘!
也罷,也罷!
兒孫自有兒孫福……徐家這幅德行,是他們沒有福分了吧。
徐太后滿面疲憊地站了起來,扶著宮人的手道:「都散了,哀家也累了。」
***
晉國公府再次掀起的風波很快傳開了。
這種事兒想壓是壓不住的——想要徐家安穩的人只有徐太后,可想要徐家雞犬不寧的卻大有人在,包括聖上。
很快,京城的街頭巷尾都傳開了晉國公府的腌臢,連徐榮如何沾染了花柳病、手底下享用了哪幾個花魁、那些花魁的模樣姓名等,事無巨細地傳得沸沸揚揚。與此同時,太后的懿旨也一道一道地下來了。
革除徐榮夫婦的爵位和官位、最後冊立徐敏為世子。徐太后可不敢因心內不甘而耽擱什麼——真耽擱了,等聖上來下旨,那徐榮的世子之位沒了是一回事,說不準徐敏也別想撈著什麼世子了!整個晉國公府就以「子孫不肖」的名頭,再也別往下傳了!
而在懿旨送下來之後,不說外人們如何嗤笑晉國公府門風不正,這國公府自家裡頭,就先自亂了陣腳。
「安定侯夫人,您要打聽的事兒都有消息啦!」
致遠師父滿面堆笑地站在傅錦儀面前,殷勤道:「這些日子,那晉國公府可真是熱鬧呀!」
這時候距離傅錦儀上一回進宮也有七八日了。
她從宮裡告退後,抽空回了一趟侯府,領著下人們搜羅了幾樣要換洗的被褥衣裳等,傍晚時才往明覺寺里趕,一路上又置辦了不少食材藥材。等再進明覺寺,她身後又是跟著浩浩蕩蕩的二十輛馬車,直把致遠等人再次驚掉了下巴。
都說這安定侯府的幾個主子是被晉國公府逐出宗族的,雖然有大司馬大人庇護,可總歸是落難之人,要白手起家,府中怕是外表光鮮、內里空虛的。如今見著這侯夫人一趟一趟地往山上運東西、那位太夫人更是一把一把的銀票往功德箱子裡頭撒,眾女尼們才知道這安定侯府是當真顯赫了。
再聽聞了晉國公府惹上的那檔子禍事……不少人連連搖頭道:別看那安定侯府遭人唾罵,可作為正統的晉國公府倒是越發落魄了。人人宣揚著大司馬徐策是苟合的野種、要遭天譴之類,如今看著,卻是晉國公府兩個根正苗紅的子孫不成器,連大不敬的禍事都敢惹。這麼下去,這晉國公府和安定侯府兩家,鹿死誰手還真未可知。
傅錦儀穿著一身細棉布的藏青色僧衣,微笑坐在臨風的竹林下頭,神色恬淡。
在林氏的管束下,她縱然能有本事偷吃,卻也絕不敢再穿戴什麼鮮亮的衣冠首飾來招搖了,如今也日日穿起了僧衣。只是就算衣衫素凈,她手邊上的香爐里燃著的卻是齊州進宮的沉香,價值連城,一克香粉可比百兩黃金。
「晉國公府大少爺染上花柳病的事兒傳得聲勢浩大、為天下人所不齒,這我們都是知道的。我要你打聽的,可是國公府自家裡頭,那世子之位爭得如何了。」傅錦儀輕緩一笑,手上捏著的金剪子「咔吧」一聲下去,手邊上插著的一瓶月季花兒上連枝帶葉剪下來一朵。
致遠師父面上露出了一絲狹促。
「這個,貧尼自然也是打聽了的!」她面上透著幸災樂禍的興奮:「太後娘娘的懿旨下得很快,如今國公府的二少爺徐敏已經行了大禮、加了金冠也開了祠堂,是正兒八經的世子爺了。只是,那原先的世子爺徐榮可不是省油的燈!自個兒的世子之位平白被弟弟搶了,他如何能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