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冠衛姓
此事當真怪不得我們世子爺,人有三急,他忍了一天一夜,算是腰子極好的了。
劉阿牛這屋裡頭放的恭桶,他盯了好久了,只一直沒機會。
好不容易熬到三更半夜等衛靜姝睡著,忍著痛摸著牆起身解決一下人生大事,哪曉得還叫她給抓了個現行。
他也很冤枉!
衛靜姝叫那一句四平八穩的「出恭」鬧得怔愣半響,也是夜色深瞧不清那燒得通紅的面頰,以及一顆恨不得鑽入地縫的心。
李君澈的正事叫衛靜姝打斷,雖也覺不好意思,可還是將未了的繼續下去。
說來也怪,平素進宮,有那宮婢替他扶龍根,都坦然得狠,今日衛靜姝甚個都沒瞧見,他到覺得面紅耳赤起來。
持續而又清冽的水聲復又傳來。
衛靜姝又羞又惱,瞪著眼兒羞臊的罵一句:「臭流氓。」跟著便拿被子裹了頭歪在炕上,一聲不吭。
雖說是活了兩世的人,可前世到死也還是個黃花姑娘,碰到這樣的事兒,哪裡還能鎮定得了。
李君澈半夜出恭一回,沒曾想還鬧得兩人都沒得好睡。
衛靜姝保持著那個姿勢,直到天亮。
院子裡頭傳來聲響,她一個激靈的起身,看都不敢看李君澈,立時裹了鞋就出門,好似這屋裡有洪水猛獸一般。
外頭傳來衛靜姝同劉阿牛的說話聲,李君澈這才睜開眸子,嘆得口氣,耳尖依稀還能見著泛紅的痕迹。
委實是尷尬至極。
……
李君澈的傷雖重,可到底不矯情,既然死不了,那第二日便落了地,也不必叫人事事伺候著。
劉阿牛正在砍柴,見他從屋裡頭出來,忙放下手上的事兒,上前攙扶:「衛大哥,你身上的傷還未好,起身做甚個,有甚個事只管叫我便是了。」
李君澈腳步一頓,側眸看向劉阿牛:「衛大哥?」
劉阿牛不明他話中意思,還當問自個如何這般叫他。
一邊扶著李君澈往堂屋的板凳上坐了,一邊道:「衛姑娘讓我這麼叫你的。」
李君澈忍不住會心一笑,扯得傷口也跟著一痛,從堂屋望出去,打眼便瞧見蹲在井邊的衛靜姝,翹著蘭花指蹙著眉頭正跟劉阿婆學著擇野菜。
她倒是會佔自個便宜!
李君澈心中升起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衛大哥」三個字,倒是叫他含在嘴裡嚼爛了才吞入腹中。
早先那股子尷尬之意,到得這會子卻是煙消雲散了。
衛靜姝倒是記仇得很,明明一雙眸子好的很,可瞧見李君澈就跟瞎了眼似得。
四人圍坐一桌用早膳,她倒是低著頭只知道扒碗裡頭的黍米粥,連頭都不抬一下。
李君澈覺得好笑又好玩,夾了兩條野菜放到她碗里,笑意盈盈:「一大早的就見你幫忙擇菜,你倒是試試自個擇的菜是如何味道的。」
衛靜姝腮幫子鼓鼓的,也沒說話,順手就將那兩條野菜塞進口裡,跟著臉色又是一變。
又苦又澀,倒比那黍米粥更加難吃。
她「哇」的一下,全吐出來,一抬頭,望著李君澈的眸子全是滔天的怒火。
李君澈笑得人畜無害,點一點那盤無甚油水的野菜:「妹妹,這叫苦菜,味道不甚好,可最是清肝降火,如此可是浪費了……」
劉阿婆也跟著笑:「這菜味道不好,衛姑娘怕是吃不慣。」又道:「阿牛,一會去鎮上回來,再去瞧瞧還有無別的野菜挖。」
劉阿牛一邊大口的將碗里的粥喝了,一邊爽朗應到:「好嘞。」
衛靜姝滿腔的怒火全積鬱在胸,倒是不好發泄出來了,沉著臉將竹筷往膳桌一扔:「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
她那碗里的黍米粥倒也還剩一半,劉阿婆瞧著肉疼,喊得一句:「吃這麼點哪兒夠啊……」
李君澈沖劉阿婆一笑:「她素來胃口小,倒也不怕。」說著便不嫌棄的將沾了衛靜姝口水的半碗粥都倒進自個碗里。
抬眸瞧得一眼正在院子裡頭發悶氣的衛靜姝,勾唇一笑,低聲輕喃一句:「衛大哥!」
……
因著李君澈身上有傷,也不曉得還得在石漁村待多久。
如今天時熱,衛靜姝同李君澈又沒得換洗衣裳,昨兒夜裡便說好今兒一早同劉阿牛往鎮上去一趟,如何都好,置辦兩身換洗衣裳才是正經的。
早膳用完,劉阿牛便去隔壁借了輛獨輪車來,跟著一道來的,還有隔壁大嬸家的娟兒姑娘。
那娟兒姑娘模樣一般,膚色也略黑,可勝在性子好,見人三分笑。
衛靜姝也不是那等趨炎附勢之人,聽劉阿牛叫她娟兒,便也跟著甜甜喊一聲:「娟兒姐姐……」
娟兒姑娘也不見外,應得一聲,又見她還是昨兒那身衣裳,便道:「你這衣裳也太打眼了,去了鎮上少不得容易沾染麻煩。」
衛靜姝方才倒也沒想到,這會叫娟兒一提,也跟著眉頭一蹙:「那怎麼辦?我沒得別的衣裳換。」娟兒打量一番她的身量:「你比我小個一點,若是不嫌棄倒是先去我那拿套舊的換一下,雖是舊了點,可都漿洗的乾淨,先將就一番。」
衛靜姝連連擺手:「不嫌棄,不嫌棄,我這會正愁著沒衣裳換呢。」又連連謝娟兒:「姐姐真是及時雨,太謝謝姐姐了。」
因著也不早了,說得兩句便往娟兒家去。
再回來時,衛靜姝倒是換了一身青綠色的麻布衣褲,因著不大合身,還鬆鬆垮垮的,一頭烏黑的青絲也綁成了小辮子垂在身前。
她這模樣,瞧著還真有幾分村姑的模樣。
衛靜姝身驕肉貴的,這麻布衣裳粗糙,穿著身上自然覺得難受,兩條秀氣的眉毛皺在一起,更顯難看。
李君澈坐在院里那棵大樹下納涼,瞧她這模樣,也跟著眉頭一蹙,沖她擺擺手:「過來。」
衛靜姝還惱著他,聞言輕哼一聲,也當沒瞧見,只身子叫這麻布衣裳扎得扭來扭去。
娟兒姑娘曉得昨兒李君澈是被抬著回來的,方才又未見著人,還當歇在屋裡頭,這會子突然聽見聲兒,側眸瞧過去,立時燒得面頰通紅。
她本以為見著衛靜姝這般頂好看的仙女已經算是三生有幸了,沒想到這位「衛大哥」也生得極是俊朗,同那仙人一般,叫人如何都移不開眼。
李君澈見娟兒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個看,笑得人畜無害的沖她點點頭。
又望向那隻脾氣甚大的貓兒,輕嘆一聲:「你不過來,可是要我這受傷之人過去尋你?」
其實李君澈這番模樣也算不得好看,身上的衣衫破爛,還沾著血,髮髻挽得鬆鬆散散的,下巴上還有些許青須,可娟兒姑娘還是叫那個人畜無害的笑,惹得心花蕩漾。
她推了推衛靜姝,自來熟的道:「快去瞧瞧甚個事兒,衛大哥身上有傷呢。」
衛靜姝沒注意到娟兒的不對勁,可到底還是心軟的,挪著小步子行到李君澈跟前,臉色依舊難看,語帶不悅:「什麼事,快說。」
李君澈伸手在她額間一彈:「翅膀硬了,越發不聽使喚了。」
衛靜姝又挨了打,捂著額頭,氣得眼圈都紅了:「你這王八蛋,慣會仗勢欺人。」
又威脅道:「這會沒了勢還要欺負我,你信不信我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叫你自生自滅了?」
「哦,那你就把我扔這兒自生自滅好了。」李君澈語氣淡然,聽不出喜怒,卻是將衛靜姝往跟前一拉,將她那衣裳上未系好的帶子解了。
衛靜姝起初沒明白,叫他這舉動嚇得一跳,還當他青天白日的就敢輕薄自個,忙拽著衣裳氣鼓鼓看著他,罵人的話張口就要出。
「想什麼呢,年紀不大,腦袋裡頭裝的東西倒是不少。」李君澈眉頭都未抬一下,同她將解開的帶子重新系好:「把我給你的玉牌當了吧,置辦幾套舒服一點的細棉衣裳。」
衛靜姝一怔,手上卻是下意識的拽住腰間的荷包,見他再沒得話說了,這才訥訥的應得一聲:「知道了。」
過得半響,這才又有些扭捏的開口問他:「你能不能……」
娟兒幫劉阿牛將獨輪車推到院外,紅著臉探個頭進來,見衛靜姝還站在那兒,便喊得一聲。
衛靜姝話兒也沒說完,應得一回,又見李君澈面上神色淡淡,餘下的話倒也說不出口了,沖他點一點頭,便跑了出去。
李君澈坐在那兒不動,目光卻一直落在衛靜姝身上。
她站在獨輪車前,同娟兒說著話,劉阿牛咧著一口大白牙,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布裹的東西給她。
「我見你早上沒吃多少東西,這是我方才在灶上拿的,還是熱乎的,你趁熱吃。」
衛靜姝有些詫異,還是接了過來,打開來瞧得一眼,是兩個硬梆梆的窩窩頭,雖然她不喜這吃食,可還是笑著謝道:「謝謝阿牛哥。」
劉阿牛傻笑一回,將獨輪車推著往前走,嘴裡還道:「一會從鎮上回來,我再去挖點味道好的野菜回來。」
而李君澈,叫那一句「阿牛哥」鬧得心情瞬間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