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可叫姐姐我一通好找
姐妹二人穩住身形,一抬頭便見那擅闖馬車的少年奇裝異服,滿頭青絲盡數紮成辮子,神情緊張,額上沁汗。
六目相對,似曾相似之感油然而生。
衛靜婉也覺得此人甚是面熟,卻一時間想不起在何處見過,衛靜姝卻是一眼認出來。
拓跋康也是個眼力好的,上回他學騎馬少了膽子,讓馬匹在街道上險些撞了衛家的馬車,還因此同衛靜姝吵過一架。
今日他走投無路,光天化日之下擅闖他人的馬車,沒想到還遇到了她。
一時間別說多欣喜,簡直跟見著娘家人一般。
衛靜姝嘴角一扯,將他上下打量一番,還未說話,拓跋康便連聲攀上親來:「衛家表妹,衛家表妹,是我,是我,拓跋康,謝元安的朋友。」
頓了頓似乎又覺得「朋友」二字不夠分量,忙又道:「不對,是兄弟,你表哥的兄弟。」
「原來是你。」衛靜婉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指著拓跋康:「你這西域人,竟然敢擅闖我們衛家的馬車。」
說著又楊聲喊道:「來人……」
只她聲兒還未傳出去,立時便叫拓跋康急急忙忙的捂了嘴:「姑奶奶的,求你了,別喊,別喊,有人要取我性命。」
衛靜姝拽著手裡的書冊往拓跋康腦袋上一敲,趁他分神的功夫,忙將衛靜婉拉過來,面色陰寒:「有人取你性命與我姐妹二人何干。」
又威脅道:「看在謝家表哥的份上,我暫且不計較你今兒擅闖馬車的事兒,可你最好也老實點,立時滾出去,否則別個未取你性命我便先取你性命。」
馬車外頭吵吵囔囔之聲越發響,拓跋康急得屁股都冒煙了,嘰里咕嚕的越發連中原話都說不清楚了。
「都說你們中原人有情有義,怎的你這小娘子這般絕情絕義的,我,我好歹是謝元安的好友。」
又軟下聲兒道:「你們中原人不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嗎?我今兒這膝下的黃金不要了……」
說著還當真毫無尊嚴的往衛靜姝同衛靜婉跟前一跪:「衛家表妹,你就看在我這黃金都不要的份上,幫我離開這條街就成了。」
拓跋康本就年歲不大,又長得面嫩得很,此番又將姿態放得極低,瞧著好不可憐。
衛靜婉素來心軟,瞧著便有些不忍心,拉了拉衛靜姝的衣袖輕聲道:「姐姐,不如幫幫他罷,好歹他也是謝家表哥的朋友。」
衛靜姝側眸瞧得衛靜婉一眼,輕哼一聲:「不幫,此人是甚個身份尚且都未明,那些個人因何要取他性命也未曾知曉,萬一他是幹了甚個殺人放火的勾當,難不成咱們也要助紂為虐不成?」
衛靜婉一聽當真不敢再求情。
拓跋康連聲解釋:「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沒有干殺人放火的勾當,是,是有人非逼問我什麼什麼毒啊什麼的事兒,我,也不知道啊,這些人便說要取我性命。」
又道:「我身份很明的,我,我阿爸是個商人,從西域來的,販賣很多東西的。」
他生怕這姐妹兩不理解很多東西是多少東西,還跟個孩子似得伸手畫了個大圈。
原本是件嚴肅,論生死的事兒,偏生叫他這動作逗得衛靜婉噗哧一笑。
拓跋康抬眸看去,想瞪上一眼,可又瞅得衛靜姝一回,愣是將心裡的不滿收斂回去。
而此時衛靜姝的面色甚是深沉,從拓跋康的話裡頭想起李君澈身上的毒也來自西域,她將目光落到拓跋康身上半響,直看得他汗毛直豎,這才試探道:「我不信,你一個胡人,又是商人之子,人家就算要問甚個毒那也不會是問你。」
「是真的,是真的……」
拓跋康是真箇不曉得甚個毒不毒的,跟著阿爸來中原也完全是為了好玩,想要見識見識一下中原是何模樣。
就連跟著那個美人姐姐一路追回京都,他都以為是來玩的,若不是今晨天還未亮便有人逼問,威脅他說出甚個解藥甚個的,只怕他到死都不曉得是甚個回事。
這會子見衛靜姝又一副不相信的模樣,急得不行,可又尋不著話來解釋。
一時間又氣又恨,氣他阿爸惹了麻煩不自知連累他的小命,又是恨中原人多心思,自個玩不過。
馬車外頭傳來有人說要尋賊的聲兒,拓跋康聽著聲兒便嚇得一跳,哀求的看著衛靜姝,老實得跟只吃了癟的兔兒似得,哪兒還有那日所見的囂張氣焰。
衛靜婉又拉了拉衛靜姝的衣袖,她倒是相信拓跋康的話,畢竟似謝元安那樣一個榆木之人,想來也不敢結交甚個凶神惡煞之人。
衛靜姝沒做聲,仔細聽得外頭跟車婆子說話的聲兒,想了想撩了帘子小聲問一句:「發生了甚個事兒?」
跟車的婆子同那一身短打粗衣麻布的男子不耐煩的說了一句甚個,款冬便壓低聲兒道:「說是有個小賊跑到這兒不見了人影,問咱們可有無瞧見。」
衛靜姝點一點頭,將目光落到那前來打聽的男子身上,眼眸一轉,便問:「這人的聲兒聽著好似有些雲州口音。」
……
拓跋康覺得衛靜姝這人性子著實奇怪得很。
前一刻還一副見死不救的模樣,后一刻便又轉變的主意。
雖是覺得衛靜姝奇怪,可他到底未徹底見過人心的險惡,衛靜姝說救他,他便信了。
被衛靜姝藏在馬車上,避開那些尋他的人,一路平安又順利的一道往歸元寺去,他也未存懷疑。
只當衛靜姝這人性子不好,可心腸還是不壞的。
而衛靜姝是怕拓跋康真同李君澈身上的毒有甚個牽連,這才不敢隨意放他離開,只道:「我本不信你說所之言,就是救你也是因著謝家表哥,你如今便更加不能同我惹麻煩。」
「我已經讓人去給謝家表哥遞了信,一會小丫鬟會掩護你離開到安全的地兒,你最好是乖乖聽話在那兒安心等著。」
又不客氣道:「至於那些人為何追殺你,你最好是同謝家表哥交待清楚,免得我們都叫你連累。」
拓跋康第一回跟著他老子出遠門到中原來,哪兒就經歷過這樣的事兒,早嚇得三魂不見七魄,連連點頭:「衛家表妹說得對,我會好好聽話,不給你們惹麻煩的。」
馬車停在歸元寺山下,衛靜姝同衛靜婉一前一後的下了馬車,隨余氏一道叫丫鬟婆子們簇擁著改步行上山。
一行人走遠了,款冬這才拿了個包袱悄悄的上了馬車,將東西往拓跋康跟前一扔:「換上。」
眼睛也一瞬不瞬的盯著,不敢挪開半分。
她真是覺得自個膽兒肥得很,連衛靜姝在馬車裡頭藏男人,她都敢上前來兜著。
拓跋康將那一身七七八八的女裙拿在手裡抖了抖,看得款冬一眼又不敢發脾氣,只得顧著小命要緊,將衣裙彆扭的穿在身上。
款冬略微替他收拾一回,便領著大搖大擺的上了歸元寺,尋了間破舊的柴房安置著。
拓跋康也不嫌棄,還當衛靜姝當真心好,簡直如救世主一般,感激不盡,
前些日子才下了雨,歸元寺這間柴房又破又潮濕,拓跋康穿著不甚合身的衣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時不時的就探頭看一回,盼著謝元安早些來接他離開這兒。
款冬坐在一捆柴禾上頭,見他如此坐立不安,嗤笑一聲:「我還在這兒,你有什麼好怕的。」
拓跋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問道:「不知道謝元安什麼時候來。」
「哪那麼快,這兒是歸元寺,離永安侯府好些路程,派人去,同過來都要時辰。」款冬坐直身子,又笑問他:「你莫不是騙了哪家的姑娘,惹了人家的惱才要取你狗命吧。」
「沒有沒有。」到底是少年人,叫款冬這麼一說,面上越發漲得通紅。
拓跋康連自個都未發覺,他這模樣完全沒得了往日的囂張氣勢,反倒猶如小奶狗一般。
款冬大他些許,便也當弟弟似的,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不論有用沒用的都說上幾句。
拓跋康侯得大半個時辰,沒聽見動靜也將心裡的害怕壓了大半下去,同款冬敘著話時間倒也過得快,到的午時了都還未有發覺。
春日的太陽當空照著,從破舊的窗柩折射進來,倒也帶了幾分溫暖。
外頭傳來一陣又輕又穩的腳步聲,拓跋康還未反應過來,款冬倒是蹭的一下便站起身,幾步上前從那門縫往外瞧得一回,待瞧清來人,面上這才露出幾分輕鬆之色。
破門板兒吱呀一聲打開來,猛烈太陽一下子將柴房照亮,拓跋康捂著不甚適應的眼兒,正要說話,便聽得一女子咯咯笑出聲來。
「小東西,你居然這般調皮,跑到這兒來了,可叫姐姐我一通好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