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耽誤吉時
旌德帝給李君澈同衛靜姝賜婚的確將雍靖王噁心了一把。
可雍靖王也不是好惹了,雖是受了旌德帝給李君澈賜下的婚事,卻不聲不響的著李君淳往江南行一趟,特特將王家女護送至京都,挑了李君澈同衛靜姝成婚的同一日,讓兩人履行婚約當日完婚。
一來反噁心了旌德帝一回,二來又狠狠打了旌德帝的臉面,還叫他有火發不得。
凡事也還講究個先來後到的,王映芝本就同李君澈有婚約在身,要完婚也是情理之中,誰也說不得甚個,只如此一鬧便越發叫衛靜姝難堪。
余氏本就不看好這門親事,聽聞王映芝進了京便氣得肝疼,很是拿衛仁開刷了幾回。
又曉得王映芝同李君澈完婚的日子挑在同一日,更是沒得好性子,不僅越發厭惡李君澈,就連王映芝也叫她一道恨上了。
縱然如此,該辦的還是得辦,只越發做得精細起來,好叫大婚那日事事壓過王映芝一頭才好。
旌德帝也叫雍靖王此舉氣得不行,卻也不得不笑著受了,只便越發將衛靜姝劃到自個那頭,又叫衛靜妍吹得幾回枕頭風,賞賜更是如流水般賜下去。
欽天監的人慣會看臉色行事,曉得旌德帝心頭不舒坦,仆算大婚之日的吉時,便特特叫衛靜姝在這上頭壓過王映芝一頭,先一個時辰進門,王映芝則后一個時辰。
如此便有一個先一個后。
萬事都有人替衛靜姝安排好,好叫她到得正日子無憂無慮風風光光的出嫁。
可她心裡總覺得不安生,倒也不是惱怒王映芝不識時務挑了這時進京,只覺王映芝牽連進兩位霸主鬥氣之事來,何其無辜,日後二人又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更是難以處之。
李君澈是真心待衛靜姝的,本就不樂意叫她受半點委屈,至於有婚約的王映芝他早先便謀算好如何安置的。
可這一回叫親爹同親兄弟坑了一把,硬是這時候將人送進京,打亂他全盤計劃,也氣得他心火大盛。
李君淳面對李君澈的怒火,還雲淡風輕的將黑鍋都扔給雍靖王:「父親說了,王家姑娘替大哥擋了這麼多年,若是沒個交代,日後不僅毀了王姑娘的一生,更是寒了王家的心。」
要說起李君澈同江南王家的這門婚約,當初完全就是隨口的一句話,硬是將王家姑娘拉出來敷衍旌德帝的,連正兒八經的信物都沒得,便也算不得真箇有婚約。
可王家將這鍋一背許多年,假的也成了真的,更何況王映芝一年比一年長大,的確是當有個交代。
前世這時李君澈身上的毒素沒得半點法子緩解,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加之朝中局勢緊張,衛靜姝也未出現在李君澈視線內,那王家姑娘便一直做個神秘人隱在江南,婚約自然也無人提及。
可如今的情形卻又不一樣。
這一回,李君澈就是萬般不願,也得硬著頭皮將人娶進門。
縱使雍靖王背了整個鍋,可李君澈還是忍不住手癢,很是將李君淳收拾了一頓,打得他躺上三五日才能起身。
可兄弟間的情分,便也越發疏離起來。
就算如此,李君淳還是生的賤,躺在榻上日日叫許錦容伺候著,還要看著李君澈氣急敗壞的吩咐下人將另外一個院子收拾出來,到時候好安置王映芝。
江南王家隸屬詩書禮儀世家,王映芝被護送至京都成親,王家便也臨時在京都置辦了一座小二進的院子,好叫王映芝到時候從那兒出嫁,回門也有地兒去。
王映芝自打進了那院子,便再未出來過,也無人見過她長甚個模樣,是甚個性情。
只京都那些個閑得沒事幹的,越發期待李世子大婚那日的熱鬧了。
婚期越發臨近,衛靜姝也越發忙碌,可心裡又隱隱生些異樣起來。
被章寶珠嘲笑為大婚前的恐懼。
李君澈也忙得腳不沾地,卻還一日不落的給衛靜姝遞些小筏子。
筏子上頭也不過寥寥幾筆,字跡隨便,寫的內容也隨意,有時是說自個今日吃了甚個,有時是說今兒試了甚個衣裳,又或者是新房裡頭添置了甚個,給衛靜姝置辦了甚個。
卻自始自終也未曾說過關於王映芝的事兒。
衛靜姝平素醋缸子動不動便要打翻,十里飄酸的,可這一回關於王映芝卻是一個字都未過問,與這上頭她還是有幾分自信的,如若不然也沒得自個同李君澈的上一世了。
時間一日比一日快,眼見三月十八近在眼前了,李君澈倒比衛靜姝更加緊張起來,每日送的筏子也比往日多了幾張。
衛靜姝前世也是嫁過一回人的,可也將這一世同李君澈成親當作第一回,起先倒也有些緊張的,可瞧著李君澈每日送來的筏子,那些個緊張倒消散不少。
正日子頭天夜裡,余氏按著規矩掖著紅冊子進了衛靜姝的屋子,同她說些個閨房裡頭的男女之事來。
余氏身為婦人多年,雖同女兒說起這些有些難為情,可一想到她所嫁何人,便也丁點不敢含糊,不僅將紅冊子翻到底,一頁頁的同她解說,還將自個曉得的也都傳授與她。
衛靜姝雖嫁過人,卻未經過人事,早從余氏說第一句開始,便羞得頭都抬不起來了,可還是豎著耳朵聽她說完。
母女兩個就這上頭的事兒說得一回,余氏望著嬌羞的女兒又感嘆出聲:「那雍靖王府本就是個複雜的地方,世子府裡頭鶯鶯燕燕何其多,如今還又多了個王家姑娘,日後你可放機靈著些。」
衛靜姝曉得余氏是擔心,便也挨在她肩頭,不作聲。
明兒成了親,她便離了父母身邊,成為李家的婦人,日後便是回了娘家,也算是客人,一時之間又生出幾分難過來。
余氏也顧不得她難過,叮囑道:「你這性子素來跳脫,又是個沒心沒肺的人,日後同王家姑娘以平妻而坐,便也莫要去掙那勞什子掌家權。」
又道:「依著你那尿性就算給你了,你也管不了。」
衛靜姝半響無語,她哪兒就那般差了,可到底反駁的話也未說,只點頭應下:「娘放心,我知道的,就世子府那些個東西我也不屑。」
這話倒是不假。
衛仁同餘氏替她置辦的嫁妝,本就豐厚,璟國公夫婦因著這門親事是同雍靖王府結的,便也舍了些好東西給她,再加上衛靜妍送的,還有旌德帝給的那些體面。
光是自個的這些嫁妝,別說養起李君澈,就是養起整個世子府都綽綽有餘,哪兒還就貪圖他那些個掌家權。
「你如此想便最好。」
余氏見她乖巧應下,也點一點頭,又說起夫妻相處之道來:「溫順小意得有,小脾氣也不必隱藏,可也要適當,萬不能鑽牛角尖,該給台階時就得給個台階……」
余氏說的這些也是她母親教的,理是對的,說辭也較官方,衛靜姝起初聞言倒還崩得住,到得後頭終是忍不住噗哧一笑:「那也沒見娘甚個時候給過爹台階下的……」
惹得余氏臉兒一紅,伸手敲她一回,笑罵:「你爹那是欠收拾……」
母女兩個絮絮叨叨的敘到半夜,余氏這才滿臉疲憊的從衛靜姝屋裡出來。
衛仁早在一覽居喝了一肚子茶水,見她出來這才又端著笑,拉著衛靜姝說了幾句悄悄話來。
余氏見不得他這模樣,氣哼一聲自個先行離去。
等她一走,衛仁便從懷裡掏了一摞銀票塞給衛靜姝。
「該給你準備的都準備了,爹也沒什麼好給你的,這些都是爹攢得私房,日後嫁了人,各方人情來往,下人打賞都少不了,你拿著,手上大方點,別個也多看你兩眼。」
衛仁有頭腦,這些年管著雍靖十州那些個庶務,也掙了不少錢,卻都上交給了余氏,他手裡這些個私房也不曉得是甚個時候攢下的。
那一摞銀票俱是一千兩一張的,拽在手裡厚厚的,少不得有百來張,好些還皺巴巴的,也不曉得他揣了多久。
衛靜姝眼眶紅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望著衛仁語帶咽哽的喊得一聲:「爹……」
世子府內喜氣洋洋,到處貼著紅囍字,掛著紅綢紅燈籠,就連下人身上也都著了一身紅衫。
所到之處皆透著歡喜。
李君澈雖面上平靜,可也翻來覆去跟煎魚似得一整夜未睡,到得時辰四書在外頭一喊,他便立時起了身。
精神煥發,神采奕奕的,也瞧不出是一整夜未眠的模樣。
新嫁娘要收拾打扮,新郎官也少不得。
李君澈叫伺候著梳洗一番,又換上繁複的大紅喜袍,整個人襯得越發紅光滿面。
出門迎親的吉時還未到,他便理了好幾回衣裳,每理一次總要問初十一回何時了,那模樣倒似足了春圍趕考的學子一般。
初十心裡笑開了花,面上還是一本正經的應了。
問得多了,李君澈也有些尷尬,摸著鼻尖自說自話:「爺就是怕耽誤了吉時。」
他這話不過隨口一說,哪裡曉得便當真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