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我沒娘了啊
李君澈同衛靜姝上了葯,怕碰到她傷口,並未同她著衣裳。
衛靜姝起身,覺得周身涼涼的,這才看得一眼,只當李君澈獸性發作,連她受傷都不放過,不由得,氣得小臉兒通紅。
她這腦迴路,相當的清奇,李君澈都被她氣笑了,伸手往她腦袋上拍一下:「你這腦袋一天到晚的盡想這些齷蹉事兒。」
衛靜姝揪著錦被,瞪著眼兒看他,雖是甚個都未說,可那眸中仿似在說:你就是這樣的人。
李君澈叫她瞧得滿身的不自在,輕咳一聲,起身替她將軟緞的寢衣捧過來。
「你身子虛,今兒先吃點粥水,明兒再叫廚下整治些好克化的來。」
說著將衣衫抖開來:「是為夫伺候你,還是你自個來?」
衛靜姝眨巴著眼兒,沒說話,她倒是不要臉的想叫李君澈伺候,可一想到身上那許多傷,鐵定不甚好看的,半響才有些氣惱的拒絕:「讓忍冬進來罷。」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她這小脾氣來得有點突然,李君澈也難知其心中所想,又想著自個是男子,未免不知輕重弄疼她,便也當真喚忍冬進屋伺候她著衣裳。
忍冬伺候衛靜姝著了衣裳,又捧了放得溫熱的小米粥伺候她用下,隔得半個鐘復又將熬好的葯送進來。
衛靜姝倒也不怕苦,一碗黑漆漆的葯汁昂頭便喝下,不多時就泛起了困意。
叫忍冬扶著躺了下來,這才慵懶的問起李君澈來。
「世子爺往璟國公府去了。」說起李君澈,忍冬便對這位姑爺有了刮目相看的意思。
世人皆知李君澈風流名聲在外,後院鶯鶯燕燕不計其數。
可若非親眼相見,也難以想象這位滿身風流債的世子爺對自家姑娘體貼有加,凡事親力親為,不假手於人。
先頭賜婚聖旨下來,她還替自家姑娘覺得不值,璟國公府嫡小姐的身份也不差,嫁給身在京都當質子的李世子,可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如今倒好,這臉兒打得啪啪響,都恨不得自家未來的夫婿就照李君澈這般挑。
衛靜姝原先還困意難忍,聽得忍冬說李君澈往璟國公府去了,這才想起白日裡頭國公府出了白事,心裡一急,猛的坐起身來扯著傷口痛得齜牙裂目。
忍冬忙扶了一把:「世子妃快躺下,世子爺說了,讓您好生養傷,別的事兒都有他呢。」
衛靜姝出得一身冷汗,到底扛不住又躺了下去,只蹙著眉頭問:「國公府怎麼回事,報喪的只怕早來了,到底是誰去了?」
「是國公夫人。」
佟氏嫁進衛家幾十年了,打從她婆母還在世時,她便在衛家說一不二,哪曾曉得臨到頭來,卻栽在自個培養出來的玩意手裡。
楊氏一門心思的想讓衛靜嫦和離,美名其曰心疼女兒,可這蹩腳的由頭騙騙別個倒還可以,哪兒就真能將佟氏糊弄過去。
原先佟氏打著讓衛靜嫦替代衛靜妍的意思,不過是因為衛靜嫦蠢鈍,好控制罷了。
不過後頭叫衛靜妍插一腳,衛靜嫦倒也成了無用的棋子。
衛靜嫦嫁的人家雖門第不高,可好歹也是清白人家,她又正頭娘子,也不算虧。
偏生這玩意叫她自個養出野性來了,好好的正頭娘子不當,去學那等子下賤玩意勾搭高門公子哥,陪著身份去做妾。
若是衛靜嫦年紀小,心氣高,一時鬼迷了心竅也在所難免,可楊氏都幾十歲的人了,也跟著胡鬧,可不叫人生氣。
堂堂的正頭夫人不當,非要和離去給人做妾,國公府難道不要臉面了?
這不是白白送笑料到別個嘴裡,叫人笑話。
佟氏好話說盡,這母女兩人一個都聽不進去,不過幾日功夫,便將整個國公府鬧得烏煙瘴氣的,她自個也氣得生了病氣來。
今兒個余氏帶著衛靜婉躲出去,臨出門時母女兩還去看過佟氏,那時她雖精神氣不好,可也不像瞧著是油盡燈枯之人。
哪曉得不過幾個時辰,便撒手西去。
佟氏斷了氣,楊氏同衛靜嫦想要和離便更加不可能,金氏得信最先趕過去,這母女兩還鬧得不可開交,眼瞧不過去,讓這母女兩靜一靜,好叫老夫人將壽衣換上。
偏生這兩人跟犯了病似得,連帶著將金氏都怨上了,險些打起來。
若不是國公爺及時出現,榮桂堂只怕都要叫拆了去。
佟老夫人是一口氣上不來,堵死了的,說難聽點就是叫氣死的。
楊氏同衛靜嫦這兩人一個都逃脫不了干係,想要和離便更加不可能。
余氏趕在後頭回來,聽說了事情緣由,氣得后牙槽都要咬碎了去,老夫人一死,衛靜婉的親事必然要往後挪,衛靜姝雖是嫁出去的女兒,卻也要守上些許時日,想要個孩子都不行,衛書啟便連相看都不成。
她氣得很是罵得幾句,又不得不同金氏一道料理老夫人的喪事。
衛仁早些年同璟國公夫婦生了嫌隙,可到底是生養一場的母親,如今就這般去了,心中難過也說不出來,只一言不發的幫手料理。
往世子府報信的人早就去而復返,璟國公府靈堂都搭起來了。
李君澈才遲遲而來,衛靜姝又未同行,衛仁只當他這女兒心頭不喜佟老夫人連這種時候還任性,不由得心裡生了氣,不陰不陽的道:「世子爺同世子妃金貴,還當要八抬大轎才請得動。」
此時人多雜亂,也不適宜多說,李君澈曉得他心頭不舒坦,被刺得兩句也不作聲,只著手幫忙。
佟老夫人怎麼說也是有品級在身的命婦,外頭人也得稱一句「國公夫人」,京中各家就算不喜她為人,少不得也要來弔喪一番的。
金氏雖管著府中內務多年,可大權同下頭使用的人手卻都是直屬佟老夫人的,如今她仙去,下頭人又對金氏同餘氏不甚服從,一時間整個璟國公府不管是內院還是外院都亂成一鍋粥。
因著忙亂,楊氏同衛靜嫦兩始作俑者也無人收拾,到得這時候還不知收斂,挑起刺頭,又是哭又是淚的,直說衛靜姝連佟老夫人的喪事都不來,白叫佟老夫人疼這一場。
夜都已經深了,府裡頭忙得不可開交,偏生這兩人犯了病。
衛仁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雖說他心裡惱衛靜姝不知分寸,可自家的女兒也由不得別個來說道,立時罵道:「到底是哪個白眼狼叫娘白疼一場了?」
他紅著眼,說起話來也絲毫不客氣:「甚個好處都叫你們得了,一點不稱心就日日到娘跟前來鬧,娘連病著都不安生,娘被你們氣死了,都還沒點自知自明,難道你們就不怕報應嗎?」
又一本正經的護女兒:「你們還好意思編排沅沅,沅沅雖在京都所居時日不多,可也知恩,聽聞娘仙去了,頓時一口氣上不來暈死過去,到這會都沒醒過來。」
「你們這兩罪魁禍首,到底是誰給的底氣,見人就敢咬……」
衛仁在家中排最幼,如此公然謾罵長嫂同侄女,原本不是應該的,可楊氏同衛靜嫦做的那些好事,誰敢出聲替她們說話?
就連衛寬都不敢替自個妻女說半句話。
還是國公爺看著鬧著不像話,才斥得衛仁一句:「夠了,也不看看什麼時候,吵吵鬧鬧的似什麼樣子。」
衛仁一大老爺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含糊不清的道:「爹,我沒娘了啊……」
只一句話,叫在場之人都心裡泛酸。
李君澈在璟國公府忙到後半夜,才回世子府,臨走前衛仁還紅著眼睛,拉著他問衛靜姝怎麼回事。
先頭他也是一時心急,只當衛靜姝不知分寸,可後頭靜下來了這才又覺出不對勁來。
李君澈也沒瞞著,老實道:「沅沅今兒回府之人被有心人偷襲,受了傷。」
衛仁一聽,立時炸起來,對著李君澈破口大罵:「你怎麼當人夫君的,平白無故的就叫她受了傷。」
又是滿心擔憂:「傷得重不重,有沒傷到要害,有沒傷及性命。」
見老丈人如此大反應,李君澈哪裡還敢老實,只說受了點皮外傷,又說明兒帶衛靜姝一道過來,衛仁這才放他離去。
李君澈回到寶山居,衛靜姝早已經睡著了,只睡得不熟,聽見動靜便立時醒來,含含糊糊的道一句:「你回來了。」
「嗯。」李君澈應得一句,又道:「你先睡著,我去沐浴一番。」
衛靜姝心裡有事,也沒了睡意,只窩在榻上等李君澈沐浴完,這才問他:「祖母一向身子康健,怎的說走就走了。」
她記得,上一世佟老夫人一直活得好好的,到得衛家倒台,她才跟衛家眾人一道命送斷頭台。
怎的這一世就這麼快仙去了呢。
李君澈身上帶著水汽,坐得離衛靜姝有些遠,一邊用布巾子抹頭髮,一邊淡淡開口:「你大伯娘同你二姐姐打得一副好算計,結果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那老夫人給氣死了。」
衛靜姝滿目驚訝,瞪著眼兒半響,這才又蹙著眉頭看向李君澈。
李君澈就曉得瞞她不過,勾唇一笑,吐出幾個字來,卻叫衛靜姝神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