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大老爺被抓了
四冬幾個不知到底生了甚個事兒,一個個低眸斂目的侯在屋裡,卻連大氣都不敢出。
衛靜姝哭得一夜,哪怕累得睡著了,眼角還掛著淚。
李君澈一起身,她便也是跟著醒了的,此番聽得他如此冰冷之言,小脾氣立時上頭,猛的坐起身來,吼道:「憑什麼,我不去,我不去,我就不去……」
她雙眸又紅又腫,面上帶著幾分憔悴,許是傷心了一夜精神不好,又許是方才起身太猛,吼得這一句便有些發暈,險些從榻上栽下來。
李君澈嚇得不輕,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接了滿懷,又氣又惱又後悔,只得放軟了聲兒好聲好氣的道:「莫要叫我為難了。」
「你越是如此,我便越是不好受……」
衛靜姝又咽唔起來,道理她都懂,可是要真正做到卻是極難。
她將小臉埋進李君澈的胸膛間:「我害怕……」
害怕這一別便是永別。
這一世的軌跡同上一世的軌跡離了許多,可無法大師那句替李君澈批的命格,她到現在都不敢掉以輕心,往後的事兒,誰又說得准?
她本就是歷經一世的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此番離了京都,若是李君澈真有甚個,她都不敢想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
不要說她怕,就是李君澈也怕。
無法雖說他命里有變數,可也是在劫難逃,若是過了往後自然安康喜樂,可萬一過不了呢?
他的心一日比一日忐忑,就怕有那麼一日,眼睜睜的叫衛靜姝看著自個死去。依著她的性子,到時候,她是該活還是該抱著孩子一道死?
李君澈將衛靜姝重新抱上榻,又從款冬手裡接了溫熱的布巾子細細給她抹了把臉,這才輕嘆一聲:「別怕,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的,為了你,為了孩子,我也不會讓自個有什麼事的。」
「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衛靜姝強忍了累,嘴唇都要咬破了,可還是不放心,含糊不清的說一句:「那你發誓。」
李君澈都被她逗笑了,輕輕的點頭,立時豎起手指來對天發誓:「我發誓,我一回會好好的,不會讓自己出什麼事的。」
復又捧著她的臉,親在她咬紅的唇瓣上:「好了,不要哭了,你看你眸子都腫成這樣了。」
衛靜姝伸手勾著李君澈的頸脖,還是有些抽泣,好半響才止住淚,卻問他:「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送我走。」
「明天。」李君澈應她。
十月時他書信給李君淳,讓他進京接衛靜姝去雲州,可李君淳來后,他又萬般不舍,拖了這許多日子,眼見日子越來越近,縱然萬般不舍,也要先行送她離去才行。
衛靜姝蹙著眉頭,有些不滿意,吸了吸鼻子去同李君澈談條件:「你要送我回雲州可以,但是我要再住幾日。」
又生怕李君澈不同意,急急道:「你原先都不告知我,我又有那許多東西要收拾,哪兒能明天說走就走的。」
瞧她這可憐兮兮的模樣,李君澈心中一片柔軟,但還是在心中盤算半響,應道:「好,那就多留兩日,大後天一早出發。」
只得多留兩日,衛靜姝心中不滿,可一見李君澈一副沒得討價還價的模樣,到底應了下來。
說兩日,便當真只得兩日。
四冬幾個,當日便開始收拾東西起來。
冬日裡的衣裳又多又厚,加上衛靜姝又懷著身孕,衣裳換得快,做得也多。
肚子裡頭的孩子還未出生,新制的衣裳鞋襪也有幾大箱籠。
此一去亦不知何時再歸,那一大堆嫁妝也不好帶走,撿了好帶的裝上,不好帶的都交給李君澈替她保管了。
衛靜姝目光片刻不離李君澈,心情也極是不好,連最喜愛的點心吃到嘴裡也如同嚼臘般。
寶山居的氣氛有些低沉,李君澈自個都受不了,想去外頭走走,可又有些捨得不衛靜姝。
兩人大眼看小眼的鬧得一上午,到得下午,衛靜姝這才轉了性過來。
將他的衣裳鞋襪,慣常用的,都一一同四書五經交代,又讓他天氣變化注意添減衣裳,平素再忙也要記得用膳,抽時間歇會子,莫要將身子熬壞了。
她跟個老太婆似得,叨叨絮絮,一樁樁一件件的都交代清楚。
李君澈安靜的聽著,心裡卻越發不好受,千迴百轉,也只得應她一聲:「好。」
到得夜裡頭,兩人相擁而眠,衛靜姝說得一句明兒要去歸元寺求個平安符,便在李君澈的懷裡睡了過去。
李君澈卻是徹夜都睡不著,縱然多得兩日,可也離別在即,他的心情並不比衛靜姝好到哪兒去。
第二日一早,兩人便乘了馬車往歸元寺去。
縱然朝中局勢再是如何變化,可歸元寺的香火依舊鼎盛。
衛靜姝一直畏佛光,如今懷著孩子,便更加不敢放肆,李君澈便留她在殿外,自個親去求了兩個平安符。
他將其中一個裝進衛靜姝隨身攜帶的荷包里,另外一個便也塞進自個的腰封裡頭。
「都要平安喜樂。」
求佛未必就能心想事成,可求的卻是個心安,衛靜姝也不例外。
她捏著荷包,看向李君澈點一點頭,卻甚個都未說。
到得要出發的頭日,李君澈復又陪著衛靜姝回了一趟國公府,不過吃吃飯,敘敘話,多的話誰都不曾提起。
夜裡頭夫妻兩個挨在一處,李君澈便從屋裡頭的暗格里取出個黑漆雕花木盒來。
衛靜姝在這屋裡住得這許多日子,從來不曉得還有暗格,見他拿出東西來,還有些驚訝,目光落在那漆盒上,笑了笑:「莫不是私房錢吧。」
也不過是句玩笑話罷了,李君澈哪有甚個私房錢,雍靖王養兵馬那麼大的開支,李君澈私下不少產業卻也都拿去填空缺了。
手裡頭剩的那些除卻支撐世子府的開支,便都是衛靜姝的了。
王映芝管著府裡頭的帳,衛靜姝手裡捏的卻是李君澈外頭的大帳,進出來往一筆筆的都要從她手頭過。
李君澈脫了鞋上榻,將盒子遞到她跟前,也跟著笑:「看看就知道了。」
衛靜姝心存疑惑,將盒子打開來,卻見裡頭躺著一支象牙簪。
簪子樣式簡單大方,瞧著同尋常的簪子也無不同,可上頭卻雕著不知名的紋樣。
衛靜姝看他,也不說話,她的金銀首飾都是用箱子裝的,這支象牙簪雖貴重,但也不出挑,沒得驚艷之處。
李君澈也不解釋,只道:「給你的。」
衛靜姝將簪子拿起打量一番,想了想這才問:「莫不是傳家寶吧。」
大戶人家有甚個傳家寶再正常不過,有些是傳世代嫡子嫡孫,有些是傳兒媳。
「算是吧。」李君澈一笑,這麼解釋也沒甚個不對的,只又加了一句:「這些可都是為夫的命根子,你可得護好了。」
「哦。」衛靜姝應得一聲,將象牙簪重新放回匣子裡頭,也沒覺得哪兒奇怪的。
象牙簪雖貴重,但也極少有人拿來當作傳家寶的,但是又想起雍靖王府的祖上也非世家大族出生,將這簪子拿來當傳家寶,許是有別的用意也說不準。
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下去了,天兒一亮,衛靜姝便要叫李君淳護送著回雲州去。
兩人都沒得睡意,只躺在一處,細細的說著話兒,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的也不是要緊的事兒。
冬日裡天亮得晚,衛靜姝何時睡著的也不曉得,可待她醒來,李君澈卻沒了身影。
院子里吵吵囔囔的,正是丫鬟婆子們將東西搬出去裝馬車。
衛靜姝叫摘星攬月伺候著梳洗一番,連早膳還未來得及用,李君淳便急急而來。
隔著一道帘子,他聲音沉穩,不帶絲毫反駁的道:「嫂嫂,天兒冷路上不好走,早膳已經著人送上馬車了,咱們這會就出發。」
衛靜姝心生不喜,她從醒來就未得李君澈隻言片語,更莫說見著人了,蹙著眉頭應得一句,又著款冬去問問李君澈去了哪兒。
款冬才撩了帘子,就叫李君淳攔了:「不必多此一舉了,大哥此時正有要事在身,去了也未必能見到了。」
說著又遞了封書信叫款冬拿進屋。
信中字跡潦草,簡簡單單隻言片語,衛靜姝粗略看得一眼,滿是失落,可到底還是將書信收起,罩了狐毛披風出了門。
馬車行一個時辰往通州碼頭去,再趁著未下雪的天時,走水路去雲州。
車廂裡頭燒了碳盆,擺了兩碟點心同一盅湯水,一看便知準備得極是匆忙。
款冬同忍冬伺候著,都忍不住啐兩句。
款冬一邊將冷掉的點心收起來,一邊道:「世子妃懷著身孕呢,這些就別吃了,一會瞧瞧哪兒又賣熱食的,買一碗來。」
衛靜姝點一點頭,也未說話,她雖然不挑吃食,可自打懷了孩子,卻又不一樣,兩碟凉掉的點心,同一盅半溫的湯水如何下肚。
馬車還未出城,行至熱鬧的街道時,分明叫人流阻了道,走得極慢。
忍冬從荷包里掏出幾個銅板出來,撩了帘子瞧得一眼李君淳沒往這邊看過來,便連忙道得一聲:「奴婢去買點吃的。」
隨即便迅速的跳下馬車,鑽進人群中。
不多時,忍冬又從人群里鑽回來,雙手空空不說,額間沁著汗,唇色發白。
衛靜姝就著手裡溫熱的果茶喝得兩口,見她這模樣便問:「荷包被人扒了?」
忍冬連忙搖頭,勻了勻氣息,壓低了聲兒道:「奴婢見大老爺被官兵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