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咎由自取
衛靜姝離了外書房便再沒回去過,只叫款冬去同李君澈說得一聲,又借了初十同初六兩個,連午膳都未用便出了門。
施厚霖在公主府待得不自在,才往李君澈的外書房一坐,準備蹭頓飯在走,聽見小丫鬟說衛靜姝要帶初十初六齣門,眉頭一挑,揶揄道:「嫂子如今出個門這般大的排場了。」
要知道初十同初六可是李君澈身邊最得力的,這兩人辦的可都是大事,這麼跟班似的同衛靜姝出門去,還真是屈才得很。
李君澈雖覺王映芝落得甚樣的下場都是自個咎由自取,可衛靜姝要心軟他也不攔著,自由得她去。
聽得施厚霖的揶揄也不過輕輕一笑,頭也不抬便道:「她去打架,自然排場要足。」
施厚霖才捻起糕點咬上一口,立時叫噎得臉紅脖子粗,忙如牛飲水般灌了碗茶下去,將那卡在喉嚨的糕點吞了下去,他這才捂著心口看向李君澈,想說些甚個,又生生咽了下去。
李君澈手裡的筆杆子都沒停過,施厚霖坐得半響,頗覺無趣,眼珠子一轉,索性起身:「我去幫嫂子打架。」
說著便一溜煙的跑了個沒影。
李君澈從一堆書信中抬起頭來,無奈的搖搖頭,也由得他去。
轉念一想又忍不住好笑,衛靜姝這性子未必還就是他一個人給慣出來的。
白雲庵已是在城郊了,離世子府也有些路程。
當初是元寶駕車將人送上去的,今兒亦是元寶帶著衛靜姝打上去。
綠顎那縱身一跳,主持師太雖氣,卻也沒放在心上,只當她跳下去就算能留下一口氣,也未必就能去到世子府。
庵堂里的尼姑們該幹嘛還是幹嘛,木魚「咚咚」的聲響,夾雜著誦經之聲在大殿內迴響。
衛靜姝立在庵堂緊閉的大門前,聽著那些虛偽的念經聲兒,眉頭就是一挑,指尖往門上一指:「撞。」
雖說李君澈身邊的左右手來干這些事兒委實有些屈才,可到底也不是第一回了,沒甚個好糾結的。
庵堂的那扇木門比不得永安侯府的那扇門,初十同初六抬腳一人踹一邊,元寶再補上一腳,那扇門連掙扎都沒得,便轟然倒下。
那些個假模假意念經的尼姑們叫這動靜嚇得不輕,紛紛從蒲團上上站起來,主持師太跟是心頭一跳,急忙行出去。
衛靜姝卻已經帶著人走到近前了。
她本就生得嬌小,最近幾個月又將那一身憔悴都散了,一襲煙紅綃金紗月華群更顯得面嫩,偏周身又帶著傲氣,叫人不敢小覷。
主持師太眼快的將她打量一番,一時之間想不出是何人,便擰著眉上前念得一聲佛號:「施主這是做甚個?」
衛靜姝眼風一掃,將這庵堂裡頭的尼姑都瞧過一回,也不拐彎抹角,冷哼一聲,直言道:「人在哪裡?」
主持師聞言便知定然是與王映芝有關,忍不住心頭噗噗狂跳,卻還強作鎮定,低眉斂目的又念得一句佛號:「阿彌陀佛,請問施主可是王姑娘的家人。」
「王姑娘身邊的一個小丫鬟昨兒夜裡不見了,今兒一早王姑娘同另外一位姑娘便下山去尋了,此時並不在庵堂之中。」
那主持師太扯起謊來丁點不含糊,話兒說得極是順溜,哪裡還有出家人的模樣。
衛靜姝一雙清亮的杏眸盯著她看得許久,也不出聲。
倒是不曉得,這樣的出家人同這樣的庵堂怎的會在這京都裡頭存活下來的。
主持師太叫衛靜姝瞧得頭皮發麻,卻還崩著臉不敢露分毫出來。
衛靜姝眉目一動,忽而就咧嘴笑了:「既是下山了,那便也算了。」
眾人還還不及鬆口氣,她卻話鋒一轉又道:「我今兒是來接她回去的,總歸跑了一趟,便將她的東西都帶回去好了,免得還要多跑一趟。」
她往前兩步,笑得人畜無害,眼兒彎彎,梨渦淺淺的:「勞煩師太著人替我帶個路罷。」
雖是聲兒輕輕,滿面笑意,可無端的卻也叫人毛骨悚然。
主持師太曉得眼前這位主兒必然是個不好糊弄的,一時間心中發顫,不言不語。
白雲庵不是甚個好庵堂,卻偏偏有人特意將家中犯了錯的女眷送到這兒來「修身養性」,香油錢到了手,任主家有甚個要求都能滿足。
日子久了,自然也就形成了一股歪風。
王映芝被送來的時候,世子府只給過一次香油錢,便再無人問津,是以更是給這些老東西助長氣焰。
往昔被送來的女子,沒幾人能好生生的活著離開這兒的,自然而然的也沒人想過,竟然還有人打到庵堂來要人的。
若是平時倒也好說,只管把人交出去便是了,畢竟是庵堂,養得憔悴了,也不能算她們的過錯。
可王映芝這會生不生死不死的,更難叫人交代,更莫說還有那齷蹉玩意乾的事兒未必就兜得住。
主持師太不敢出聲,衛靜姝等得半息也沒了耐性,眼眸一瞌毫不客氣的道:「既然師太不方便,那也沒關係,總歸我今兒帶的人手足,自個尋一尋也沒什麼緊要的。」
又皮笑肉不笑的道:「倒是擾了各位師太做午課,委實不好意思。」
說話間,初十已經指揮著人動起來了。
款冬亦自來熟的往庵堂的廂房裡尋了張綉墩出來伺候衛靜姝坐著。
衛靜姝笑眯眯的:「各位師太只管忙自個的去罷,我也就在這兒坐會子,等東西拿到了便走。」
面上笑得歡,可將這群老東西都瞧得嚴嚴實實的。
那些個尼姑幹了多少虧心事她們自個心裡明白,衛靜姝一身華貴,氣勢洶洶的,雖未亮明身份,卻也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人。
若是個同王映芝不對付的倒也好說,可萬一是來救王映芝的,那她們這些人一個個的都沒得好果子吃。
有人已心生退意,暗戳戳的想逃開,但衛靜姝的人守得嚴實,別說人了,蒼蠅都飛不出去。
白雲庵雖占著一個山頭,可委實也沒多大的地兒,同初十一道來的,個個都是手腳利落的,不多時便尋到困住王映芝的院子。
許是因著昨夜綠顎逃了,今兒那院子外頭還守了兩個尼姑,一身灰色袈裟,正坐在外頭磕著瓜子。
老遠便瞧見這麼一群人來勢洶洶的,心知不妙,當下便溜得沒了影兒。
那院子本就破舊,堪堪兩間泥土糊的茅草房,初十眯著眼兒瞧得一回,一劍便將掛在門上的銅鎖給壞了。
屋裡頭的一個病得昏迷不醒,一個被折磨得脫了力。
聽見這般大的動靜,緋紅也只是費力的抬起頭來,一眼便認得李君澈身邊的初十,當下便忍不住落了淚:「初十大哥,救救我們姑娘……」
屋裡頭顯然是叫人糟蹋一回,亂七八糟的,還散發著一股不太好聞的怪味。
王映芝面無血色的躺在一張簡易的木板床上,身上堪堪蓋著一件舊衣裳,額上包著的紗布早叫血跡滲透,連胸膛間的起伏都甚是微弱。
初十眉頭一抽,倒也沒想到名正言順抬進世子府的王映芝竟然會落到這等田地,心中一陣唏噓,倒也不知究竟是該同情還是罵一句咎由自取。
他快步上前,伸手在王映芝的鼻尖探得一回,見還有氣息,忙又飛奔出去。
衛靜姝正翹著腿笑眯眯的看著那些老尼姑,初十冷著臉匆匆過來,低著頭將方才所見的情形交代兩句。
她眉頭一蹙,交代款冬:「帶幾個婆子將王氏帶出來。」
款冬領命而去,衛靜姝這才又將目光落到那些出家之人身上,冷冷一笑:「你們這白雲庵可是好大的靠山啊,也不知究竟是什麼人給你們的膽子。」
衛靜姝雖惱王映芝,可也沒想過要作賤她,初十雖簡單一句帶過,可她曉得必然是比想的還要不好。
仗勢欺人的事兒她也沒少干,輕哼一聲便交代初十:「這等草菅人命的庵堂留著禍害,著人下去報官。」
又道:「這些個人,也看緊點,手上是不是乾淨的,也等審過才知道。」
此言一出,那些個出家人皆是嚇得不輕,連忙跪下求饒。
衛靜姝看都不曾看一眼,直叫初十領著往王映芝的院子去。
幾個婆子手腳都利落著,等她到時,王映芝已經叫裹了件披風被個孔武有力的婆子背著出來了。
緋紅也叫人攙扶著,眼見著午時的日頭,還刺得眼兒半響都睜不開。
待聽見衛靜姝的聲兒,她便噗通一聲跪下去,朝著方才出聲的方向磕頭:「奴婢代姑娘謝世子妃救命之恩,世子妃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輩子也不會忘。」
緋紅年紀不大,又是方經歷過生死的人,自是打心裡感謝衛靜姝的,磕起頭來絲毫不含糊,縱然周身脫力,不多時額上也磕出血跡來。
「不必謝得太早了。」衛靜姝將這主僕的慘狀都瞧在眼裡,雖是心生憐憫,可始終還有些膈應。
若非王映芝自個生了歪心思,又如何會淪落到今日這樣的地步,糾其因由,倒也受得住一句「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