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鴻門宴
天色微微亮,李君澈便事先起了身,衛靜姝倒還賴了一小會才跟著起來。
這會子天兒正涼快,衛靜姝穿了一襲男子的布衣,一邊給李君澈束髮一邊道:「按著行程咱們要趕幾天路才能追上四書五經他們。」
四書五經同那替身一道先行往蜀地去了,因著衛靜姝,李君澈這兒耽誤了好幾日功夫,此番要追上去,少不得要快馬加鞭趕幾日。
李君澈透過發黃的銅鏡,瞧見衛靜姝柔和的眉眼,輕輕一笑:「若是快兩三日便可,若是慢了,許是要四五日的。」
只是他一個人的話倒還好說,不過辛苦些,白日黑夜都趕一趕,可就怕衛靜姝身子受不住。
衛靜姝哪裡不知他的意思,隔著銅鏡瞪他一眼,將那髮髻梳得緊緊的。
馬匹同乾糧,水都已經準備好了,王景碩同趙爾容,朱七爺已經侯在院子里,見二人出得門來,忙上前見禮。
事兒都已經安排下去了,李君澈便同王景碩朱七爺說得幾句別的,趙爾容拉著衛靜姝道:「此一別,他日亦不知何時能再見了。」
衛靜姝輕輕一笑:「總歸有再見面的時候。」
不多時,夫妻二人一前一後翻身上馬,同幾人點一點頭便策馬離去。
衛靜姝自幼便喜好騎射,馬上的騎術也不算差。
李君澈起初還怕她跟不上,特意行得慢些,可見她既是跟得上,這才加快了速度。
天色大亮起來,日頭也越發曬得人頭暈,衣衫叫汗水濕透,黏在身上極是不舒服。
李君澈轉過頭來看她,笑道:「要不要歇會子。」
衛靜姝生怕拖了後腿,抹得一把額間的汗:「不必。」
直到午時,李君澈才借著由頭停了下來,草草尋了塊有樹蔭的地兒,就著乾糧同水解決一下午膳,復又歇得會子。
衛靜姝平素也沒吃過這樣的苦頭,縱然那年同他一道逃命卻也是便行邊玩鬧,跑得一上午的馬,雖覺有些疲憊,可也還挺得住。
到得下午日落西沉之時,這才覺得隔著衣裳料子的小腿腹,火辣辣的。不必看便也知曉必然是太久沒騎馬,導致小腿叫馬毛磨破了,她往昔雖是嬌養,可到得這時候也不矯情,強忍著一字不說,只緊緊跟在李君澈身後。
日頭落山之後,天兒便涼快些許,二人又行得會子,這才找個處乾爽又開闊的地兒準備露宿。
李君澈看著衛靜姝下的馬,雖是都未說,卻也覺出不對勁來,只默不作聲的生了火,將那乾糧取出來烘一烘,就著不遠處打來的溪水吃了。
衛靜姝委實累得不行,一塊干餅還未吃完,人已經靠在樹樁上睡著了,手中的水囊掉下來,撒了滿地的水。
也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時便覺得腿上一陣涼意,朦朧的睡眼半睜著,就見李君澈正低著頭拿濕帕子給她清洗腿上的傷處,復又上了些金創葯,用乾淨的布條包紮好。
手上的動作一如往昔般輕柔,生怕叫她覺得半分不適。
衛靜姝唇邊盪起自個都未曾察覺的笑意,伸手拽了李君澈,認真道:「我可以的。」
李君澈替她將褲腳拉下來,也是一笑,揉了揉她的腦袋,只道:「睡吧。」
第二日趕路,許是昨兒那些金創葯,又許是多綁了一層布條,衛靜姝明顯覺得比昨日好了許多。
兩人復又趕了一日路,夜裡頭還歇在野外,雖覺辛苦,可好歹這一路上也未出過事兒。
到得第三日下午,便已經追上四書五經一行人了。
李君澈將速度放慢,帶著衛靜姝邊玩邊趕路,待到夜裡一行人在驛館安置下來,他便也帶著衛靜姝安置了,到得天亮時分這才同那替身換了過來。
到得第二日,衛靜姝便正大光明的跟上李君澈,一道往蜀地去。
東大營那些個官兵不認得衛靜姝,又見她一身男子的打扮,舉手投足帶著娘氣,又與李君澈同進同出,只當她不是正經人家,不過是李君澈半路上耐不住寂寞,半路撿得露水情緣。
還是個男寵。
有人私下還說道一回:原來早些年京中那些個傳文還是真箇。
東大營這一行人有三個是陳皇后的人,不過半道摔死了一個,又有一個在途中得了痢疾留在前頭的驛館歇著了。
還有一人是專門留著給陳皇后報信的,餘下的便不是施厚霖的生死之交,就是東大營內未曾站隊的。
同李君澈沒得敵意,自然也不管他帶了何人在身邊,只奉命將人送至蜀地便是。
那是那陳皇后安插的細作偷偷往京都送了信。
同東大營這些人匯合后,身邊更是沒得甚個埋伏暗殺之類了,衛靜姝跟著行了三四日,眼見就到蜀地的地界了,還問李君澈:「怎的這一路這般平靜。」
李君澈手中白玉骨摺扇挑起車簾,眼瞧著就要上蜀道了,嗤笑一聲:「越是風平浪靜,便越是危機四伏。」
蜀地的情形並不樂觀,那些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充的起義軍,一邊攻奪城池一邊向朝廷挑釁,要朝廷拿出一千萬兩黃金來贖趙德禮。
旌德帝不作為,國庫本就不豐,趙德禮雖趁著旌德帝病重時,抄了不少官員的府邸,搜颳了大量的金銀珠寶。
但他對手下的人大方,打賞出去的也不少,加之陳皇后奢靡,國庫比之以往還要虛。
別說一千萬兩黃金,就是一千萬兩白銀都拿不出來。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李君澈一行人進了蜀道並未行多久,便不得不棄車騎馬,偶有路段連騎馬都過不了,便只得人在前頭,馬兒牽著跟在後頭。
一行人在蜀道行了兩日,這才同早就候著的朝廷大軍匯合。
留在蜀地主持大局的那位將軍,急得鬍子都白了,眼見李君澈來了,激動得就差跪下磕頭感謝了。
可李君澈卻藉由身子不適,當日夜裡連接風宴都未參加,只早早的熄了燈,同衛靜姝連門都未出。
那位將軍只當李君澈這人同傳聞中的一樣,沉迷與酒色之中,面上雖說這一路辛苦了,休息休息是應當的,可暗裡卻很是不屑的啐了幾回。
別個不知,他們這些人卻是明白得很的,明面上是讓李君澈來救趙德禮,可真正的也不過是叫他以命換命。
達城的州知早在起義軍來前便卷了鋪蓋帶著老婆孩子都逃了,如今這州知的府邸前頭就叫那朝廷的將軍同軍師住了,後頭便給了李君澈。
因著也不怕他逃了,便連個看守的都沒有。
到得半夜時,李君澈歇息的那屋頂便傳來一陣有節奏的敲瓦聲,過得半響李君澈這才起身開了窗。
兩道黑影從窗外跳進來,還未見著人,便聽得一女子開口喚道:「沅沅……」
衛靜姝一聽這聲兒便知是何人,忙從床榻上起身,裹了軟底鞋,訝道:「三嫂嫂不是在西北嗎?」
蒙面的面巾一拉,借著月光倒也能瞧清來人正是衛書啟同趙喻嬌。
趙喻嬌咯咯笑著,也不應衛靜姝,只道:「聽說,你將京都攪得翻天覆地的,可是真有此事?」
「呵呵……」衛靜姝訕笑一聲,也不說話,只將目光落到衛書啟身上,大半年都未見,他清瘦了不少,人也越發穩重了。
衛書啟神色凝重的沖衛靜姝點點頭,大事當前小事也不欲多說,只同李君澈說起正事來。
「這些日子,那些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起義軍已經給朝廷送了兩回大禮。」
幾人挨著嵌大理石的在圓桌上坐了,衛靜姝逐一倒上涼茶,便聽趙喻嬌嗤笑道:「誰知道是真是假,不過是一隻耳朵同一截斷指,這玩意想作假還不簡單。」
話雖這般說,可就算是假的,朝廷的軍隊也嚇得不輕,要知道那些個「起義軍」手裡捏得可是未來儲君的性命。
如今三王皆已不成氣候,旌德帝又病重不起,說不定那日就西去了,若是趙德禮也在這節骨眼上出了問題,那他們這些人往後投靠誰?
衛靜姝這幾個月來也聽了不少事兒,自然蜀地這頭關於那假冒的「起義軍」,還有趙德禮的事兒,她都知曉,聞言便問:「那可知曉那些個起義軍究竟是何人嗎?」
趙喻嬌沒說話,衛書啟倒是看了李君澈一眼,沉聲道:「目前還不能確定。」
不是不知曉,是還不能確定。
李君澈神色不動,只趁沉著眸子不知想甚個,手指輕叩著案桌,過得半響才道:「怕是不能善了了。」
趙喻嬌同衛書啟齊齊看向李君澈,卻也不說話,只衛靜姝有些糊裡糊塗的,沒明白這話裡頭的意思。
到得第二日,吳將軍一早便來請李君澈一道用早膳。
說白了也不過是個鴻門宴,昨兒已經拒絕了一回,今兒這態度便強硬了許多。
吳將軍道:「世子爺既然是皇命在身的,受不受本將軍的好都好說,可事兒卻是要緊著辦的才是。」
李君澈手裡正捧著茶碗,衛靜姝就站在後頭替他捏肩,他勾唇一笑,便擱了茶碗起身:「吳將軍都已經這般說了,爺自也不好推脫,還要聽一聽吳將軍是怎麼個安排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