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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傻瓜

  衛書啟同趙喻嬌來了雲州,連同周國昌又將整個雲州布防一回,未免有第二個錢周業,其餘幾州也動了一動。


  有了這夫妻二人坐鎮,衛靜姝再不操心別個事兒,只日日守著李君澈。


  日子,時辰便都是早就算好了的,李君澈靈柩要入土的頭一日,衛靜姝還將守在靈堂的奴僕都遣了去,獨獨守著他,細細的同他說些話兒。


  王映芝到半夜時還來瞧過一回,老遠的見她抱著李君澈的牌位跪在那兒哭得一抽一抽的,心裡也跟著泛酸,可到底沒打擾。


  到得天亮,眾人忙忙碌碌起來,先還要做一回道場,再將靈柩抬上山。


  卻偏偏沒尋到衛靜姝。


  王映芝知曉她必然昨兒一夜都在這靈堂,只當晨間去醒醒神去了,便也沒多說,只叫小丫鬟們去尋一尋。


  雍靖王妃撐著病體出來送李君澈最後一程,又險些哭暈了過去,還是叫許錦容同李君瀾勸著才好些。


  眼見時辰就要到了,小丫鬟們尋遍整個王府都未尋到衛靜姝的人,就連四冬幾個也都兩眼一抹黑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兒。


  衛靜姝同李君澈的情意無人能及,如今李君澈膝下無兒無女,自要叫衛靜姝捧牌位的,可偏偏這時候不見人,可不叫人著急。


  這些時日衛靜姝冷靜理智得很,也沒人怕她想不開,許錦容怕她對王府不熟,走失了,忙吩咐奴僕:「仔細著尋一尋,一定得把人尋到才是。」


  趙喻嬌卻道一聲:「會不會出事了?」


  如今雲州有了她同衛書啟坐鎮,自然不會亂,可也防不住有尖細,是以才有這麼一說。


  衛書啟擰著眉一身不吭,轉身便吩咐人鎖了城門,四處搜查。


  雍靖王妃病得有些糊塗了,一時間也沒往這上頭想,眼見兒子出殯時辰到了,衛靜姝連人毛都還未瞧見,冷哼一聲滿是不悅,指了王映芝便道:「你去捧牌位。」


  王映芝咬著唇,想要等一等,便道:「姐姐對世子爺一片情深,一定會來送世子爺最後一程的。」


  兒子同兒媳自是比不得,不管衛靜姝是出於甚個緣由,可這時候雍靖王妃絕對不會叫兒子誤了時辰的,手一揮便不客氣道:「她若是情深的就該跟著一道去,而不是來誤澈兒的時辰。」


  趙喻嬌就在一旁站著,聽著這話便覺刺耳,冷笑一聲卻也不多言語,對雍靖王妃那五分敬意也去了三分,餘下的兩分還是看在李君澈面子上的。


  李君澈到底沒等來衛靜姝送他最後一程,王映芝披麻戴孝紅著眼兒捧著牌位,替了衛靜姝。


  黃紙滿天飛揚,嗩吶聲聲,唱禮官喊得一聲,抬棺的便都依禮上前。


  再唱得一聲,棺木起,眾人行,直將李君澈送出去。


  哭聲連天將那嗩吶聲都蓋了下去。


  王映芝一路將李君澈送入李家的祖墳,眼瞧著棺木抬進早就挖好的洞穴中,撲上黃土,眼淚也簌簌的落。


  她對李君澈再沒得男女之情,可到底好好的一個人這般年輕就沒了,心中多多少少也泛著酸意。


  趙喻嬌雖是外人卻也跟著上了來,她素來不愛哭,可瞧見這一幕卻也哽得喉頭髮疼。


  幼年時多得他照應,才叫她如今這般肆意。


  往日種種好似昨日之事一般,一一浮現在眼前,她還記得李君澈帶著衛靜姝往她封地去的那些日子。


  也記得他那張綴了毒的嘴,對著別個都沒兩句好話,唯獨待衛靜姝不一樣。


  可護起自個的時候,也一樣用心。


  他曾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不會叫自個出甚個差池,可到頭來,卻還是丟下這些人獨自去了。


  那斷崖橋被火藥炸開的那一刻,趙喻嬌到得如今也還記得,斷崖兩頭落石滾滾,漫天的黑煙,甚個都瞧不清楚,只偶有殘骸濺了出來。


  只當那一局十拿九穩必然能安然無恙的回來,哪裡就曉得最後還親眼瞧見他死了面前,連屍首都尋不到。


  香燭貢品都擺了滿滿一地的,王映芝跪著燒黃紙,瞧著那棺材一寸寸的見黃土掩埋,拍實了再立上早就刻好的石碑。


  哭得一回,到得時辰,眾人再拜一回,便又依序下山去。


  留下的便只有那座新立的墳了。


  李君澈已入了土,眾人下了山,衛靜姝卻依舊沒有消息。


  許錦容起初還不怕她想不開,到得後頭便也摸不準,只著人將府中各處能藏人的地兒都尋了一回。


  衛書啟沒送李君澈,也將雲州城搜了一遍,急得火燒眉毛,將四冬幾個都提到跟前來,很是威脅一回。


  四冬幾個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樣,卻當真甚個都不知曉。


  昨兒夜裡衛靜姝守在靈堂,不叫任何人近前,個個曉得她心頭不好過,雖退了出來卻也守著,直到後半夜實在熬不住了,這才打了個盹,哪曉得眼皮一瞌一睜再是瞧不見人了。


  整個雍靖王府都叫翻了一翻,雲州城裡處處把守嚴實,真有細作也逃不出去,衛靜姝那麼大一個人,如何就人間蒸發了呢。


  就算她被細作劫持了,可她一介女流劫去了又有何益處?

  王映芝最是曉得衛靜姝同李君澈之間的情意,心中擔憂,卻也說一回:「昨兒半夜確是瞧見姐姐守在靈堂,那會瞧見她哭得難受,卻也沒敢上前叨擾。」


  府裡頭沒有一個人曉得衛靜姝的行蹤,除卻許錦心漠不關心,就是雍靖王妃也有些擔憂的同李君瀾道:「莫不是真隨你大哥去了罷。」


  她也不是甚個惡毒的人,晨間那句話也是一時心急說出口的,可真要衛靜姝跟著李君澈去了,她也是不忍的。


  自個也是有兒有女的,失了一個兒子心裡已是痛苦萬分,再是別個家的女兒,她心裡也泛酸。


  李君瀾起初不以為意,覺得衛靜姝自打回了雲州,一派堅強鎮定,必然不會做出這樣的傻事來。


  可再細想一回,卻也忍不住陣陣發寒,小臉兒嚇得煞白。


  若是李君淳在家,她必然要將心裡所想都同二哥說一說,哪怕不確定也好尋個法子瞧一瞧也好。


  可李君淳不在,她便只得偷偷摸摸的去問上朝抬棺的人,有無覺得異常。


  從蜀地到雲州抬棺的是一撥人,待李君澈要入土時抬棺的卻又是另外一撥人。


  金絲楠木本就是好木料,棺木雖重,可抬棺一行二十四人,也不覺得哪兒不對勁。


  李君瀾心裡有個大膽的猜測,可沒得證據又不想擾得李君澈不得安寧,只心裡發慌。


  偏生她這一問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傳到王映芝耳中,更叫她心中大駭。


  一邊覺得王府中人冷血,一邊忙又給趙喻嬌遞消息。


  趙喻嬌同衛書啟正忙裡忙外的,聽得王映芝送來的消息也是嚇得一跳,那送信的小丫鬟還道得一句:「夫人也只是作猜想,到底如何卻不得而知。」


  這個猜想未免也太荒唐了,可若不是這般衛靜姝又去了哪兒。


  衛書啟沉著臉,甚個都未說,動作利落的上馬,一夾馬腹便策馬而去。


  趙喻嬌忙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山,上朝來時,還是為著送李君澈最後一程,沒想到這會午時未過,便又來了一趟。


  石碑前還供奉著糕點果子,香燭早已燃盡,只得黃紙飄得到處都是。


  不多時初六同四書五經也趕了來,手裡拿著鋤頭,瞧見衛書啟同趙喻嬌便先行禮。


  王映芝隨後,一身素白衣裙儘是泥漬,鼻尖泛著薄汗,雖覺扒自個夫君的墳不太好,可當下也顧不得的。


  「若是沒得便最好,若是萬一……」餘下的話,她也不多說,卻是當真怕衛靜姝做出傻事來。


  衛書啟承她的情,點一點頭,接了鋤頭就將李君澈的墳給扒了。


  趙喻嬌也接了一柄來,同李君澈一道。


  初六同四書五經雖也覺得罪過,可也知曉衛靜姝在李君澈心中的分量,腰一彎鋤頭便也跟著下去了。


  王映芝手上沒力,便只能幹看著。


  幾個人連同趙喻嬌都是手上有力的,不多時便將上頭蓋的黃土都撥開來,露出棺材蓋來。


  將棺材蓋上的黃土撥乾淨了,鋤頭往兩邊一翹,幾人愣是將棺材蓋給打開了。


  王映芝拽緊衣裙,大著膽子探個頭去一看,嚇得整個人跌倒在地。


  只見衛靜姝果然躺在棺材裡頭,一襲大紅金綉龍鳳呈祥嫁衣,頭戴金冠,峨眉輕掃,脂粉淡抹,雙手交握於腹部,一如那年她嫁進世子府那般。


  李君澈餘下的那些遺物整整齊齊的堆在身邊。


  她的模樣依舊好看,神色安詳,無痛無苦,可此時此刻卻也叫人嚇得不輕。


  怪不得她這些日子無波無瀾,卻不知她早已打定了主意。


  衛書啟瞧見自家妹妹這般,瞬時也跟著眼眶發紅,喉頭哽得發疼。


  小的時候闖了禍,總曉得扯著他的衣袖撒嬌,好替她圓一圓,實在圓不了的,便也要拉著他一道受罰。


  自小到大家裡哪一個不疼她的,便是余氏往日面肅也不過唬一唬她,哪兒當真捨得她吃丁點苦頭。


  如今大了,她卻這般有主意,丟下一家子老小就為著一個李君澈。


  心裡冒著酸氣兒,眼淚卻先落了。


  趙喻嬌再如何也沒想到衛靜姝竟然會到如此地步,捂著嘴兒便哭出聲來,罵一句:「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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