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平安鎖
衛靜姝坐得會子陪著說了幾句話,見四書五經將廚下整治的酒菜都抬了上來,這才告罪一聲:「你們吃好喝好,我就不作陪了。」
她今兒穿了一襲石榴紅的紗裙,行走之間輕紗飄揚,晃得人眼兒都是一片紅色。
李君淳半響不語,聽得這一句,掙扎半響才微微抬眸,可瞧見的也不過那一角石榴紅的裙擺。
好似撩過心頭,叫人如何都抓不住,眼見離去,這才泛起幾分失落來。
幾人也是好久不曾聚在一塊了,桌上的下酒菜沒動幾筷子,酒卻喝了一輪下去,個個喝得面紅,倒談起原來那些有趣的事兒來了。
施厚霖同李君澈識得最久,嘴上又是個沒把門的,喝多了兩杯就大著舌頭的將李君澈幼年的趣事說的一回。
他們這些貴族子弟倒沒有那些個偷雞摸狗的事兒,可李君澈這人一向陰,那會施厚霖同趙喻嬌還有他三人之中誰被欺負了,出招的總是李君澈,實施的都是施厚霖同趙喻嬌兩個。
那些箇舊事若不提起便不會特意記得,可提起了便又好似昨兒發生的事兒一般。
施厚霖想著如今,又想著以往,雖覺幼時受欺負的時候多,可再沒得那時候開心快樂。
舉起酒盞一飲而盡,倒是忍不住感嘆兩聲。
這些個事兒李君淳以往再是沒聽過的,他自小長在雲州,李君澈又在京都,兄弟兩個時有書信來往,但李君澈一向自持從不說這些與他聽。
這會子聽見施厚霖說起,眼眸一低倒覺甚是不是滋味。
施厚霖說得起勁,謝元安便也跟著附和兩句,衛書啟同李君淳雖不說話,卻也聽著。
施厚霖又喝得一盞酒下肚,吧唧吧唧嘴,又笑道:「你們不知道,這傢伙連媳婦都是陰來的。」
說起李君澈當初為娶衛靜姝的那些事兒,他又能撿得一大籮筐來說。
那年施厚霖在公主府識得衛靜姝,才生出親近之意就叫李君澈掐滅了火花,後頭每每提起,嘴上總不饒人,可心裡也早將衛靜姝放下了。
兩年前他也成了親,如今女兒也生了,可打趣李君澈的話卻不少。
幾個男人就著一桌酒菜,幾壇酒,喝到月上中天,個個泛著醉意這才叫人一一送回去。
李君淳原先的合王府賜下來,還未來得及收拾好搬進去,便又立了太子直接住進了東宮。
李君澈掐著時辰讓人送他回宮,趕在宮門落栓前回了去。
太子妃何氏本歇下了,聽得宮人來報說太子醉了,便又披著衣裳起身,親自伺候著李君淳梳洗一回,便又勸著他喝了碗醒酒湯下去。
李君淳今兒的酒也喝得不少,走起路來腳下都虛浮,一雙眼眸醉得迷離,可腦子再清醒不過。
何氏今歲二月頭生了個女兒小月牙,到得這會子孩子也不過才會翻身,可她的身形便已經恢復如初了。
穿著紅裙子,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總與那人有幾分相似。
這會子李君淳斜靠在榻上看她忙進忙出的,突然就將她的身影同那人攪混了去。
眼眸不甚清明,心中卻是一驚,整個人坐了起來,對上何氏那雙清亮的杏眸,一時間只覺胸口發熱的厲害。
「爺怎麼了?可是哪兒不舒服?」何氏還當他不舒服,轉過身坐在他身邊,伸手探了探他額頭。
屋裡頭擺了冰盆,因著屋內有酒氣,又開了窗,涼風習習而過,過得半響倒將李君淳心頭那股熱氣給散了去。
閉著眼兒重新躺了下去,心卻依舊不平靜,腦子裡還是那抹最後所見的石榴紅裙擺。
何氏見李君淳又沒了動靜,還陪著坐了會子,過得片刻只當他睡著了,正要輕手輕腳的起身離開時,那人背對著她,卻突然開口問道:「你,小字是什麼?」
自打何氏進門到如今女兒都幾個月了,李君淳甚少有同她閑聊過的時候。
心裡有些吃驚,可見他問了,便也老實達了:「妾身小字阮阮。」
「阮阮,沅沅……」李君淳低聲呢喃兩句,再沒得聲音。
東宮除了何氏這個太子妃,便還有殷氏,朱氏,葉氏三位良媛良娣,李君淳此人不貪圖美色,對自個的女人雨露均沾,太子妃二月生了個女兒,到得三月葉氏也生了個女兒,殷氏在上月診出喜脈來,朱氏雖沒動靜,可每旬李君淳也按著日子往她那兒過夜。
他對每個女人的態度都一樣,太子妃只當他心裡裝著少年時便嫁給他的許錦容,又見他不錯規矩,便也藏著心思這樣得過且過的。
這日夜裡李君淳心血來潮問得一回她的小字,何氏自也沒往心裡去。
哪裡曉得,第二日他卻將這些年來日日隨身帶著的平安鎖送給何氏的女兒小月牙。
那平安鎖雖是做得精緻,可叫他揣著懷裡這麼多年,邊邊角角早叫摩挲得圓滑了,便連花紋也淡了不少。
往日何氏伺候他自也見過這個平安鎖,見他日日不離身的帶著必然是有特殊意義的,這會子又送給個小月牙,一時間咬著唇喜得眼角眉梢都是笑。
這其中的緣由無人得知,可自那日後何氏待李君淳便越發親厚起來,人前倒還端著太子妃的身份,私下兩人相處,她便有了嬌俏情態,李君淳有意無意的也待她比往日多了兩分關懷。
六月一過,到得七月便更是熱火朝天起來,宜王府里的東西該收拾的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大件的,這會子用不上的,也都早早的派船往雲州送了過去。
原來成興帝給兒子封王的時候,李君澈的封地並沒有定在雲州,後頭還是他自個去求來的。
他說:「我雖沒在雲州住過幾年,可腦子裡還記得王府里舊時的模樣,兒子總覺得缺了點甚個,便想去雲州……」
李君澈要往雲州去也不過是為了衛靜姝,可那些個話自然不能說,只得同成興帝打親情牌,將自個說得可憐點兒。
這一招也的確有用,成興帝念及他在雲州長大的那幾年,許是心中一直惦念,便是過了這麼多年還記得,心中感觸不已。
原來將李君澈一直當繼承人培養,自覺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可如今這個兒子甚個都沒撈到,這才叫他生出幾分愧疚來,也沒猶豫便應下了。
出行的日子已經定在八月初六,粗粗一算便也只得十來日了。
李君澈手頭上的時候已經盡數交接出去了,當真閑散得不行,除了每日往宮裡頭去請安,餘下的時間便拘在府裡頭。
原先跟著他的那些人見他要走,很有幾個生怕因著宜王的離開而被排擠,便三五個邀約了來王府探探口風。
李君澈自是曉得這些人的心思,總歸跟了他一場,自也事先替他們打算好了,只後頭的造化便看個人了。
因著出行在即,趙喻嬌同衛靜婉便越發往宜王府跑得勤,來了也無事,左右不過坐著聊聊天,蹭個飯再回去。
趙喻嬌很是陰陽怪氣幾回,明裡暗裡的說衛書啟如今領了朝廷的差事,連累她也跟著不能往外頭跑,說來說去還是眼紅衛靜姝。
衛靜婉早在去年又生了個兒子,這會子抱在手裡,還勸趙喻嬌:「筠哥兒這般小,縱然哥哥放心嫂嫂外出,想來嫂嫂也放不下筠哥兒。」
衛靜姝卻是笑:「往日里,嫂嫂不是信誓坦坦的說三哥在哪兒,哪兒就是嫂嫂的家么,怎的這會子又坐不住了?」
這兩小妮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氣得趙喻嬌眼兒一翻,笑罵一句:「沒良心的小東西。」
幾人雖未同孩子們說過要離去的事兒,可王府里這許多人來來往往的,衛筠同謝蘊總能聽得兩句,還拉著小丫鬟問了,曉得那個年畫似的妹妹要走了,幾人還拉著手哭過一回。
等下回來的時候,這兩個小子便將自個最喜歡的東西拿來送給小雙喜。
小雙喜沒心沒肺的,全都照收不誤,還讓兩個小哥哥下回有甚個好玩得再給她送。
衛靜姝從款冬嘴裡聽得這些,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夜裡便講給李君澈聽。
李君澈穿著寢衣,坐在炕邊看書,一隻手便同衛靜姝打扇,聞言也跟著一笑,復又將目光落到衛靜姝身上:「我小時候最是懂禮不過,這小丫頭莫不是遺傳了你的?」
衛靜姝嗔他一回,眼眸清亮波光流轉:「是是是,好的便隨了你,不好的便都隨我。」
說著又輕哼一聲,枕著李君澈的大腿躺了下去。
夏日裡本就熱,李君澈在衛靜姝跟前又是個沒定力的,這會子也沒得心思看書,將書冊一扔,便伸手往她身上抓得一把,跟著自個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衛靜姝哼哼唧唧的瞪他一眼,往手背上打了一下,笑罵道:「別鬧。」
又不懷好意的笑他:「你不是身子不好么,哪裡經得起情事。」
原來甄皇后要給李君澈添人的時候,他便說過一回自個那事兒不太行;後頭上書往封地去的時候,便又拿身子不好做過一回由頭。
如今在帝后二人眼裡,這個大兒子是真箇虛了點。
不說別的,光看李君淳那兒,短短兩年時間,就添了幾個孩子了。
反觀李君澈這兒,左右只得一個小雙喜,就連衛靜姝懷這個孩子,甄皇后還瞧著跟天上掉餡餅似得,隔三差五的總要來關懷一下。
李君澈搬起石頭砸自個的腳,卻也依舊大笑起來,低著頭在她唇邊親上一口:「爺身子好不好,難道你不清楚?」
說著又摸了摸衛靜姝略微有些隆起的腹部,咬著她的耳朵輕聲道:「這都五個月了,也能讓爺開開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