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風雲暗涌
回望一下不遠處,眼看著嘉和帝露出疲憊之色,薄胭起身準備離開,散席的時候自己總該出現。
「母……母后……」趙雪言怯懦著,小心翼翼,帶著三分傲嬌的叫道。
薄胭身子一頓,立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緩緩回頭看向趙雪言:「你,叫我……什麼?」
趙雪言臉上一紅,倔強的把頭別到一邊,思索片刻輕聲道:「你,你這樣同我和顏悅色的,可是為了取代齊嬤嬤的位置,借著我母后的名義享受榮華富貴?」聲音雖然故意硬氣,但其中也隱隱夾帶著小心翼翼。
薄胭笑笑,他這一顆心剛剛被齊萱扔在地上揉的粉碎,能這般朝自己伸出手該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啊。
「取代誰?齊嬤嬤?」薄胭柔柔一笑,唇角掛著三分嘲諷:「取代她有什麼意思,繼續將你當做牟利的棋子?」
趙雪言有些緊張的眨眨雙眼,不由自主的看向薄胭。
薄胭繼續道:「我為皇后,你要喚我一聲母后,為母者哪有利用自己孩子的,你便安心做你的明君,外頭這一切,有我同薄家給你守著呢。」
趙雪言雙眸一陣震蕩,鼻頭有些發紅,而後慌張的將頭低下。
薄胭心痛一嘆,他呀,總是這樣忍著。
薄胭上前一步將趙雪言攔在自己懷中輕輕拍了拍,感受到他的脊背漸漸不那麼僵硬,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要你信任我十分難,我也不要求你如何,不過咱們日子還長著,你便好生珍重,且看著,如何?」
那輕柔的聲音如同陣陣微風拂過趙雪言心中,撫平了冰冷許久的一顆心。
薄胭帶著趙雪言離開了,立刻便有兩個身影從一旁閃了出來。
百里梔無奈一嘆:「非禮勿聽,可每次你我怎麼就趕的這樣巧?斯年,你說說你是不是故意走這條路的!」
錦安看著二人的背影道:「這是回伊蘭軒的必經之路,這次真是偶然。」
百里梔道:「這位皇后還真是有些意思,那席話說的,有想法的很。」
錦安打量了一眼百里梔:「比你強。」
百里梔沒有理會錦安的調侃繼續道:「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她為何獨獨對這個太子這般垂愛,就她那副做派,即便是親生母親恐也難敵一二,她難不成是……」
錦安挑眉,看向百里梔等著他的下文。
百里梔沉吟了一陣,猛地悟了,一拍雙手:「難不成她是看上了這小太子!所以才這般愛護!」
錦安嘴角抽了抽,暗自反省:呵呵,自己怎麼就能期待百里梔能說出些什麼有用的話呢。
薄胭回到宴會的時候正好趕上宴席的結尾,嘉和帝多飲了幾杯酒,已經被宮人扶著了下去,薄胭吩咐了一些事宜便也要離開,一轉頭正見到嚴七少立在不遠處,而後者也正定定的看著自己,薄胭一愣,猶豫片刻朝嚴七少走去。
「參見皇後娘娘。」嚴七少拱手道。
「免禮吧,」薄胭道:「本宮便說你是可造之材,還未恭喜你高中狀元。」
嚴七少道:「借娘娘吉言。」
薄胭笑笑:「想來七少在嚴家的日子過得不錯?終究是選擇站在本宮的對立面。」
嚴七少眉頭一皺。
薄胭繼續道:「人各有志,本宮不強求,只是……罷了……」
本是想說些家國天下的場面話,但是一想到上一世的經歷薄胭又升起了滿滿的無力感,不過是各為其主,各有所需罷了,能多說些什麼。
「嚴七少珍重。」薄胭道。
嚴七少拱手,深深的看了一眼薄胭,一字一頓道:「娘娘,珍重!」
不遠處,齊萱一步三搖的走了過來,從一屆嬤嬤瞬間做到貴妃的位置,又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在眾人眼中,齊萱如今的受寵程度可比的過薄胭……至少在外人看來表面如此。
齊萱笑著來到二人身邊,對著薄胭禮儀上的福了福身子:「皇後娘娘二人聊的倒是和樂,有什麼開心的也說給臣妾聽聽。」
薄胭佯裝醋意:「這一整夜萱貴妃陪在皇上身邊聽的笑話還不夠多嗎。」
齊萱自以為分了薄胭的恩寵自然得意,輕輕理了理鬢邊的金步搖笑笑:「皇後娘娘這是責怪臣妾了。」
薄胭笑笑:「疼愛萱貴妃是皇上的意思,本宮自然不會。」私心卻是一嘆,這突然的榮華富貴可能將齊萱看人眼色的本事沖淡了不少,嘉和帝現今對她的眼神越發冷了,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
齊萱不再看薄胭,轉身看向嚴七少,微微一笑:「嚴家七少,果然人中龍鳳,早些年間本宮偶然見過七少一面,對比如今,果然長大了不少,也是嚴家的頂樑柱了。」
嚴七少拱手:「頂樑柱不敢當,嚴家自有大哥二哥,微臣不過略盡綿力罷了。」
齊萱一笑:「嚴七少自謙了。」
薄胭打量了一眼兩人之間的互動,眯了眯眼睛,略一思索輕輕扯了扯嘴角,齊萱現在是陷入了一帆風順的自負狀態,但是理智還是有一些的,她的目標是至高無上母儀天下,她自知雖然現在身居高位,但是畢竟她一無後台,二來趙雪言這幾日對她的態度不明,她有必要找一個新的靠山才能撼動自己薄家嫡女的位置,她將局勢看的很清楚,雖然她可能不知道錦安與嚴家的勾當,但是同嚴家搭上線總是沒錯的,而嚴家也正需要一個在後宮可以抗衡自己的人,他們這個組合倒是十分完美。
薄胭摩挲了一下指頭上的戒指,打量了一眼齊萱與嚴七少,冷冷一笑,既然這同盟已經結下了,自己再在這裡恐怕煞風景。
「你們慢慢聊,本宮先回宮了。」薄胭冷冷說著,利落轉身。
「皇後娘娘!」嚴七少看到薄胭眼底的冰冷后,心尖霎時一顫,下意識向前追了一小步,卻被齊萱攔了下來:「嚴七少且慢些,有些話本宮還要你帶給嚴大人。」
嚴七少被人攔下,下意識目光凌厲的看向來人,那眸中的冰冷與厭惡直將齊萱驚的退後一步,她從沒想過一向溫和甚至怯懦的嚴七少竟會露出如此可怕的神情,可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嚴七少又換回了那處變不驚的冰塊臉,好像剛剛齊萱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
齊萱呼吸一滯,好半晌才緩過神來,在確認嚴七少面色並無波動之後更加懷疑自己剛剛所見的是幻覺。
嚴七少垂眸面對齊萱,心中滿是厭惡,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己同這個女人多站一刻都覺得分外噁心,嚴大少與嚴二少聯合齊萱設計薄胭的事情自己也有所耳聞,這樣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實在是令自己不恥,更何況她陷害的是薄胭,自己直覺不願薄胭誤會自己同齊萱有什麼關係。
嚴七少這樣想著,無奈合眸,腳步未動半分,那又如何呢,自己不願,可是嚴家確實需要齊萱的裡應外合,說來可笑,自己滿心想要親近薄胭,可一步一步將她逼到窮途的也是自己……
宴飲的第二日,嘉和帝便下旨封嚴七少等人官職,嚴七少於大理寺任職,負責整理舊年重案,官位尚可卻是個清閑的活計。
話說嚴七少當日在冊封宴會上與嘉和帝對了一絕對,引得嘉和帝十分開懷,是以那日後便時常召見嚴七少進宮相談,每每嚴七少出現的時候齊萱都會適時的趕到前頭,將原本陪伴在側的薄胭擠到一邊,齊萱與嚴七少一個吟詩作對,一個將京中趣聞講給嘉和帝聽,哄的嘉和帝十分開懷,賞賜自是不必提,也在混亂中許給了有關嚴家的件件小事,雖然都是不痛不癢的小事,但是細看起來卻是一盤部署周密的棋局。
比如禁衛首領的新婚妻子不幸病故,皇上賜婚嚴家表親中的女子配給了禁衛首領;
比如宮中伎樂坊的舞姬因年齡到了被放出宮幾人,新進舞姬的籌辦便交給了齊萱;
再比如城東水患,嚴家主動請纓捐錢捐物安撫百姓……
如此種種,看似不搭邊的小事,實則都是嚴家在暗自往京中各處輸送自己的勢力,順帶在百姓中樹立威信,為了日後的大事做準備,畢竟順應天命取而代之和密謀造反亂臣賊子是完全相反的概念,嚴家要趙國的江山,也想要要的光明磊落,不留話柄。
嘉和帝正被這二人哄在興頭上,薄胭自然不能趁這個當口去反對嘉和帝的決定,如此便煞了風景,薄胭現今所能做的,只能是悄悄提點薄家早些準備,提防嚴家的狼子野心,萬幸的事只要涉及到趙國江山的事情薄中青都是十分上心,所以有薄中青從旁看著自己還是放心的。
眼看著嚴家這樣布局,薄胭只覺得這樣的場景十分熟悉,上一世自己垂簾聽政期間嚴家就是這樣零散的偷偷將他們的人輸送到趙國內部,起初還並不覺得有什麼,時間長了才意識到這一點,可那是想要拔出這些人可就難了,嚴家現在走的正是上一世的老路,只不過比自己預計的提前了一些而已,薄胭暗嘆,還好還好,有父親從旁照看,總不能讓嚴家一家獨大,至於這個隱秘的法子是誰想出來的……
薄胭咬牙,嚴七少現在剛剛收到重用,這樣周密的部署即便是他相出來了嚴家也不一定能夠安心的採納,那麼又足夠分量能另嚴家聽話的,便只有伊蘭軒那個打著「選妃」名號整日吟詩作對喝酒彈琴的西晉太子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