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惶惑
萱貴妃離開皇宮是薄胭最最開心的一件事情,這就代表自己在宮中做事不必那麼束手束腳,恐怕嚴家也不會猜到此次圍獵發生的禍端,再加上近日他們部署的一帆風順,便對自己放鬆了警惕,而自己正好利用這個空檔將一切翻盤!
錦安還是留在皇宮中的,神奇的是他也是抱病在身,同為天涯淪落人,薄胭自然明白他同自己一般是留在京城觀察情況的,不過沒關係,畢竟他不是趙國人,對自己要做的好些事情起不到決定性作用。
於是乎,當天夜裡,白天還抱恙在身華麗麗暈倒的薄胭,晚上猛足了精神緊急召見薄丞相,當然這一切自然是偷偷的。
薄中青被召到後宮,滿是詫異,自己白日還看見薄胭暈倒了,怎的現在……
「娘娘沒事?」薄中青道。
薄胭搖了搖頭。
薄中青怔楞之下,不贊同的搖頭:「娘娘!這樣的大事你怎可……」
薄胭明白薄中青又要開始長篇大論,也不給他繼續的機會,只道:「父親,此次叫你前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我之所以抱病留下來也是為了趙國。」
聽到「為了趙國」這幾個字,薄中青瞬間住了口,這幾個字就像萬靈藥一般,百試百靈!
「此次錦安也留在宮中,父親可知?」薄胭道。
「這個老臣知道。」
「你覺得他為何留在宮中。」
薄中青冷冷一哼:「狼子野心罷了!」
薄胭嚴肅道:「父親,錦安此人,絕非是省油的燈,我前頭叫你安插在嚴家身邊的人你雖然做了,但是也不能保證嚴家就徹底不能威脅咱們,若想要做到萬無一失必然要從源頭入手,此次嚴七少跟隨皇上去了避暑山莊,嚴家暫時缺了他這件武器,自然還要指望錦安,父親,錦安不能再留在趙國了!」
薄中青一嘆:「這一點我也明白,可是屢次向皇上進言皇上都沒有放在心上,現在皇上離京了,就更沒有人能主動將他趕離京城了。」
薄胭險些一個白眼,這件事情若是能指望嘉和帝自己還需這樣費勁嗎:「父親,皇上是肯定指望不上了,我只告訴你,現在是趙國生死存亡的時刻,你需要做的就是儘可能找錦安的麻煩,發動一切力量去尋找他的弱點,即便不能讓他主動離開趙國,讓他分心也是好的。」
「生死存亡?」薄中青皺眉:「有這麼嚴重?!」
薄胭點點頭,這樣的話恐怕誰都不會信,現在看來雖然暗地裡波濤洶湧,但是表面上看來事情還是焦灼的狀態,不分高下又怎麼會到了存亡時刻,可也是有薄胭這個活了兩世之人才事到,在此次狩獵中,嘉和帝的離世實在太過突然,他這一走便如同天枰失去了主架,原本看似平衡的兩端霎時間分崩離析,會因此滋生多少禍端,自己若不早做打算,恐怕控制不住場面。
薄胭道:「父親,女兒的話你也不信嗎。」
薄中青思索著:「皇後娘娘,錦安畢竟一國太子,西晉又相去甚遠,早前也不是沒有想過抓他的把柄,卻也無果,如今這錯雜的情況還要分出人手去對付那一邊,即便成功了,損傷的也不過是錦安的皮毛罷了,老臣以為不如集中心思,迎擊嚴家來的重要。」
薄胭搖頭:「嚴家能指望上的只有嚴七少與嚴老爺兩人,說到底背後布局的還是錦安,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斬了他這雙操控風雲的手,即便是讓他分心片刻也是好的!」
薄中青依舊有些猶豫。
薄胭有些氣惱,卻又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勸自己這個迂腐頑固的父親好,思索片刻,只得重重一咳:「本宮以皇后之尊命你如此!還有異議?!」
薄中青一楞,有些糾結的看了看薄胭,終究俯身拜了下去:「老臣遵旨……」
夜已經深了,薄胭依舊沒有休息,佩瑤捧了一碗蓮子粥進門,望見倚在燭火旁發獃的薄胭,輕聲一嘆,慢慢來到她身邊勸道:「娘娘,夜已經深了,早些歇息吧。」
薄胭雙眼依舊一眨不眨的盯著虛空,緩緩搖了搖頭,剛剛和薄中青的一番對話實在是累人的很,沒有什麼比自己父親的不信任更令自己心寒的……不,也有……
薄胭自嘲一笑,當自己一皇后之尊命令他時他便二話不說的答應了下來,父女情誼竟然還比不上一個冰冷的稱謂。
佩瑤眉頭皺的更甚了:「娘娘,身子要緊啊。」
薄胭柔柔一笑,喃喃自嘲道:「命都快沒了,什麼身子要緊。」
佩瑤疑惑:「娘娘,您說什麼?」
薄胭笑笑提高聲線:「罷了,沒什麼。」
佩瑤皺眉:「娘娘,恕奴婢直言,自從進宮以來,娘娘就如同便了一個人,每日憂心忡忡的,奴婢總覺得娘娘心中裝了好多事,從前在薄府,娘娘您什麼事情都同奴婢說,現在卻整日將所有事情悶在心中,奴婢是當真怕娘娘……」
薄胭一嘆,自己一向待佩瑤如同親姐妹一般,無話不談,但那是從前在薄家,兩人談論的也都是閨中的一些小事,對於佩瑤來說那不過是前兩月的事情罷了,對於自己來說卻已經過去了十幾年,那般孩子心性自己已經消失多年,好些事情寧願自己憋在心裡,總之,說了也無益,佩瑤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險……
「本宮知道你覺得本宮不同了,這宮中世事繁多,步步為營,本宮又哪裡還能是當初那個不知世事的小姑娘,這兩天有太多的事情在本宮腦子裡打轉,實在頭疼的緊。」
佩瑤依舊有些不解,但是依舊勸道:「奴婢自知娘娘的苦楚,只是奴婢也是擔心娘娘,若能有什麼地方為娘娘分憂,奴婢自然是願意的。」
薄胭笑笑,佩瑤的性子自己清楚,處理些日常事情是綽綽有餘,可真要讓她自己拿些大事主意卻是萬萬不可的,她這份心自己倒是領了,不過話說回來……
「本宮自認不是什麼救世主,只是卻依舊不能眼看著好些人的性命妄送了,這樣本宮著實傷神。」薄胭道出了自己的苦惱。
佩瑤皺眉道:「娘娘說的是何人?娘娘是皇后,殺伐決斷還不是一念間的事情,又怎會讓誰的性命妄送了?娘娘是擔憂萱貴妃現在得寵並上嚴家的勢力會讓薄家陷入危機?娘娘且寬心,咱們薄家百年基業,又哪裡是那麼容易被擊垮的,又有老爺同娘娘在,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的。」
薄胭聽著佩瑤的話,暗自一嘆,沒有繼續說什麼,佩瑤是實心要勸慰自己,自己明白,可是自己苦惱的又哪裡是這些,果然,這些事情鮮少有人能明白自己。
「佩瑤。」薄胭思索片刻慢慢開了口。
「奴婢在。」
薄胭繼續道:「你長本宮三歲,自打你進府以來便一直伺候本宮,本宮明白你是真心對本宮的,唔……你如今也十九了,是該嫁人的年紀了,雖然宮中放人出去的年紀是二十五,但是本宮不願耽誤你,便趁著現在放你出去,給你指一門親事如何?本宮記得你幼時家中尚可時,你父母為你定了一門親事,後來因你家中沒落了,這親事便不了了之了,本宮依稀記得那人還經常偷偷來看你,想來對你是有心的,本宮親賜你嫁妝,讓你風光出嫁可好,畢竟是跟在本宮身邊的人,誰也不敢欺負你。」這是薄胭衡量之下的決定,現在宮中形式危機,面對接下來的一切自己都不能保證此局是否能安然無恙,自然不願牽連更多的人,尤其是佩瑤,這個自幼伺候在自己身邊的人,自己不願她冒險,這樁親事雖然不算什麼高嫁,但是兩世為人後,薄胭深深的明白,什麼榮華富貴都比不上一個和全心對你的人安穩一生來的重要。
「娘娘!您是要趕奴婢走!」佩瑤聽著霎時間紅了雙眼,撲通一聲的跪在薄胭面前。
薄胭語重心長道:「本宮知道你忠心為我,現如今,你還是走吧。」
佩瑤霎時心慌,對著薄胭不住的磕頭聲淚俱下道:「娘娘!求您收回成命!奴婢知道您是為了奴婢好,可是如您所說,宮中現在的局勢,奴婢若是捨棄娘娘獨自離開又哪裡對得起娘娘對奴婢的百般照拂,奴婢不走!奴婢這一生就指望娘娘了!娘娘生!娘娘……奴婢也必不獨活!更何況奴婢相信,只要有娘娘在,定能護奴婢周全!」
聽到最後一句話,薄胭緊蹙著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來,沉默片刻道:「你為何覺得本宮能護你周全?本宮連自身都難保。」
佩瑤停止叩首,抬起頭來堅定的看著薄胭:「若是娘娘從前的心性,奴婢可能不敢說這句話,但是同娘娘在宮中生活這麼久,娘娘的變化奴婢看在眼中,奴婢自然相信娘娘。」這是佩瑤的肺腑之言,自幼因為自己比薄胭長三歲,所以佩瑤便事事以姐姐的態度照顧薄胭,這也成為了習慣,薄胭在她心中就是一個妹妹一樣的存在,可是從進宮以後,薄胭不再是那個凡事都愛依賴自己的小妹妹了,她會下意識的護在自己跟前,即便是拼著和太子撕破臉,佩瑤明白,薄胭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薄胭了,這樣的她自己可以信任和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