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苦肉計
交往信件、公印、甚至是人證,一一出現,所有的言論都將薄家推入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這一切來的兇猛,隱約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叫人手足無措。
值得一提的是,嚴七少是作為揭發薄家「惡行」的證人主動去的大理寺,言辭鑿鑿列舉了諸多證據,完全沒有給薄家任何翻供的餘地,直到這時,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嚴七少同嚴家鬧翻當真只是一齣戲,更一出十分逼真的戲,他們以退為進,終於是殺了薄家一個措手不及……
一切來得太突然,還沒等薄胭謀划,事情就已經確定了一半,薄胭只來得及召集薄家的一眾黨羽思考對策,一面命眾人儘可能的動用關係壓住大理寺中嚴家的勢力,不叫此事拍棺定案,另一方面又著人去搜集嚴家是否留了些蛛絲馬跡,想要從中找到可以翻案的證據,只是嚴家此事已經做了極為周密的準備,又豈是薄胭慌亂之間能找得到弱點的,一時間薄胭與薄家一眾陷入了徹底的被動,如今能做的只有能拖一時是一時。
與此同時,嚴家也發動了民間的力量,不知從何處弄來了「萬民書」,肯性皇上秉公執法,嚴懲叛國之人,萬民書上言辭鑿鑿,說是薄家雖然一向為社稷有功,但是功不抵過,通敵叛國乃是大罪,姑息不得,還望殺一儆百。
如此種種,更是將趙雪言與薄胭逼到了死角,那萬民書是否是真的自己等人不知,可是民情已經被嚴家煽動起來,此事若想善了恐怕是不行的。
這邊趙雪言與薄胭忙的焦頭爛額,那邊嚴七少的名聲也已經徹底在京中打響,要知道,嚴家能走到如今這一步可謂是全憑嚴七少一人,錦安現在已經離開了西晉,外間也猜測出了錦安恐怕是惱了嚴家對於太后的刺殺行動才小懲大誡,卻沒想到這位嚴七少在沒有外間的支持下,全憑一人之力將局勢扭轉了過來,這般能屈能伸且功於心計之人著實令人又敬又怕,現如今,嚴七少走在朝堂上,無論是誰都會尊稱其一聲七少,嚴老爺也對這個兒子越發的看重,隱隱有了託付大業的模樣,畢竟嚴家現在的一切都把控在嚴七少的手中,更或者說是嚴七少在旁人不知不覺間已經將嚴家的權利都握在了自己手中,架空了嚴老爺與嚴家一眾人,等到嚴老爺發現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嚴家的掌權人易了主,無論嚴老爺是當真對嚴七少轉變態度也好,或是情勢所迫虛與委蛇也罷,終歸嚴七少的地位已經徹底坐實,誰也改變不了,嚴老爺更不會在現在這個檔口鬧什麼內訌,畢竟他想要的是皇位,只要是嚴家人成事,無論是誰,受益的都是他。
作為看客,百里梔很湊巧的目睹了這場翻天覆地的變化,在他驚訝之餘自然是第一時間寫信通知了錦安,他於朝政一向沒什麼見解,現在又是這樣難纏的局面,只能隱在暗處不做聲,靜靜看著事態發展,對於薄胭的遭遇也多有心疼卻愛莫能助,她一個女子重傷未愈,每日還要奔波遊走,實在是可憐無助的很。
帶著三分憐憫,六分同情在並上一分正經的情緒下,百里梔有意無意的將薄胭的處境盡數寫在了信中,粗粗一看,那信中的意思不像是對於趙國現狀的表述,竟然有幾分替薄胭受難的惋惜之感。
錦安接到這封信的時候正同白秋染討論軍情,聽說是百里梔的來信后默了默,隨手將信拆開了。
這一舉動引得白秋染吃了一驚,要知道錦安一向是正事為重,還從未見他為了什麼事情可以暫停商議軍務的。
白秋染瞥了一眼錦安手中的信件:「怎麼回事?百里這樣閑?還有時間給你寫信?現在他不是應該在趙國玩的好好的嗎?」
錦安皺眉不語,自己就是因為這一點才會暫停軍務查看信件的,百里梔一向懶的很,現在應該是快活自在的樂不思蜀才是,怎麼會突然間給自己寫信?這實在不是他的鄒作風,一定是出了什麼事,錦安直覺就是想到了薄胭。
錦安沉默的讀著信,越讀眉頭皺的越深,通篇讀完,輕輕挑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自己不過離開短短數日,趙國竟然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一方面感慨自己終究沒看錯人,那嚴戎是個有作為,另一方面則是感嘆於嚴七少果然並非能夠為人所用之人,他早前同自己提議聯盟的時候自己也沒有完全信任他,他那樣一個人,隱忍了那樣久,沒有什麼是他能夠遵守的承諾或是禮法一旦打開他心中那處隱秘晦暗的角落,就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前進,無論是敵是友,如今他那隱忍了許久的野心終於爆發,竟然真的一舉將薄家逼到絕境,不過是什麼使得他突然下了這樣大的狠心呢?是自己的突然離開?還是他對於嚴家的徹底失望?可是按照自己對他的了解,這兩點都不足以使得他突然這般……
錦安沉下臉來,陷入深思。
白秋染伸著脖子想要窺探信中的內容,無果后疑惑問道:「你這幅模樣實在難得,到底怎麼了?百里出事了?」
錦安搖頭:「無事,只是趙國那邊出了一點狀況。」
「哦?可是要你出面解決?是了,我聽皇後娘娘說你此去趙國是想要試探一下局勢,可是除了什麼差錯?」
錦安一嘆,這算是差錯也算不得差錯,在自己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實在難以表述的很:「算了,即便我回去這件事情也並非我可以解決的,趙國兩黨之爭罷了。」錦安這樣說著,眉頭卻一直沒有鬆開。
「兩黨之爭?」白秋染眉眼彎彎:「那不是正好,咱們隔山觀虎鬥,只需要趁著最後出擊,收拾贏的那一方不就行了。」
錦安沉默不語,道理是這個道理,對於現在的局面自己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一想到薄胭此刻雙目失明,困在深宮孤立無援的景象錦安就莫名的煩躁。
「怎麼?你是否擔憂百里的安危?可要讓他暫且來西北躲躲,等到趙國內亂過去了再做定論?」白秋染建議道。
錦安思索片刻,咳了咳道:「他一向愛熱鬧,遇見這一場戲恐怕不願回來。」
白秋染疑惑看向錦安。
錦安直將目光落在一旁的信紙上,一眨不眨繼續道:「況且,我也需要一個人隨時報告趙國的情況,還是讓百里留在那裡合適一些。」
白秋染癟癟嘴,擦拭雙花板斧的動作頓了頓,心中微微有些疑惑:是……這樣嗎……雖然他說的坦然,又好似有理有據,可是自己怎麼就感覺這麼奇怪呢?
不過疑惑也僅僅是一瞬,白秋染自幼假充男兒教養,神經大條慣了,這些事情只在腦中一過便忘了,再次將目光落到下首的零陽公主身上。
此刻那零陽公主正一臉惶恐,小心翼翼的看著二人,生怕自己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白秋染輕輕一嘆,她在宮中為奴多年,再怎麼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即便有了封號也確實不像公主,難怪西北那邊能一眼識破,猜到她的身份。
「趙國的事且先不論,咱們先談一談西北這邊的事情吧。」白秋染將話題拉了回來。
錦安聞言,也看向了下首的零陽公主,思索片刻,微微一笑,放緩聲音:「花榮。」
零陽公主一凜,連忙抬眸應聲:「是,太子殿下。」
錦安幾不可查的搖搖頭:「花榮,你需得記得,你現在並非是母後身邊的掌事宮女,父皇既然封了你封號,你就是名正言順的公主,並沒有什麼自卑的。」
零陽公主聞言,有些怯懦的點了點頭,神色還是訕訕的。
錦安默然,這兩日自己觀察,西北的態度暫且不說,現在最最重要的是花榮,她太過謙卑怯懦,沒有半點作為公主該有的風度與氣場,也難怪西北那邊會一看到來人便將婚事拖延下來,這樣一個挂名公主,一眼就能認的出來,西北那邊本就有心找茬,花榮若是這般,只能落人話柄,更何況似花榮這般怯懦,要如何在民風粗狂的西北存活,還不被洛扎手下的妻妾生吞活剝了,所以無論是從哪一點考慮,花榮的性子都要改一改,至少表面上要硬氣一些。
「你如今是作為戰勝國的和親公主,底氣自然要足一些,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花榮,日後你就只是零陽公主。」錦安平靜道。
零陽公主捏緊衣角一言不發。
錦安上前一步笑著牽起零陽公主的手,零陽公主大驚,下意識向後一縮,被錦安緊緊抓著沒能掙脫開。
「你自幼便在宮中,又長我幾歲,我該稱你一聲姐姐。」錦安道。
「太子殿下!」零陽公主震驚的瞪大雙眼。
錦安依舊眸色如水,淡然道:「你成婚當日,我會親自送你去西北大營,我隨身的小印你且收著,若日後有什麼事憑著印章隨是來找我,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姐姐,沒有誰能隨意驅使你,隨意貶低你,你要記得,你代表的是整個西晉,萬萬不能丟了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