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同一種人
自從那日朝天寺一面之後,薄胭心中就一直有一個疙瘩,那日上山雖然乏累,但是也不至於出現幻覺,人說有所思才有所見,自己自問來了西晉后一次都沒想過嚴戎,又怎麼會忽然看到他的幻象。
不過是時間久了,錦安與白秋染皆一無所獲,自己也不太好繼續咬死不放,一者,那日只有自己見到了,真實性未可知;二者,平白無故,倒是引得眾人草木皆兵,還叫錦安擔心,何必呢……
是以,雖然薄胭心中有些疑惑,但是有沒有聲張,只是暗中叫人看好趙雪言的安危。
時間久了,薄胭也看出來了一些,若是那日自己真的看花眼了就罷了,可若是當真是見到了嚴戎,那就是他確確實實在跟蹤自己,可是眼看著守衛見見撤下來了,他卻依然沒有動靜,薄胭這才想出了這個法子,趁著此次外出,將錦安支開引得嚴戎現身,這事好奇,亦是一場賭博,一個不慎便會喪命,但是在薄胭心中隱隱覺得,他是不會傷害自己的。
薄胭一眨不眨的看著嚴戎,距離上次正式見面應該已經有大半年了,嚴戎變得越發陰鬱寡言,比照從現在京城的時候,整個人又成熟了不少,因為消瘦而稜角分明的臉龐給他原本的英俊添了幾分剛毅,分明是原來的嚴戎,又分明不是原來的嚴戎。
猶記得上次分開之前,他對自己提了非常無禮的要求,那場景至今歷歷在目,而後……嚴家被抄家,舉家入獄,只有嚴戎一人逃走了,再然後,嚴六娘被殺……
薄胭垂眸,雖然當時的事情並非自己親身參與,嚴家也算是罪有應得,但是嚴六娘的死自己卻不能完全摘除,畢竟動手的一個是自己的長輩,一個是曾經自己的貼身丫鬟,對於嚴六娘的死,薄胭一直心懷歉意,本來以為嚴戎是來找自己尋仇的,但是這麼久以來眼看他對自己並沒有殺意,薄胭便越發好奇,這才問出心中所想,他跟著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嚴戎看了薄胭半晌,其實自己來帝都已經半月有餘,薄胭見到了自己的時候自己剛剛到帝都,本是想要躲在暗處,卻沒想到看到了錦安同薄胭外出,雖然不明所以,但是也下意識的跟了上去,這才有了山間的一面,那時的自己只是站在遠處觀望,看著薄胭立在錦安身邊,笑的那樣溫柔,那樣開心,那時自己此生第一次見到她那樣的笑容,一時間竟然看痴了,等到兩人對視后,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趁著薄胭召喚錦安等人的時候連忙逃走了,之後,太子府加強了守衛,自己不得近前,而後又跟到了這裡。
「你現在過得很好?」嚴戎沒頭沒尾的忽然說了一句。
薄胭有些探究的看向嚴戎。
嚴戎扯扯嘴角:「沒關係,是好還是壞,都很快就會結束了。」
薄胭一怔,眸色一冷。
嚴戎面色一轉,不復剛剛的冷漠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玩味。
薄胭思索片刻沉聲道:「你終究是要報復,是因為嚴家。」
嚴戎一聲嗤笑:「你該知道嚴家眾人的死因,皆是因我而起,本該是我親手毀了的,為什麼要為他們報仇。」
薄胭抿唇,試探道:「那是因為……你姐姐?」
提到嚴六娘,嚴戎笑意一卡,眸色逐漸變冷。
薄胭挑眉,果然……
「那樣的事情,」沉默良久,嚴戎重新開了口:「那樣的事情我自然已經解決好。」
薄胭一怔,疑惑看向嚴戎,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已經解決好,自己還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啊。
嚴戎滿意的欣賞這薄胭面上的惶惑,繼續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薄胭神經緊張起來,似有所悟:「趙國的事情,是你……」
嚴戎一笑:「怎的?先皇私生子的事情嗎?」
薄胭一驚。
嚴戎:「倒是個不錯的將薄家與趙雪言取而代之的法子,不過可惜,這事並不是我。」
薄胭眯眸,重新打量起了嚴戎,他竟然對趙國的情況這般了如指掌?!看來,他並不像自己想象一般簡單,這個半年以來,他也沒有閑著,果然是曾經操控嚴家的人。
「趙國還並未放出私生子的消息,你這邊就得到了風聲,看來你也不單單是在太子府養尊處優慣了的,倒是出乎我意料,不過我也好奇,得到消息了你會怎麼做?」
薄胭:「這件事情與你無關?」
嚴戎聳聳肩:「我何必騙你。」
「那你剛剛說的。」薄胭雖然強自抑制著,但是聲音依舊有些委屈焦急,事情已經超出了自己的預期,本以為嚴戎只是為了私怨才來找自己,卻沒想到他竟然已經將手伸到了趙國的朝堂之上,且不說他到底為何會有這樣大的本事,畢竟他是嚴戎,從嚴戎失蹤了的時候,薄胭就懷疑終有一日嚴戎會捲土重來,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快,是自己輕敵了,上一世嚴戎能同自己纏鬥那樣久,靠的可不單單的是錦安的支持。
嚴戎轉移目光,慢慢看向遠方,輕輕勾唇:「這處村子很不錯,在這兒作為你在西晉最後的待過的地方也不錯。」
薄胭冷眼看著嚴戎,這種被人壓制的感覺實在另自己難受,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那日在宮中,兩人論對的場景,那時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甚至想要順應嚴戎的話……
而現在,那樣的恐懼,再次席捲自己全身,趙國的狀況自己不甚明了,嘉和帝私生子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嚴戎又出現了,比起私生子的事情,自己更在意的是嚴戎,他比我從前,更加陰沉了,他到底掌握了什麼,又想要如何?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你就這麼確定我會離開?別忘了,我現在是西晉的太子妃,趙國若有什麼問題,你覺得西晉會坐視不理?雖然不知道你現在到底有什麼力量,但是你對你握在手中的東西就那樣有信心?」
嚴戎似是聽了什麼笑話一般:「西晉?你還是不要自欺欺人了吧,你也明白,西晉趙國不過是一時合作罷了,晁瀾帝最是懂得趨利避害,眼看著薄家政權不穩。連你身邊的趙雪言也恐怕要讓位,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會出面嗎?和平盛世尚要考慮考慮,更何況是現在……唔,誠然,錦安恐怕是想要的幫你的,但是別忘了,他畢竟是太子,沒有辦法做主這樣的事情,呵,說來好笑,在這件事情上,還是要你親自解決不可。」
薄胭抿唇不語,暗自苦笑,嚴戎竟然連自己的處境都看的這樣清楚嗎?看的……同自己一樣清楚,自己自認已經逃離的宮闈之爭,已經逃離的權利漩渦,終究是要重新回到其中,好些事情,只有自己能解決。
「聽說你離開之前給你父親留了錦囊,要他如你要求的那般做,自看可保趙國十年以內無憂……可惜了,你父親並不是做皇帝的一塊料。」嚴戎似是心情大好,多說了兩句,。
薄中青不適合做,這已經是薄胭第二次聽到這個這句話了,上一個說這話的人是錦安,而自己也心知肚明,他們說的有道理。
當時,薄胭離開了趙國的時候給薄中青留下的一個錦囊,說是錦囊,實則不過是一封書信罷了,信中言明,要薄中青對朝中積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可急功近利,那時的薄胭就遇見到了今日自己的場景,這才提前做了防範,可是自己的父親啊……也實在是另自己失望了,他那樣的性子,終究不能對那些人視而不見。
薄胭看看嚴戎,現在已經連驚訝都免了,能知道的這樣具體,嚴戎到底是經歷了什麼?他身後又是什麼樣的勢力……
「既然如此,我們趙國再見。」嚴戎笑笑,不欲多留,淡淡的租了結束語,打量著薄胭的神色,心跳一頓,末了片刻,似是喟嘆道:「說到底,你同我都是一種人,選擇不了自己的命運,一生為了別人而活。
薄胭抬眸看向嚴戎。
「父母,朋友,愛人,每一個人都會離你而去,帶給你的不過是痛苦罷了。」嚴戎雙眼有些迷離的看著薄胭,眼中有種莫名的情緒如果說從前他看著薄胭的眼中是迷戀與慾望,那麼現在則是多了一種名為共情的情緒,他是當真將薄胭當做了和他同一種人,並且為此暗自慶幸著。
因為是同一種人,所以才能彼此理解,才能有理由光明正大的進入她的生活……
薄胭抿唇,警惕的看著嚴戎,沒有回答,現在的嚴戎,自己有些看不懂了,沉默片刻,轉移了話題舊事重提:「你那時候說,關於嚴六娘的事情你已經解決了,什麼意思?」
嚴戎歡快一笑:「你會知道的。」
一面說著一面一面轉身離開,而薄胭只是看著他,並沒有再說什麼。
嚴戎轉身的瞬間,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沒有回答薄胭的那個問題,自己究竟為何而來……嗯……或許,答案很簡單,自己只是想要見她一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