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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啊~」

  是夜,外面卻突然下起了雪,紛紛揚揚的,在文人看來也是一景,可余錦瑟是沒心思欣賞這些個東西的,她正端了盆熱水急急地往屋裡去。


  衛渡遠瞧見了就要去接,被余錦瑟沒甚威懾力的雙眼一瞪,到底還是縮了回去。見她將盆放在自己面前,又要伸手來脫自己的鞋子,忙將人給拉住了:「你這是幹什麼啊?我方才已經去洗了澡了,你泡泡就行了。」


  余錦瑟不肯:「你走了那麼久的山路,泡泡腳會好些,特別是這冬日。」見衛渡遠還想說什麼,又道,「在尋常人家都是這樣,你怎麼就不願讓我這樣,難不成我不是你媳婦兒?」


  衛渡遠沒成想余錦瑟能跟自個兒說笑了,這還真是個意外之喜。他明白她的心意,也不阻止了,只道:「以後我也給你泡腳。」


  余錦瑟將衛渡遠的鞋脫來放在了一旁,忍不住又小聲嘀咕著:「哪有你這樣的?我不過想為你做些事兒罷了!」


  衛渡遠也覺著是這麼個理兒,有時候想為一個人做些事兒,不是為了圖謀什麼,就只是想那般做就做了。他這樣,反倒鬧得兩人有些生分了。


  不過,最後他還是將余錦瑟給拉了起來,一人坐在床邊,一人坐在凳子上,大腳丫挨著小腳丫,一起泡了個舒舒服服的腳。


  衛渡遠本想去倒洗腳水的,到底是沒拗過余錦瑟,由著她去了,索性也是她端回來的,他鋪床好了。


  「啊~」。


  衛渡遠將將抖開被子,外面就傳來一聲尖叫,是余錦瑟的聲音!

  他心中一凜,急急往外面跑去,就見她獃獃地捂著眼睛站在那裡,腳邊還倒扣著方才裝洗腳水的木盆兒,水蜿蜒流向四方。而不遠處正站著個渾身赤裸的大壯,不知所措地抖著嘴。


  他當下寒了臉色,幾步跨到余錦瑟身前,從後方伸出手掌覆著她的手將她的雙眼又給蒙了一層,然後將人給攬進了懷裡,頭按到自個兒胸前埋著。


  余錦瑟是一動也不敢動,她不過是出門倒個水,誰知茅廁外面兒突然跑出來個人,還是渾身赤條條的。


  她哪裡見過男子的身體啊?就算跟衛渡遠洞房那日是燃著蠟燭可以看清人的,她也是緊緊閉著眼睛的,就算睜開了也不敢亂瞟啊!她現下心裡是又羞又怕,埋在衛渡遠懷裡身子僵得不行,眼睛也是澀澀的。


  她只聽得頭頂傳來了道冷冷的聲音:「還不快回屋穿好衣裳,站在這兒,等我給你穿嗎?」


  不似以往的溫和,他生氣了吧!會不會生自己的氣?會不會說自己不檢點?早知道就該讓他出賴倒水的。


  余錦瑟不免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而一旁的大壯在衛渡遠說了那話后就回過了神來,愣頭愣腦地急吼吼跑回了屋子。


  兄弟們也聞聲出來瞧了,見從來溫和的大哥今個兒似是真發怒了,什麼話也不敢說,又都悄悄地退了屋子。


  懷裡人的身子倒是不僵了,可衛渡遠分明感覺到她在輕輕顫抖,想著她臉皮兒向來是最薄的,怕是被嚇住了,放緩了聲調,安慰道:「沒事了,有我在呢,沒事了,我們回屋。」


  說著,就要拉著人回屋,可余錦瑟怎麼也不願在這個懷抱里退出來,緊緊揪著他胸前的衣裳不放。他這才覺著不對勁兒,一把將人給推開,見人竟是哭了,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聲音是更溫和了:「怎麼了?」


  他可不單單覺著她是被嚇哭的。


  可余錦瑟就是不看他,其實也不是不看,她只是不敢看罷了!


  他當下也不多問了,將人一把抱起就往屋裡走,外面冷,她穿的單薄了些,要是受了風寒就不好了,心情大起大落是最易生病的了。


  回了屋,衛渡遠這才細細問了起來,可余錦瑟是怎麼也不開口,就是一個勁兒垂首落淚,他不免有些急了,語氣稍稍放重了些:「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啊!」


  余錦瑟本就怕面前這人不要自個兒了,衛渡遠這不大耐煩的聲音更是激得她抖了抖身子。


  衛渡遠沒成想自己還將人給嚇住了,對自己很是懊惱,錦瑟本就受了驚,自己怎麼還能這般沒耐性呢?忙又放柔了聲音,問道:「錦瑟,我們是夫妻了,是要做一輩子夫妻的,什麼事兒你都不必瞞著我。」


  余錦瑟聽了這話,終於是不哭了,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看著衛渡遠,見他眼裡沒有厭惡,滿滿的都是包容,還有溫柔,止不住撲到人懷裡又是一場大哭:「我……我怕你不……不要我了……」


  她終是抽抽噎噎地將心裡的擔憂懼怕都說了出來。自從十五歲,宋氏將她嫁給別人沖喜,結果她花轎還在半路上那人就死了后,她就一直承受著村裡人的指指點點,他們都說她克夫。


  後來,她受了衛芊芊姐弟的陷害,村裡人又說什麼她不檢點。她當時雖說是演了場戲,可心裡還是難過的啊!

  衛渡遠這會兒才算是明白了余錦瑟心中的顧慮。


  要知曉,大昱民風並不開放,這事兒可大可小。不計較還好,可免不得被人曉得了,那名聲也就沒了。


  若是一黃花大閨女看見了一男子的身子,傳出去了那女子的名聲怕也就毀了,也只有叫那男子來娶她了。而若是尚有婚約在身卻並未過門的女子傳出了這等事,等著她的也就只有退婚了。若是嫁了人的,嚴重的可沉塘,有的興許休妻就完了。


  衛渡遠沒想到這兒來,不過是因著他還真不介意,這又不是她的錯,心裡是又心疼,又好笑:「就為著這事兒啊?」


  余錦瑟哭聲漸止,這事兒難道不是一等一的大事兒嗎?可她卻是曉得,他這是不在意的意思,心中隱隱竄出些歡喜,可還是有些不放心,試探著問道:「你真的不在意嗎?」


  衛渡遠無奈地摸了摸余錦瑟發頂,溫柔笑道:「對,不在意,這不是你的錯,我相信大壯也不是故意的。以後我會讓他們注意些的,說來這事兒也有我的錯。」你一個女子,也不過十六的年齡,我卻放你在一堆漢子中生活,可你從不埋怨,我都知道。


  他心裡又冒出了昨個兒那個想法,他身為一個男人,該給自己的媳婦兒一個穩定的生活,打打殺殺且不說,還讓她擔驚受怕,實屬不該。


  余錦瑟還是心有不安,又連聲保證道:「我……我以後一定好生注意著,不再這般冒冒失失的。」


  衛渡遠伸手將人給抱到了自個兒腿上坐著,這才笑著道:「哪裡是你冒失了?是心疼去打水給我泡腳冒失,還是也因著心疼我去倒水冒失?我心裡知道,媳婦兒就是心疼我罷了!我先替大壯跟你道個歉,你也莫要再傷心了。」


  因著這姿勢,余錦瑟的臉有些紅,兩人就算那般親密的事也做了,可這動作委實羞人,只能垂著頭吶吶答道:「哪裡有你什麼事兒?」


  衛渡遠見余錦瑟這般,知曉她這會子是沒怎麼在意了,但心裡到底還是有些芥蒂,又故意虎著臉道:「明個兒我一定要好好去收拾收拾大壯,今個兒就先饒了他,讓他一晚上忐忑得睡不著。」


  「別……」余錦瑟忙抬頭,就見到了衛渡遠一張得逞的笑臉,毫無威懾力地瞪了人一眼,嗔怪道:「你就知道欺負我!」


  他以前逗她,她可不會這樣,衛渡遠不禁笑得更是開懷,小聲哄道:「我媳婦兒最是善良了。」


  玩笑是玩笑,他還是正色解釋了一番:「昨個兒大伙兒去別的山頭走了一遭,大抵都出了一身汗,就那樣睡不舒服,定然是許多人在洗澡的。以前屋裡都是漢子,也沒個正形,他許是忘了拿衣裳吧!」


  余錦瑟主動伸手挽住衛渡遠的脖子,臉埋在他的脖頸,低低道:「莫要怪大壯,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因著我平白傷了你們兄弟的感情。還有,以後讓他們注意些就是了。」


  雖說她不願因著她的到來而過多改變他們的生活,可她實在不敢想象以後若是再發生這樣的事會怎樣,本來這山上就只有她一個女子就已是諸多不便,她也是盡量避嫌了,可有些事不是她一個人注意著就行的。


  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無事則是萬事大吉,若是出了事呢?怕是就要怪在她的身上。這世道就是這樣,女子的過錯總是要比男子多。跟著衛渡遠的日子是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她不想因著旁的什麼人或事被破壞掉。


  衛渡遠吻了吻余錦瑟的耳垂,在她耳畔低低道:「我明白,以後……會好起來的。」


  余錦瑟抬頭,借著蠟燭的微光可以清楚地瞧見她臉上的那一抹紅霞,帶著這餘下的熾熱,她主動吻了吻衛渡遠的唇。


  衛渡遠雙眼一亮,壓著人加深了這個吻,不知不覺間兩人已是裸裎相對。他不是不知道她這樣不對勁兒,或許她不只想要一個口頭上的諾言,他想讓她安心。


  翌日一早,衛渡遠趁著余錦瑟去做飯的檔子就將牛頭山上的人都給叫到了廳堂里。


  大伙兒心裡都明白大哥招人來所謂何事,尤其是大壯,心裡七上八下的,昨個兒晚上回來后他被房裡的兄弟說了幾說,心裡已然是覺著對不住大嫂,如今更是不安。


  「大哥,是我對不住大嫂。」大壯低著頭,吶吶道。


  他昨個兒去洗澡洗得急忘了拿乾淨的衣物,又見著換下的衣裳實在臟不想再穿,沒顧慮太多,就像往日般出了茅房,誰知竟然碰見了出來倒水的大嫂?「我沒想冒犯大嫂的……」


  這些事兒衛渡遠都是曉得的,他們洗澡向來都是在茅房,冬日來了,洗澡洗得也不勤,也就沒再弄個大點的地方專門來洗澡。大伙兒也都是男子,也沒避諱過什麼。


  他也不能說什麼,若是真罰了大壯,兄弟們怕是要不服氣,到時候余錦瑟也會成為眾矢之的。最後,他也只能讓人以後都注意著點,另外再修個屋子單獨辟出來洗澡,這事兒才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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