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找活
土匪猖狂到進村子來砍人,這還了得?鎮上是管不了的,也就將人給押到了縣上去。
要知曉那文林鎮四通八達的,商人旅客常要在此歇腳,比起旁的鎮子要繁華得多。這事兒要是真的鬧大了,縣令也甭想做了,他自然是要壓下,還要有一番作為,這才能平民憤。
至於衛渡遠,既然立了功,當然也要大大嘉賞他一番,這不,就撥了三十兩銀子給他。
衛渡遠之前就思忖著該如何讓村民們接受自己和余錦瑟,畢竟他們既然要在這裡住上好一段日子,總不能一直不跟村民們來往。這土匪突然來尋仇倒是來得正好,不過幸好沒傷著村裡人,他也少了些許愧疚。
拿到這三十兩銀子后,他同餘錦瑟一合計,想著那晚上許多人都是出了力的,也就拿出了二十兩銀子來托村長讓他家家戶戶都分點,也不管那家人是不是出了力的,也算是他們一份心意。
村裡人的家境都不怎麼樣,平白得了銀子,心裡是一萬個高興,大多人都覺出了衛渡遠和余錦瑟的好來。至少有衛渡遠在,那些個人怕也不敢欺上他們村子了。
杜氏和吳氏趁機又說了許多他們兩夫妻的好話,村裡人雖說心裡還有些怕衛渡遠,可到底對他們也有了好臉色,也有人見了他們願意跟他們談話了。
至於那些個土匪為何會突然到他們村子里來劫掠,只有衛渡遠和余錦瑟心裡明白,衙門的人怕再惹出什麼事端來,也沒多審就讓人簽字畫押了,這罪也就給他們定下了。
這番動作下來,村裡人也是過了許久戰戰兢兢的日子,可這春日到了,種莊稼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一般人家忙不過來的時候婦人大多也會去地里幫忙的,余錦瑟他們家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她以前也經常去地里幹活,本來還想著去幫忙的,耐不住衛渡遠,只得好好獃在家裡做些閑活。
他們將秧苗給撒好,地里的土再翻了翻,然後把菜給種上了,這才算忙得差不多了。
不過,他們家裡什麼都沒有,全靠銀子買,花銷自然不小,衛渡遠就琢磨著打算去找點活計來做。二牛聽了這事兒,還真不是一星半點的熱心,主動讓他跟著自己去鎮上找活做。
余錦瑟也想為家裡出份力,便打算翌日一早跟著衛渡遠他們一同去鎮上。她什麼本事沒有,刺繡還是可以的,到時看看能不能在綢緞鋪子找點活來做。
雖說她不能將她母親教她的那種針法露於人前,但她旁的針法自認為也還是可以的。
余錦瑟跟衛渡遠說了自己的想法后,衛渡遠倒也沒阻止,不論能不能貼補家用,給她找點事來做也是好的。但他面上不顯,只道:「唉,果真是要媳婦兒養我了。」
余錦瑟哪裡不知道他的那些個小心思,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笑道:「瞧你那小樣。」
一早到了鎮上,衛渡遠就被二牛拉去做活了,臨走時,還不忘叮囑道:「你身上帶著銀子別捨不得花,雖說不是什麼喜歡的都能買,可看著什麼東西覺著饞了,買來解解饞還是可以的。還有,別接太多活了,忙不過來。」
余錦瑟都一一應了,至於要她買東西來解饞的事,她也就左耳進右耳出了。如今家裡是樣樣都要用錢,還是省著點花比較好。
她極少來這鎮上,這大抵是這幾年來的第一回,不過這事她倒是沒跟衛渡遠說,不然他怕是又要將自己送到地方才肯去做活了。
街上的東西琳琅滿目的,她看著很是新奇,不過她還是拎得清輕重的,細細記著來時的路,又一路問來,終是找到鎮上最大的綢緞鋪子。
只是她將將說明來意,那店小二就趕著她往外走了:「走走走,日日都有人拿著自己繡的東西上門來找掌柜的做活,也沒見綉工有多好,掌柜的哪裡有那麼多閑工夫?」
余錦瑟不放棄:「你還沒看過呢,我的手工定然是極好的,不信你瞧瞧。」她是不曉得自己手工有多好,但她自問衛家村裡是沒人能比得上她的。
店小二更是不耐了:「你說好就好?日日都有人叫我看看,我不做生意了?到時候沒活乾的就是我了。」
余錦瑟也有些氣上頭了,她是來找活干貼補家用的,又不是來乞討的。只是覺著這綢緞鋪子大給的或許要高點,要的東西也要多點,也不是非要在這裡做。她何必要看旁人的臉色?
「難不成這就是文林鎮最大的綢緞鋪子的待客之道?我今個兒也算是見識了。」
她也是個有脾氣的,旁人待她好,她自然也是溫和以待,旁人不給她好臉色,她還真沒必要一直巴巴地貼上去。如今她也是個有人疼的呢,不再是任其生長的一株雜草了。
這是衛渡遠給她的底氣。
「說得對,要是你這樣,怕就沒人敢來我們家鋪子買綢緞了。」
出聲的是個婦人,只見她挽了個頗為簡潔幹練的髻,身上沒有多餘的裝飾,可穿的卻是極不錯的布料,整個人看起來尤其乾淨利落。
那店小二忙迎了上去,點頭哈腰地:「夫人,這不是大早上的我怕客人都上門了,到時候耽擱了也不好。你快坐。」
那婦人不再看那店小二,就見她臉上帶著笑容地接過了余錦瑟手上的東西:「讓我來看看。」
她邊看著手中的綉帕,邊漫不經心地訓道:「這鋪子里也不止你一個夥計,若是你們連這點事都辦不好,我要你們有什麼用?早早地辭了你們才是。」
那店小二臉色更是難看,只能在一邊小心翼翼地陪著笑:「夫人,小的都記住了,以後定然不會再犯了。」
余錦瑟見店小二這點頭哈腰的模樣,心裡大抵猜出個大概,這人怕就是這店的老闆娘王夫人了。想到這兒,她心裡突地沒了底,只好吶吶道:「還望王夫人不要介意我方才的話才是。」
真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她也沒想過自己還有這時候,方才的骨氣都見鬼去了。
王夫人毫不介意地笑了笑:「你說得對,如今怎麼反倒沒有底氣了?做人吶,說話做事都得有底氣才行,不然如何讓人信服?」
余錦瑟在心裡暗暗賞了自己一個大耳刮,叫你多嘴,這會子好了吧,沒台階下了吧!
她訕訕笑道:「夫人教訓得是,錦瑟說的句句屬實,既然進了店,店小二那就該客客氣氣的,否則誰還願意跨進這道門啊!」
王夫人臉上笑容不變,可嘴裡吐出來的話卻不是那麼好相與的:「只是,這打狗還得看主人,你這是在說我的鋪子不會有什麼生意了?」
余錦瑟是真真體會到了什麼叫騎虎難下,不禁在心裡深刻反思自己是跟誰學的這油腔滑調,真的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王夫人見余錦瑟這副苦惱的模樣,笑得是更開懷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余錦瑟打聽到這王夫人向來是個嚴厲的主兒,還真是沒想到她還有這趣味,只覺憋屈得很,小聲嘟囔道:「怎麼能這樣呢?」
說來,余錦瑟以前都是隱忍的,旁人看來只覺乖巧,如今變成了這副俏皮模樣,可以說衛渡遠功不可沒。
王夫人這會子倒是擺起了正經樣子:「容我冒昧問一句,這手絹子當真是你繡的?」
余錦瑟也端正了臉色:「自然。若是夫人不信我,又那般有時間,我還真不介意當場給你綉一個。其實,是或不是真的有那般重要?到時你驗貨一看便知,若是我騙了你,你也大可報官。」
還真不是余錦瑟狂妄,不說旁的,她對自己這刺繡的手藝卻是極有自信的,況又是自己母親教的,自然是容不得旁人質疑。
王夫人頓時笑了,拉著余錦瑟的手,道:「你莫要當真,只是你這手藝當真是極為不錯的。」
什麼極不錯,這手藝哪裡是這小鎮子能拿得出來的?
他們這小鎮四通八達,往來的客商也是極多的,精品她也是見過不少,就說這以刺繡為名的皇商余家出來的綉品她也是有幸見過一面的。
這手藝,怕是連那余家的綉娘也是比得上了。她方才那般說,不過是為了好談價錢。
依仗著地勢,這小鎮有錢人家還是極多的,到時候加上這綉工,他們家出來的綉品又可以高一個價了,也不怕賣不出去。
余錦瑟被人一誇,哪還有將將那副自傲的模樣?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了。只見她小臉一紅,靦腆地笑了笑:「夫人看得上就好,只是我這手藝怕是連我娘親的一半也沒承襲到。」
王夫人雙眼都亮了起來:「那我還真是想見見令堂。」她雖說常年打理著商鋪,可到底是個女子,對這刺繡手藝好的人心裡不免就會生出些歡喜。
余錦瑟臉上暗了暗:「實在抱歉,我娘親已去世多年。」
王夫人佯打了下自己的臉:「是我對不住,瞧我說的話。只是說了這許久的話,還不曉得你的名字?」
「我叫余錦瑟。」頓了頓,又試探地問道,「還不知夫人願意讓我來做活嗎?」
余錦瑟知曉這大的綢緞鋪子向來是有他們自己的綉庄的,綉娘整日都要去那裡綉東西,可她委實放心不下家裡,衛渡遠也是不會讓她早起貪黑到鎮上做工的。
想了想,她還是特特補了句:「只是我不能到你們綉庄做東西,只能在家裡做。」
「我還沒答應呢,你倒是跟我談起條件來了。」她見余錦瑟正欲解釋,這才接著道,「不過你這綉工也是值得。你也曉得只有那些個小鋪子才會將活兒給散出去,我這可是有專門的綉娘。」
她呷了口茶:「況且你也沒有擔保,我保不准你拿了我的東西會不會就走了。作為女子,你的綉藝令我不得不豎著大拇指讚歎一句;作為商人,我卻不知能不能信你。」
余錦瑟也覺著王夫人說得在理,只是這鎮上還真沒她認識的人,吶吶問道:「簽字畫押可好?夫人也可派人去我住的衛家村打聽打聽。」
王夫人搖了搖頭:「要是你鐵了心地要騙我,簽字畫押又有什麼用?你倒是拿著我上好的緞子一跑,我去哪裡找?」
余錦瑟看著王夫人含笑的眼睛,也回過味兒來了。這是想壓價啊!果真是無奸不商。
「夫人的意思我都明白,衙門的人為我作保你覺著如何?」她才想起衛渡遠不是說過這魏三到鎮上做了衙役嘛!
「你到時大可先給我些小件的做著,做得好再換旁的也不遲。」她也懂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我也明白,剛開始做這價錢自然是高不到哪裡去了。我做得好了,夫人到時再給我漲價如何?我想夫人也是個想得長遠的人。」
王夫人捂著嘴大笑了兩聲:「你這腦子轉得倒是快。罷了,你的手藝是真的不錯,我也喜歡你,這價錢我定然會給你個滿意的。只是這簽字畫押是萬萬不能少的。」
彼此都不認識,談什麼信任呢?
余錦瑟明白商人向來謹慎:「夫人信我便好,我這就去請人來給我做擔保。」
王夫人擺了擺手:「我還想跟你多說說呢,我派人去。」說著,她便招呼著方才那店小二去衙門裡找人去了。
那店小二哪裡知曉這穿著粗布麻衣的婦人還認識衙門裡的差爺,現下心裡不免忐忑,態度自然是拐了十八個彎了。
余錦瑟也不是個記仇的,只覺著無奈。
不大會兒,魏三便來了,聽了是余錦瑟打算在這裡找活做要他做擔保,他倒是爽快。本來他還想給她些銀子,不過被她給拒絕了:「這銀子還是你留著娶媳婦兒吧,我跟你大哥的日子過得下去。」
魏三在衙門裡還有活要干,沒敢多留就走了。至於這人情,余錦瑟思忖著只得來日還了。
回了家,余錦瑟跟衛渡遠說起了白日里的事兒,他是笑了她好一陣兒:「你那不要臉皮的樣子怕是跟著小六子學的。」
錦瑟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見他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才試探地問道:「我叫魏三來給我做擔保,你會不會覺著丟面兒啊?」
衛渡遠捏了捏余錦瑟終於有了些肉的小臉,道:「說什麼呢?不過是小事,我可不是那種好面兒的人。有媳婦兒養著,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