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叫他別來尋我了」
余錦瑟在外面等了許久,就見一冷麵男子走了出來,乍一看只覺這人的眼神似能冰凍三尺,讓人瞧著冷得慌。
可仔細一瞧,這人長得真真是好看,容貌艷麗,面上肌膚更是白裡透紅,女子見了怕也要自嘆不如了。特特是那雙狐狸眼,勾人得很。
只是看面色卻不是個好相與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要說宋昕也很是苦惱,就因著這面相,他只能擺出這副生人勿進的面孔,以防旁人覺著他好欺負了去。
現今是沒人覺著他好欺負了,可也沒人願意親近他了,好在他交朋友向來是看精不看多。
余錦瑟見了人後只愣了一瞬便恢復如常,垂著頭恭敬地說明了來意。
「宋大人,念雪是來解釋前幾日發生的那事的。其實那事與衛小將軍無關,是有人對我不利,衛小將軍恰好看見了無奈之下便殺了那人。」
話是這樣說,可衛渡遠當時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都承認了,雖說這些個細節宋昕沒說出來,總有人聞著風聲了,他也不想自己這兄弟被人逮住了把柄去。
他請人坐下后,這才又細細問道:「昱姑娘說的事兒本官了解了,只是昱姑娘,綁架你的事兒衛小將軍已經承認了,這該如何解釋呢?」
宋昕的盤問倒是沒引起余錦瑟的不耐,她反而覺著這人倒是個清官,不畏權貴,只看事實。
要是宋昕知道余錦瑟現今的想法怕是睡覺都得笑醒,這是還沒好好見個面就在自己弟媳面前掙了個好印象啊!
「我也不知道。但……」余錦瑟略一想便有了說法,抬頭直視著坐在上位的宋昕,「或許是衛小將軍心善,想要幫我找到抓我的兇手,我想衛小將軍該是這樣的人吧!你覺著呢?」
宋昕愣了一瞬,還真是沒想到自己這弟媳失憶了還能這般維護自家兄弟,搞得他也想找個媳婦兒了。說出去他都覺著丟臉,自己好歹比衛渡遠大一天吧!
他想,還是得幫幫自家兄弟。
「是啊,衛小將軍倒是難得的正直之人,衛將軍也是。」
余錦瑟看著冷著臉誇讚衛渡遠的宋昕禁不住微微一愣,心道,這人的面上功夫做得倒是足,這樣一位清廉的大人竟然也對他讚不絕口。
但她面上不顯,只道:「大人費心了。」
宋昕擺了擺手,端著一副沉著臉道:「這是本官的本分,只是容許本官再問一句,姑娘為何要拖到如今才來刑部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呢?」
「我身子不大好,前幾日又病了,今兒才好了些。」這話也不全是虛的,前段兒余錦瑟確是病了,只不過沒病那般久罷了。
余錦瑟見宋昕沒話可問了便提出要離開了,宋昕自是沒有阻攔的道理,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不去看看衛小將軍?」
余錦瑟臉上笑意凝滯了一瞬,很快便恢復如初,輕輕道:「宋大人說笑了。」
她沒有直接說明,但她自信宋昕能懂她的意思。
宋昕愣了愣,到底是品過這句話來,男女授受不親啊!可他卻不認為她真是為著這所謂的綱常倫理,怕是她不想見自己那兄弟吧!
自己那兄弟怕是又要好一陣傷心了。
他禁不住眉眼間竟是帶上了絲笑意,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余錦瑟說完話便轉身走了,卻是沒瞧見宋昕這副模樣,若是瞧見了,她只怕會在心中譴責自己不知事了,怎麼就會認為這人剛正不阿呢?分明是扮豬吃老虎!
宋昕送走余錦瑟后就迫不及待地又轉去了大牢。
衛渡遠見宋昕來了就急急地上前問著余錦瑟的境況,見宋昕說沒事他才放了心,直到聽見宋昕說什麼錦瑟來證明了他的清白他的情緒才又有了波動。
他以為這人不會大抵是不會再想見他了,沒成想竟還願意來救他出去。
雖說這牢是他進的,不單是為了懲罰自己,也是為著讓衛磐和壽春公主對太子心涼,更是為了讓皇上對恭親王愈發不滿,但他是真的沒想過錦瑟會願意來為了證明清白。
宋昕是真沒想到能在衛渡遠面上看到這許多表情,好像這人從來都是笑著的,對他雖說經常擺出一副很是不耐的模樣,但都是帶著笑意的。
如今見了這人好幾副面孔,他只覺新奇得很,突然又想見見這人難過的模樣。就在這惡趣味的驅使下,他便不留情面地說出了余錦瑟不願見他的事實。
果然,他看見了這人失落的模樣。不過轉瞬即逝,很是可惜。
衛渡遠自是瞧見了宋昕這副興味盎然的模樣,只覺自己真是交了個損友,乾脆閉目不談。等著宋昕明兒將事情都給解決了他就能離開這地兒了,也不用每日里聽這人嘮叨了。
余錦瑟一出門就瞧見一貴婦人從一駕馬車上下來,雖說面色憔悴,但不難看出這人不同尋常人的氣質。
她不認識這人,自然也沒多想,就打算轉身離開,只是還沒走出幾步就被那婦人給拉住了:「錦瑟。」
余錦瑟回頭看著這婦人,只見她臉上帶著藏不住的激動,她心中知曉這怕是又一個認識她的人了。
可她出來得夠久了,只怕家裡人要是發現她不見了又得鬧個人仰馬翻,她也就無意多說什麼,只道:「這位夫人,我不認識你,還有,我叫昱念雪。」
壽春公主心頭一顫,余錦瑟看著她的雙眼確是不認識的模樣,瞧著不似以往那般讓人覺著親近。
她有些難以接受。
她突然明白了衛渡遠的感受,不禁心疼起了這兩個情路坎坷的孩子,對余錦瑟無理的怨怪頓時都消散了。
余錦瑟瞧著這婦人並無惡意,且瞧著她的雙眼帶著絲絲縷縷的慈愛,心頭一動,溫聲安慰道:「去的便去了,夫人莫要再追了,順其自然便是。」
壽春公主很是錯愕地愣在原地,半晌才帶著顫音道:「你真這般想?你就不怕以後後悔?」
余錦瑟聽到壽春公主這般問心中突的生出些悲涼,似乎還有些不舍,但她忽略了突然而至的這許多感受,對壽春公主點了點頭便走了。
不知為何,她點頭后心中那許多感情竟都安分下來了,唯剩空落落一片。
她不想再與這婦人多說什麼,轉身便走了。
壽春公主回過神來就見人已走遠,本想開口將人叫住,張了張嘴只得作罷!
現今的她脾氣好了許多,到底不是個無理取鬧、獨斷專行的人,禁不住又為兩人嘆了口氣,想著要是這倆小娃子能渡過這一關便好了。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便也不在刑部大門前多做逗留,直接就進去了。
余錦瑟皺著眉頭疾步走到了恭親王府的後門,卻是見幾個侍衛拖著個血肉模糊的人出來了,站在門外的兩個侍衛立時上前將人給接住了。
她本是躲在拐角處偷看,這會子看不到接下來的事兒她就往前走了走,卻見柳園等在那裡。恰好此時,柳園抬頭瞧見了她,她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就往拐角后躲去。
她愣愣地站在拐角后,心想著柳園怎麼會到了這裡,電光火石間卻是想到了那個被人拖出來的血肉模糊的人是誰。
她面色一白,愧疚、難受齊齊湧上心頭。
她想,若是她早點去找自己父親說情是不是這人就會少受些皮肉之苦了?
她不是個能輕易原諒傷害過自己的人,對於小六的這份愧疚,甚至難受的心情也絕不是因著他的討喜,或許曾經她真的將這人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來看。
余錦瑟也不知為何,她現下就是這般篤定的。
余錦瑟一直站在那兒沒動,沒多大會兒她就見著一馬車從自己身旁經過,她就像往巷子里走的時候,那馬車卻是在她面前停下了,柳園喊住了她:「嫂子。」
余錦瑟忙不迭地抬頭看向坐在馬車裡的柳園,就見他眼裡滿是認真,心頭顫了顫,著急忙慌道:「你告訴小六,我去過刑部了,衛……大抵沒事了,欠他的那份人情也算還了。還有……」
她頓了頓,還是說出了口:「叫他別來尋我了。」
柳園面上是少見的嚴肅,話里也是少見的不客氣:「是叫衛渡遠不要來尋你了還是小六?還是說叫他們都不要來了?」
這話說得咄咄逼人!
余錦瑟愣了一瞬,垂著頭低低道:「都不要來了。」
柳園看著小六滿身是血的模樣就心頭火氣,口氣自然算不得好,這會子見余錦瑟這樣也知不是她的錯,她又知道什麼呢?
想著,他又緩了口氣:「嫂子,你是我們幾個兄弟的嫂子啊!我突然有些懷念起我們在牛頭山上的日子了,那時多好。」
說及此處,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嫂子,不要什麼事兒都用眼睛看,要用心感受。眼見的未必為實。還有那個玉葉,一直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你還是小心著點。罷了,今兒就說這麼多吧!」
話罷,柳園就放下了車帘子,出聲示意外面的人駕著馬車離開。
余錦瑟看著這駕馬車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她看了看天兒,竟是又下起了微雨。
她回到雪梅園后香兒和玉葉就急急趕了來,恭親王不大會兒也來了。
余錦瑟看著恭親王,半晌沒有說話,一出口不啻於平地驚雷:「我去刑部作證,說衛渡遠是清白的了。」
恭親王被余錦瑟氣得整個身子都顫了顫,可他能做什麼呢?對於這個女兒,他是打不得更是罵不得。
他只得走來走去以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氣,最後只得擺了擺手道:「罷了,你竟想藉此還他人情債便還吧,誰叫你是爹爹最為疼愛的女兒呢!」
余錦瑟知曉恭親王向來疼愛她,如今聽他這般說是又窩心又揪心,可任她怎麼張嘴那聲爹還是叫不出來,只能笑得很是燦爛道:「謝謝你。」
只是等恭親王走了后她臉上強裝的笑容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