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送別
事急從權,過了立夏日衛渡遠就要帶著龍行軍走了。
余錦瑟那日請幾人吃了酒,自己還飲了兩杯,算是給幾人踐行了,大抵是不會再去送人了,畢竟立場不同。
可今兒思來想去,她到底還是惦念著,眼見著時辰不早了,估摸著衛渡遠帶的大軍就要走了,她再也耐不住了,拋下雪梅園的一干下人,跑去王府的馬棚子里騎上馬就走了。
余錦瑟知曉自己這番動作過於孟浪了,可她不想留有遺憾,若是恭親王察覺到了什麼,她裝傻到底就是了。
柳園看著不時回頭望去的衛渡遠,笑道:「渡遠,昨兒才見了嫂子你今兒還惦念著呢?自出了皇宮你就往後望了百八十回了,這都到京郊了。」
小六也在一旁打趣道:「可憐見地,大哥又要跟大嫂分開了。」
衛渡遠卻是坦蕩蕩:「那是自然,你大哥我不惦念著你大嫂那還能惦念著誰?要是可以,我倒是想整日里陪著你大嫂,哪裡也不去。」
他說得大聲,笑聲爽朗,一旁的士兵聽見了好一陣起鬨。沒法子,他在龍行軍練兵的時候也向來是個沒架子的,這些個士兵們自然也不怕他。
衛渡遠被人玩笑了,哪裡甘心?又回嗆道:「有本事你們倆給我找個弟媳?或者你們倆湊合一下也行,我倒是不介意的。」
衛渡遠這話說得也不小聲,可周遭的士兵們卻是不敢再放肆了。衛渡遠沒甚顧忌,可他們卻是不能,這可是順親王啊,哪裡是他們敢造次的?
小六立時閉嘴不說話了,眼見著耳朵尖兒就紅了起來。
柳園見了,忍不住瞪了笑得一臉得意的衛渡遠一眼,低聲道:「這話私下裡說說就得了,小六臉皮子薄,你也還真敢拿出來說的。你這嘴巴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
小六聽了柳園的話不僅耳朵紅,臉也紅了起來,真真是好一個青澀俊氣少年郎。見他時不時又偷瞧一眼柳園的模樣,更覺這人似是初心萌動,可嘆年少思慕的純凈動人。
只是這份情卻不知值不值當。
衛渡遠方才那一句話也全是為了堵兩人的嘴,他也想看看這兩人到底是到了哪一步了。只這一番他便瞧出來了,兩個都有意,可誰都不敢踏出那一步。
要說他希不希望兩人在一起,他反覆思忖一番,既不想柳園錯過小六這個純真的孩子,又不想小六傷心。
真真是個難題。
若是柳園不想爭那個位子那還好說,偏生這人還在猶豫不決,到頭來他只怕受傷的還是小六啊!
在皇城這個地界兒,兩人相愛相守已屬不易,何況還是兩個男子,只怕於世不容。
三人正各懷心思時,後面卻是傳來了噠噠的馬蹄聲,伴著一聲女子的呼喚,勾起了無數人的好奇。
不大會兒,人就走近了。
小六驚喜地叫道:「大嫂,是嫂子來了。」
衛渡遠點了點頭,回眼看了眼一旁的柳園,就聽他笑著點頭道:「去吧,我帶著軍隊繼續前進。」
聽了這話,衛渡遠當即就驅馬奔了去。
當然,又免不得被士兵們一陣起鬨。
余錦瑟看著回頭向著自己驅馬而來的人,心頭一動,臉上笑意盈盈,一揮馬鞭,馬兒跑得更快了。
到了近處,兩人對視半晌,齊齊下了馬抱在了一起。
余錦瑟察覺自己有些激動,吶吶地就想放開衛渡遠,可衛渡遠卻是不放,又將她給抱緊了些。
她僵持了會兒,覺著實在難受,想著這人又要走了,心頭那股子不舍又躥了出來,她乾脆大大方方地回抱著衛渡遠。
「我……」就是有些捨不得你。
她到底沒這般說:「你到了西北當心點兒,好生注意著,別傷著呢。知道你功夫好,但也別總衝到前面去。」
余錦瑟細細叮囑了許多,衛渡遠都聽著,一句句都應了,是一絲不耐都沒有。
說到後來,余錦瑟自己都覺著沒意思了,才作罷。
想了想,她又道:「你放心,我也會好生養著自己身子的,那葯……我也不會再吃了,說不得等你回來過去的事兒我都想起來了。到時候……一切都明朗了,我等你。」
話罷,她就推開了他:「你趕緊走吧!」
她只覺眼眶酸澀得很,不知道怎麼了,淚珠子就這般脫了桎梏,直直往下掉。她趕緊低頭用帕子擦乾淨了,見站在身前的人還沒走,又重複道:「快走啊!」
衛渡遠是又好笑又心疼,伸手捏了捏余錦瑟的臉,道:「你這是什麼霸道性子,只許你說就不許我說了?還說完就趕我走。」
余錦瑟還是垂著頭,聽了他這話,禁不住拿手虛捶了他一下,低低道:「我不想聽。等你回來了,還願意說給我聽我就聽。」
衛渡遠低低一笑,邊伸手將人拉進懷裡,邊打趣道:「還真是霸道性子。但是這話你是一定要聽的。記住,在恭親王府萬事小心,定要保全自己。若是……」
他頓了頓,故作鬆緩道:「沒法子了,就吃吧,沒關係的,我總會找回你的,不要怕忘了我,也不要怕忘了自己是誰,我會護著你的。」
「還有,昱弘和那夜分明是故意將你引到西院去的,你以後離他遠點,他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怎麼說,他有些不一樣,不是說他壞話,我覺著他吧,倒像是個瘋子。似什麼都分明,做事卻總也不管不顧。最怕聰明的瘋子了,離他越遠越好。」
余錦瑟點點頭:「事後我想起也覺著是他故意引我去的,你放心吧,我不傻的,你也不要太傻了,仗著自己身手不錯就不管不顧地往前沖,當需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衛渡遠聽著余錦瑟的話,不禁調笑道:「知道了,余夫子。」
余錦瑟眼一瞪:「你是在說我是迂夫子吧?」
衛渡遠笑了笑,一副就是如此的模樣。
余錦瑟還待說個什麼,就覺自己額頭上有塊兒皮膚被什麼暖呼呼軟乎乎的東西給貼上了,她愣愣地不知該作何反應,另一個大額頭就貼上了她的小額頭。
她獃獃地看著面前的人,就有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好了,我該走了。」
熱氣撲灑在她的臉上,她只覺自己好像被人扔進了一個火爐,從頭到腳無一處不燙乎。
「回神,快回去,我看著你回去我再走。」
余錦瑟還是有些呆呆傻傻的模樣,但到底是聽進去衛渡遠的話了,順著他的意思翻身上馬,然後騎著馬往京城裡跑去了。
快要到城門口了余錦瑟才反應過來,回身一看,卻是離得遠了,早已看不見後面的人了。
她心頭微微有些失落,可想著方才那個吻,她又興奮得不行,臉上不自覺帶上了笑,止也止不住。
回身,一揚馬鞭,風吹起她的衣裙,刮過她的臉頰,她登時什麼都想不起了,只覺心中暢快萬分。
只是現今暢快了,回去就不暢快了。
這不,就被恭親王堵個正著。
恭親王看著跨進門的余錦瑟,眼裡是從沒有過的嚴厲。可他到底是心疼這個女兒的,也沒在府中一干下人面前說個什麼,而是帶著人徑直回了雪梅園。
余錦瑟感覺坐在上位的人一言不發地瞪著自己,她只覺分外忐忑,想著有什麼就快來別吊著,也好讓她有個應對的法子。
這般想著,她就先開口了:「王爺,我知道錯了。」
恭親王哼了一聲:「你知道自己錯了?你要時刻記著,你是我恭親王的女兒,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恭親王府的立場,還有,你以後是要嫁人的,你讓旁人如何看你?」
余錦瑟不知恭親王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更不曉得他這話是不是在試探她,她只能做出個蠻不講理的樣子道:「我都這樣了還嫁什麼人?況且王爺之前不是不希望我同衛將軍來往嗎?如今又允了,不就是有意撮合我倆在一起的意思嗎?我如了你的意不好嗎?」
余錦瑟這番話果真奏效了,恭親王面上閃過絲愧色,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才說道:「原來你是這樣想爹爹的?爹,並非是那個意思。」
說著說著恭親王是愈發激動起來了。
「爹爹就算拿任何人去換權勢也是不會這樣待你的,你難道不明白嗎?爹爹以為你知曉了衛渡遠那小子的惡行你會離他遠點,爹爹才答應讓他可以見你的,但條件是你也答應才是,你不答應他是沒法子的。」
余錦瑟反應也是極快,怒氣沖沖地反駁道:「王爺,既然你答應了,又如何敢說沒有利用我的意思?你是不想讓我嫁給他,不想將我推進火坑,可你有沒有想過既然他會偽裝,我就會被他的偽裝矇騙。就算有人同我說了他的種種惡行又如何?我不記得,那我就沒有切身感受。」
余錦瑟是故意提及自己失憶之事,果不其然,恭親王面色有些不自然,但大多是來自於心虛,看樣子該是沒有疑心她記憶是否恢復了。
她再接再厲,立時擺上了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樣,低低道:「我沒法子啊,我就是喜歡他啊。」
她今兒乾脆說出來,也免得到時候恭親王抓住了她什麼把柄,猜到她記憶恢復了。
恭親王聽了這話,神色一凜,道:「不行,你想到不要想,爹是不會再將你推進那個火坑了,你好生在家裡呆著!」
話罷,恭親王就拂袖而去,要是他曉得有今兒這個結果,他是怎麼都不會答應衛渡遠這個條件的。
他是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恭親王走後,守在外面的一干下人就進屋來了。
余錦瑟深知做戲做全套的理兒,當即就跑回自己的屋子關上門不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