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論佛
見人走了,香兒忙不迭就要跪下認錯,余錦瑟見了,忙將人扶起來,皺眉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都是奴婢的不是,差點讓小姐為奴婢擔了罪責。」香兒沒有跪下,只是垂著頭,一副任憑發落的模樣。
余錦瑟見了,心下一陣觸動,覺著做丫鬟的也真是可憐,什麼都要往自己身上攬。
她不禁嘆了口氣,道:「你何必如此?分明是那公主看不慣我,想找我麻煩,我牽累了你,到頭來怎麼成了你的錯?我是那般蠻不講理的人嗎?」
香兒沒想到余錦瑟會這般說,禁不住怔愣了許久,反應過來后還是堅持道:「主子是主子,丫鬟是丫鬟,主子無論做了什麼事兒,都要怪我們做丫鬟的沒看好。」
余錦瑟對於香兒這份執著著實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記得以前在衛家村的時候,她那繼母的兩個孩子沒少惹禍,一惹禍他們就會將所有的過錯都怪到她頭上,最後被打罵的就是她。
雖說打罵她的是宋氏,可衛豐卻是一言不發,當真令人心寒。
現下想來,恭親王這個假爹倒是待她極好。但她心頭到底是存了絲明白,知曉這人不是自己的親爹,所以就算失憶了她都開不了口喊他一聲爹!
要說她為何這般篤定自己不是恭親王的孩子,還是源於自己母親的性子,還有衛豐的話。
況且,要她真不是衛豐的孩子,只怕衛豐早告訴宋氏了。就算衛豐不說,宋氏一直生活在村子里,她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依她那嘴損又貪財的性子,那時候她還不趁機將自己給趕出來?
余錦瑟可不信宋氏有那好心腸,幫別人養孩子。衛豐……他也不是那樣的人,以前或許是,但被宋氏一番枕頭風吹下來也早已不是什麼老好人了。
看著香兒,她好似看到了自己,不過那時候的自己就是默不吭聲什麼都不說,這人倒是主動認起錯來。
余錦瑟看了眼還在大殿里專心求著佛的玉葉,再看一眼垂立在一旁的香兒,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個攬錯攬到飛起。
她搖了搖頭道:「以後莫要這樣了,我看著糟心。好了,我們還是去殿里求姻緣吧!」
香兒不是不感動的,一般都是主子將丫鬟推出去替自己受過,哪裡有主子上趕著認錯,生怕自己帶著的丫鬟被罰的啊!
這般想著她心頭一陣火熱,她就想做些什麼,看著佇立在殿中的佛祖,她終於悄聲開口道:「小姐,其實這姻緣樹不止可以乞求自己找個如意郎君,也可以護佑自己和自己的心上人白頭到老。」
余錦瑟很是詫異地看了眼香兒,就見她還是垂著頭往前走,她心頭一動,知曉這丫鬟是故意如此說的。
看樣子,這丫鬟是開始向著她了。這種令人生疑的話要是放在以前,她定然是不會說的,今兒卻是說了……
余錦瑟故作驚訝道:「是嗎?」
「自然是的。」一道蒼老慈和的聲音在她們左側的廊檐下響起。
原是萬國寺的主持。
余錦瑟向著主持行了一禮:「見過大師。」
主持也微微躬了躬身,道:「姑娘慈悲為懷,懂得體諒旁人,當真是難得,佛祖定會看見你的祈願的。」
余錦瑟偏頭看著殿中的佛祖,半晌,才悠悠道:「世上可真有佛祖?若是真有,佛祖是否又真能看見眾生的苦難呢?他們的悲慟,無奈,絕望……都看得見嗎?」
主持臉上仍帶著慈愛的笑容,用他那平和的聲音道:「佛渡眾生,眾生仍苦,不是佛不渡,是眾生皆不願上岸。心中有佛,兀自心安,心中無佛,佛亦不見。」
所謂佛,為求的不過是個心安、心靜。況,佛並不單單就只指擺在寺廟中的那一個佛,大而化之,心中信念亦是佛。
余錦瑟頓悟,釋然一笑,道:「大師慈悲為懷,是念雪狹隘了。」
主持笑得愈發和藹:「姑娘不必自謙,姑娘悟性高,跟佛有緣,佛祖定會佑你。」
余錦瑟笑著搖了搖頭:「我現今一切甚好,只望佛祖能佑我心中之人平安歸來。」
「心誠則靈。」話罷,主持便告辭離開了。
香兒見主持走了,這才略微遲疑地問道:「小姐,你相信這世上有神明嗎?」
余錦瑟微微一笑,意味不明道:「你覺著有就有,此刻我覺著許是有的。」
香兒聽不明白,搖搖頭道:「奴婢覺著是有的吧,不然……人生在世該多沒有企盼啊!奴婢不像小姐,不懂佛,也不懂那些個高深的話語,但奴婢是信的。」
余錦瑟不置可否,她不認為一個人將生活的希望寄予神明是個明智的選擇,但她又無法置喙,因為希望本就是個虛無縹緲的東西,且她沒有身在其中,又如何知曉其中的酸甜苦辣呢。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許就是這樣吧!
余錦瑟和香兒求了姻緣就拿著紅線出來了,她看著香兒在一旁躍躍欲試的模樣,笑道:「若你想扔高一點可以拿塊小石頭綁在上面,到時候你就能扔高了。」
香兒眼前一亮趕忙去尋小石頭了,一旁的玉葉瞧見了,也默默地去尋石頭了。
余錦瑟思來想去,覺著既然信了便全信好了。做了決定,她便打算去尋合適的石頭了,只是甫一轉身香兒就拿著石頭回來了。
余錦瑟隨意地瞧了眼玉葉,就見她已經高高興興地將自己的紅線扔上去了,渾然不覺自己到萬國寺后的這番表現有什麼不好。
余錦瑟臉上雖還帶著笑意,卻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搖了搖頭。她也不打算提點玉葉了,只將自己手中的紅線拋上了姻緣樹。
香兒扔完自己的紅線就瞧見余錦瑟的紅線也拋了上去,竟是比尋常人扔得都要高,她面上大喜,興奮道:「小姐,你的紅線掛得真高。」
余錦瑟無奈,笑道:「比起你自個兒的,你倒是更在乎我的,哪有你這般的?不過沒關係,以後我定會幫你尋個好婆家,再給你準備個嫁妝,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香兒臉上笑意漸漸收斂了起來,其實她更在乎余錦瑟的紅線掛得高不高,不單是因著感激余錦瑟,也因為愧疚。
小姐待她好,可她總也想著拆散小姐的姻緣。她不過是想尋求一絲慰藉罷了!
余錦瑟抬頭看著穩穩掛在姻緣樹上的紅線,本還算平靜的心竟也跟著香兒激蕩起來,她乾脆閉上雙眼又將自己的祈願在心頭說了一道:「願,得一人心,守一世安。」
玉葉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嘴角不禁掛起了絲冷笑,只覺這香兒真是會做戲,分明都是為恭親王做事的,平白的她倒是討了嫌。
丹鳳公主被林氏拉走後也不跟旁的世家小姐一起了,將人散了后就帶著林氏回自己歇息的禪房了。
林氏同丹鳳公主親近,素來知曉她直來直往的性子,她也不同她繞彎子了,直接開口道:「誰同你說了什麼,你怎地就去尋錦瑟麻煩了?」
丹鳳公主不樂意了:「小姑姑,你分明知曉她是余錦瑟,方才怎麼還那般說?」
林氏搖了搖頭:「我為何那般說你還不曉得?你別忘了,錦瑟也算是我小姑子。好了,不同你扯那些個沒用的了,莫要去尋她麻煩了,她也只是忘了以前的事兒罷了。」
丹鳳公主顯然是聽過這茬的,只是沒放在心上,這會子聽林氏又說了,倒是信了大半:「真是忘了?可我聽皇後娘娘的意思,那人也不定就是忘了。」
林氏就曉得此事不簡單,這皇後娘娘據說以前就是不喜余家姑姑余雪梅的,自然是見不得恭親王對她生的女兒寵愛有加了。
丹鳳這是被她給利用了。
「要是記得,她哪裡還會在恭親王府呆著?」林氏好生勸道,「公主,你也是從小生活在宮中的,莫要被人利用了去,到時候旁人可不管你是不是被人攛掇了,什麼賬都算你頭上了。」
丹鳳公主一聽這話,怒了:「誰敢利用我?我去同父皇說,同我母妃說,看看誰敢?」
林氏不禁在心中一陣慨嘆,同樣是被寵大的,這壽春公主怎地就既能張揚又能自保呢?這丹鳳卻是……要真是出了什麼事兒,哪裡有什麼能力自保啊?
「誰同你嚼的舌根子那便是誰存了那心思。」林氏聲音壓得低低的,無奈道,「我的公主啊,你就安分些,莫要再強出頭了,更莫要讓你母妃再為你擔憂了。」
丹鳳公主本欲發作的,可聽到是皇后要利用她,她只能憤憤地將氣兒給咽下去了。她還是曉得輕重的,皇後手段凌厲,哪裡是她敢招惹的?
況且,她不想再給自己母妃還有皇兄惹麻煩了,想起自己皇兄她只覺愈發心塞了。
她看著到處惹事,一副不知事的模樣,但她還是曉得一些事的。
自己皇兄有意在朝堂上一展抱負,奈何太子和恭親王兩派勢力生怕他做大一直在朝堂上打壓著他。
其實受打壓的又何止是丹鳳公主的皇兄,還有許多皇子人到中年,卻還是鬱郁不得志,手上是一點實權都握不緊,到頭來只有找庇護。
丹鳳公主也為此很是苦惱,可她覺著自己就是這般笨啊,有什麼法子?
她只希望自己以後嫁的人能像自己侄子衛渡遠一般,有責任有擔當,最最重要的是只一心一意待自己妻子好,決不會多看旁人一眼。
若是不能……能嫁個可以幫著自己母妃、皇兄的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