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驚惶
玉葉瞧著余錦瑟這副模樣只覺好笑得很,不過是一個丫鬟,還是個不忠於自己的丫鬟,這人未免也太過在乎了?
不過,玉葉就喜歡看著余錦瑟眾叛親離,就喜歡看著她痛不欲生,當然她的痛苦要是自己給的那就更好了。
余錦瑟知曉玉葉的心思,可她面上功夫還是要做的,就裝著什麼都不曉得,她不說她也不說。
可顯然,玉葉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更不是個運籌帷幄的人。
「念雪,這有什麼不放心的,香兒這丫鬟也不是沒入過宮,她哪裡會不知道分寸?你難不成還害怕她走丟了?那她也還長著一張嘴,可以問嘛!」
余錦瑟發現自從入了京,她不止更會做戲了,連聽話的功夫也是見長。這人不就是想暗諷自己是個沒甚見識的村婦嘛,至於后一句,不過就是想戳自己心窩子罷了!
香兒現下哪裡還說得出什麼話啊?
再如何,余錦瑟臉上笑意仍是不動,淡淡回道:「一個丫鬟罷了,念雪哪裡擔心得了這許多?」
其實她是真的很想給玉葉反諷回去的,可她不想惹事,免得徒增煩惱,到時候吃虧的不還是自己?
到了別人的地兒得夾著尾巴做人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若是她真出事了,皇后不落井下石就好了,更別妄想著會幫她。
玉葉皮笑肉不笑道:「丫鬟也是人啊,念雪這話就說得不對了。」
余錦瑟低眉順眼道:「貴人教訓得是。」
玉葉輕抿了口茶,道:「哎呀,這邊關戰亂也不知何時才能平息。」
余錦瑟看著玉葉這故作關心的模樣,禁不住陣陣作嘔,出口的話卻儘是安撫之語。
「貴人安心,我大昱威儀,區區兩萬匈奴還是不足掛齒的。」
「是啊,有龍行軍在,那可是皇上親點的兵,自然沒甚大問題。只是這……」玉葉頗具深意地重嘆了口氣,「只是聽聞這衛將軍受傷了。」
「什麼?」余錦瑟一個不慎,竟是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玉葉瞧了,就吩咐了守在不遠處的宮人來收拾,笑吟吟道:「你這是做什麼?」
待宮人收拾乾淨退下了,玉葉復又道:「這事兒咱們在私下裡說說就是了,沒得鬧得人盡皆知,到時候皇上該罰我了,說我胡亂泄露軍情就不好了。」
她湊近了余錦瑟,低低道:「這可是會動搖軍心、民心的大事!」
余錦瑟自聽到玉葉如此說后心就亂了,她突的想到昱弘和說的話,難道是恭親王的人得逞了?
她抬起頭來,伸手拉著玉葉的手臂,急切地問道:「何時的事?」
「聽聞有一段兒日子了,說是生死未卜,傷得很是嚴重。只是倒也無礙,這匈奴早被龍行軍打退了,倒是沒甚好憂心的。」
玉葉看著余錦瑟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眼裡閃著抹得色:「念雪,你這是怎麼了?不會你真是喜歡上衛將軍了吧?他那般待你……說得也是,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余錦瑟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虛張聲勢道:「這樣的人,我是一刻也不想見到他,不過是擔憂匈奴打退沒有罷了。」
「貴人,這話說給念雪聽聽也就罷了,要是讓旁人聽去了,少不得別人會拿著個來做文章。」她肅聲提醒道,「其實貴人在宮中就該謹言慎行,這些個話縱使是面對念雪你也不該說的。」
玉葉面上一絲喜色也無:「我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余錦瑟立時站起身來告罪道:「是念雪的不是。」
玉葉看著垂首站在那裡的余錦瑟,她有些摸不透她,方才她分明是擔憂的,可不過一會兒就收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倒不像以往的她了。
其實玉葉根本就沒真正了解過余錦瑟,遑論還是經歷了這許多事兒的余錦瑟?
「余錦瑟,你想起來了吧?明人不說暗話,這裡就我們兩個人。」
余錦瑟倒沒覺著詫異,畢竟玉葉是伺候過她的。只是自她恢復記憶后她這是第一回見玉葉,若是玉葉將將才發現她想起了一切,她不該是這個反應啊!
她太過篤定了。
是有誰同她提過嗎?昱弘和?
這是余錦瑟唯一能想到的人了。
而玉葉今兒說的話倒是和昱弘和那日同她說的話不謀而合。
可余錦瑟還是耐不住了,萬一呢?萬一她的渡遠真是命懸一線呢?
她賭不起。
「念雪不懂貴人在說什麼。」
余錦瑟不管玉葉是真的曉得她記起一切還是在試探她,她都決定緊咬牙關不鬆口。
「貴人,有些玩笑開不得,今兒你說的話念雪就當你是開玩笑了。若是傳到旁人耳朵里去了倒也不好,貴人該是懂的,這宮裡比起將軍府、王府,都要可怖得多。」
余錦瑟抬眼直視著玉葉,面上無甚多餘的表情,分明是行著禮的,卻讓玉葉有種睥睨她的錯覺。
玉葉不甘,乾脆站起身來:「余錦瑟,以前你壓著我,不讓我出頭,現下我看不上衛渡遠了,你儘管拿去好了,看看你們夫妻倆還能活到什麼時候!別再妄想欺辱我,現下是你該求著我,求著我放了你,反正衛渡遠也快死了,你更是不要想好過。」
「貴人說的哪裡話?念雪聽不懂,念雪從未打壓過你。只是貴人該聽說過一句話,叫風水輪流轉。你身後什麼都沒有,憑什麼以為自己能屹立不倒?」
余錦瑟的話說得漫不經心,玉葉卻聽得更為惱怒。
「風水輪流轉,你說得對,現下風水轉到我這邊來了,我定要好生教訓你一頓。你看著吧,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要不是因著你們,我能走到這一步嗎?我能委身給一個糟老頭子嗎?就算是皇上又如何?還不是老了。
這話玉葉也只能在心頭想想,借她十萬個膽子她也是不敢說出口的。
可就算玉葉不說,余錦瑟也能知悉她心頭所想。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得到了這個還想著另一個,總覺著別人的才是最好的,且總覺著自己的苦難是源於旁人,卻是從沒想過有因必有果,自己永遠是那個因,怪不到旁人頭上。
「貴人,念雪奉勸你一句,及時行善。你現下已經得到了榮華富貴,你求的不就是這個嗎?」
余錦瑟是萬萬不相信玉葉是真心喜歡著衛渡遠的。
玉葉是再忍不得,一巴掌給余錦瑟扇了過去。
余錦瑟沒躲,任她扇了這一巴掌下去。她就是要留個痕迹,回去讓恭親王好生看看,也讓躲在暗處看好戲的人得意一番,得意了自然會露出馬腳。
「我告訴你,現今我想怎樣你都行,這裡都是我的人,隨便一個罪名你都別想好過。不過要是你想下去陪你那短命丈夫也可以,說不得到了地府還能做一對鬼鴛鴦了。」
余錦瑟眼神銳利如刀,冷冷道:「你可以打我、罵我,但還望你嘴下積積德。」
可以說我,但決計不能詛咒渡遠!
玉葉嗤笑一聲:「怎麼?心疼了?有本事你去戰場上找他啊,看我說得對是不對!」
余錦瑟也不行禮了,直接站了起來,雙眼迸出縷縷寒光,直直往玉葉身上射去。
玉葉從未見過這樣的余錦瑟,這樣的她竟是跟發怒的衛渡遠如出一轍,對上她的眼她禁不住就是一陣心驚膽戰。
她轉念一想,又覺著不對,自己有什麼好怕的?
可她還是沒再多說什麼,只輕咳了一聲便捂著自己的額頭道:「罷了,我也累了,回宮了。」
話罷,她就往亭外走去,一眾宮女也跟著她走了。
余錦瑟這時候也卸了身上的勁兒,頹喪地坐到了身邊的凳子上。
渡遠……
她在心中一遍遍地念著這個名字,可不但沒讓自己靜下心來,心下反倒更顯慌亂,頭也是突突的跳。
她想,她不能再等了。
決定一下,她便不再猶豫。她立時就站了起來,腳步急促地往御花園趕去。
余錦瑟心頭有事,步子邁得急惶,一個不慎竟是撞上了人。她渾渾噩噩地抬起頭,卻見是一個富態的夫人,也沒看清人的模樣長相,忙又低頭道歉道:「對不住,對不住……」
那夫人也是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只心不在焉地回道:「沒事,衛夫人莫要在意。」
余錦瑟胡亂地點了點頭,正要抬腳離開,卻突然反應過來這人是如何稱呼她的,她禁不住又回頭仔細瞧了瞧這人。
「你是?」
那夫人笑得溫婉:「我是順親王的乳母。」
余錦瑟點了點頭,想起來上回去順親王府好像是見過她,聽柳園說她身子好像不是很好。
可宮中到底人多嘴雜,余錦瑟只好矢口否認道:「是嗎?只是夫人怕是認錯人了,我不是衛夫人。」
那夫人也聽聞了些余錦瑟的事兒,臉上笑容凝滯半晌,又恢復如常,柔柔道:「可是姑娘同衛夫人一樣心善。」
乳母不過是地位高些的奴才罷了,余錦瑟能恭恭敬敬地喚她一聲夫人哪裡不是給足了她面子呢?
余錦瑟不置可否,狐疑地打量了眼跟著那夫人的三個宮女,問道:「夫人來宮中可有何事?」
夫人依然帶著溫婉的笑,眼裡卻藏著絲絲縷縷說不清的苦澀和無可奈何:「無礙,姑娘莫要操心。」
這時候,一旁的宮女開口催促了:「娘娘還等著呢,還請夫人儘快。」
余錦瑟疑心更重,正打算再問,卻聽夫人道:「姑娘,我走了,你走路也好生些,看著點。」
余錦瑟心下動容,雖然柳園的乳母她只見過一次,但她很是喜歡這個慈祥和藹的婦人。
「好的,你慢走。」
跟柳園的乳母道別後,余錦瑟臉上裝點的笑意蕩然無存,回身繼續往御花園去尋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