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五章 動情傷心
這日,皇后難得一早起來便吩咐著宮女們給自己梳妝打扮。
只見她心情頗好地為自己描蛾眉、塗胭脂、點朱唇,再梳上髮髻、戴上鳳釵,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就出現在了黃銅鏡前。
紫兒微微詫異於皇后今日的作態,但瞧著她終於不再自怨自艾了她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俗話說,主辱奴死。不是說那奴才就有多忠心,不過是自己主子失寵了,沒了權利,那侍奉主子的奴才到頭來只有等死這一條路了,誰能都能揉捏你。
紫兒向來嘴甜,這會子便逮著機會誇道:「娘娘真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這一打扮啊,就更是好看了幾分。就讓奴婢為娘娘穿上裙衫吧。」
皇后嗔怪地看了紫兒一眼,道:「就你嘴甜!」
紫兒嘻嘻一笑,就挑了件大紅衣衫來:「娘娘,你覺著這件如何?」
皇后抬眼一瞧,是一件大紅衣裳,上銹五彩金鳳,熠熠生輝。
她眼中不免暈上了些悵惘:「本宮倒是許久沒穿過紅衣了。」
「娘娘膚色好,今兒的妝容配上這身大紅衣衫也正正好。」
紫兒又說了好些好聽話,皇后最終還是點頭讓一眾宮女幫她穿上了。
皇后將自己拾掇好后就被人扶著往皇上的寢宮去了,到了門前照例許多宮人攔著。
皇後到底是皇后,眼神隨意地一掃便嚇得守在宮外的奴才們均渾身發顫。
「本宮乃一國之母,如今皇上生病,連早朝也上不得了,本宮還不能來瞧瞧嗎?」
皇上身子本就不好,這回更是傷了根骨,聽著外面的吵鬧聲當即就皺了眉頭:「是誰在殿外大聲喧嘩?」
玉葉上前答道:「聽聲音,似是皇後娘娘。」
玉葉想起了昱弘和的囑咐,又道:「陛下,你一直這樣不見皇後娘娘也不是法子,她……畢竟是一國之母。」
皇后冷哼一聲,最後還是點點頭算作應了。
玉葉見狀,嘴角微微勾起,道:「臣妾這就去將皇後娘娘給請進來。」
皇上無力地擺了擺手,指著一旁的總管太監道:「讓他去就是了。」
說著,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總管太監得了令,當下就往殿外去了。
要說如今後宮之內誰最受寵?玉葉是當仁不讓了。
而且是難得地受寵勁兒。
皇上似是要將對當年柳園母親的遺憾都彌補到玉葉身上似的,是極盡寵愛,能像這樣逾制一直守在他身邊的也只有她了。
皇后見總管太監來請了,本是不快的心情微微舒緩,也不看守在殿外的一干宮女太監,徑直往裡去了。
甫一跨過門檻,她便聽到內殿中傳來陣陣歡笑聲,還伴有女子故作姿態的嬌嗔聲。
她臉上的倨傲盡數化作怒意,眼中似怒似怨似恨,好不容易鬆快些的心情頓時沉入谷底,只餘一片咸濕。
好,好得很!
她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幾步便繞過了綉有秀麗河山的屏風,也不管是不是會將人給驚嚇到了,朗聲道:「臣妾委實擔心陛下,如今見著陛下如此康健,臣妾倒是放心了不少。」
皇上抬眼看向皇后,眼中閃過不悅:「皇后這是連規矩也不懂了嗎?」
在此前,皇后對於昱弘和的提議本還有些猶豫,抱著皇上對自己尚還有一絲情誼的想法而來,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
現下有了決斷,她更是無所畏懼,但還是依照規矩行了一禮。
皇上雖說不滿於皇后的態度,但到底是沒說什麼,擺擺手免了她的禮。
「朕的身子已經好了不少,過兩日該就能上朝了。皇后不必擔心,回吧!」
皇后笑了笑,沒答應,只道:「如今陛下跟臣妾說著規矩,那臣妾便說了,這臣妾還是皇后呢,如今陛下身子不適,合該臣妾來照顧,哪裡能容得旁人?這委實不合祖制。」
皇上當下氣得又是好一陣咳嗽,還是玉葉機靈,在宮中也學了些手段,當下跪到地上垂首解釋道:「娘娘莫要生氣,娘娘既要看顧後宮,又要照顧陛下,陛下這是唯恐你勞累了去,這才讓臣妾來伺候的。」
皇后如今腦子還算清醒,哪裡聽不懂她這話的意思,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說是本宮不體諒陛下,不夠體貼大度嗎?」
只是皇后聽得懂玉葉的意思,可她卻是再也不想隱忍了,就這樣將這番話說了來,倒是便宜了玉葉。
「臣妾不敢,臣妾沒有這個意思。」
說著說著,玉葉當下便啜泣了起來,還擺出一副隱忍委屈的模樣,暗地裡擦著淚,讓人看之心疼。
起碼,這招對皇上頗為有效。
皇上更是怒上心頭了:「好啊,怎麼?如今這志氣長到朕面上來了?你心裡還有朕這個皇上嗎?再給你些日子,你是不是要直接爬到朕頭上來了?」
皇后不語,皇上接著道:「你兒子通敵叛國,你教子無方,朕沒追究你也就罷了,你還理直氣壯?」
說完這話,皇上當即又忍不住捂著嘴咳嗽了起來,玉葉倒是個會討巧的,慌忙跪行到皇上跟前幫他順著氣兒。
皇上見著玉葉臉上的淚痕,眼中漫過絲絲不忍和心疼。
皇后看著這郎情妾意的一幕,心頭大慟,她似乎從未在這男子眼中看見過他對自己的心疼。
如今她方明白,她從未贏過。
她突的覺著一陣頭暈目眩,有些站立不穩,紫兒慌忙上前托住了皇后的身子,低聲勸道:「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皇后終於回過神來,渾渾噩噩地跪到了地上,半晌,嘴裡才吐出一句:「是臣妾失態了,望陛下恕罪。」
紫兒偷眼瞧了眼側坐在床榻上的皇上,心下大駭,忙也忙著開口求情道:「陛下恕罪啊,陛下。」
「娘娘自知曉陛下在朝堂上暈倒后就擔憂不已,一直欲來探望陛下,奈何娘娘也因此病了,日夜難寐,如今好容易好些了。還望陛下看在娘娘如此敬你愛你的份兒上饒恕娘娘的無心之失吧。」
話罷,紫兒當即磕了幾個響頭。
皇上對這話顯然是不信的,但到底是沒再追究,只擺擺手說自己倦了,讓皇后回自己宮去,沒他的吩咐不能再踏出一步。
至於鳳印,暫交回了他的手中。
皇后難以置信地抬頭,沒想到皇上能做到這一步,她當下再沒了理智,大吼道:「陛下,你當真要為了這賤人置我們夫妻多年的感情於不顧嗎?」
皇上大怒,一拍床榻道:「大膽!朕看你是瘋了吧!來人啊,將皇后拖下去!」
立時便有兩個小太監上前,就要架著皇后將她拖出殿外去。
皇后哪裡肯?掙扎不休,嘴裡還不依不饒道:「陛下,你不能這樣對我,陛下!我們好歹也是多年夫妻,相攜著走過那麼長的路。金口玉言啊!陛下難道忘了那一句句誓言嗎?」
皇上漠然地看著皇后,看著她像個瘋婆子一樣掙扎不休,突的,他憶起了那個如水溫柔的女子,那個愛跳舞的女子。
那個女子就是被眼前這個潑婦奪走的,不是她在背後暗動手腳,他早已將他心愛的女子納為妃了。
到那時,他所許的諾言便都能兌現了。
至於皇后……
他冷笑一聲,殘忍道:「那不過是情濃時的一句話罷了,只是一句話罷了。」
他沒有當真,她卻是當真了。
皇后不再掙扎,傻愣愣地看著皇上,半晌,才吶吶道:「為什麼?」
皇后冷眼看著狼狽不堪的皇后,一字一頓道:「你去問問柳兒就知道為什麼了。」
皇后頹然坐在地上,再沒了掙扎的氣力。她沒想到,原來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記恨著。
她眼中一片灰敗,再沒了往昔的光彩,並著怒意、恨意消散不見。
這宮中最不該動的就是情,紫兒終於明白皇后經常教導她這話的意味了。
若是動了情,你便動彈不得,任人掣肘,畫地為牢,再出不去。
紫兒跟著皇后多年,到底是不忍看她落得如此凄涼下場,就要上前去扶她,可她試了幾次,皇后不動,她到底是沒能將她扶起來。
兩個小太監無措地看向一旁的總管太監,見他點頭,便用力一把架住皇后的手臂往外拖去。
紫兒見狀,忙起身跟著退出去了。
昱弘和聽到這事兒后,不無譏諷道:「還真是好一出大戲啊。」
恭親王在刑部不是沒有人的,加之外面那群人守了他們這麼久,他也不必那般小心謹慎了,這會子自然也得了宮裡傳來的消息。
「還真是糊塗!」
他想起皇后昔日的教導,說什麼切莫動情,那將會是自己的軟肋,如今,自己倒是往火坑裡跳得歡騰。
他抬首,看到了一旁擱置的美人圖,喃喃道:「明明我是可以幸福的。」
不消一刻,他眼中的複雜情緒盡數斂去,唯剩冷厲。
「叫皇後娘娘將這東西給下到皇上的葯中。」
只見他食指和中指夾著一個三角小藥包遞給了站在他面前的人。
那人也不多問一句,只恭敬上前將藥包收好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恭親王伸出手指一下下敲擊著桌面,低聲道:「她經營多年,該是有這份手段的吧!如今,倒是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