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痛多了，就不痛了

  就在當晚，簡海的情況穩定了下來，被轉到了普通病房。姜言知道的時候，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再多的話。


  尹潯和裴琰留下看著姜言，簡父簡母先去看看簡海了。


  天亮的時候，齊魏和簡崆也來了。只是平時熱鬧的人，到現在什麼都說不出來。


  「言言，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吧。」尹潯輕聲問著姜言，但是姜言依舊沒有理她，只是這樣，靜靜地坐著。


  姜言沒有回答，只是呆坐著，姜黔的喪禮是尹潯幫著辦的，那天，姜言跪在墳前，跪了一天，誰勸都沒有用，接著，就是回到醫院，沒日沒夜的呆坐著。簡海的情況也漸漸好轉，各項指標都達到了正常，但是，仍舊處於昏迷的狀態，裴琰看著這情況，也只是皺皺眉頭，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


  「叔叔阿姨，我很難說就憑著這點數據就給你們答案。」裴琰看著眼前的報告，嘆了口氣。


  簡父簡母對視了一眼，心中自是明了。簡母看著裴琰，「我只想要問一句，小海有沒有，醒來的可能。做父母的，我們也不敢奢求太多，只是言言現在的狀態，如若小海可以醒過來的話，只怕是，就會大好的啊。」


  「我自然知道這個，」裴琰看著數據，最怕的不是數據不行，而是數據太好，只簡直無從下手，從簡海的意志來看，並不是他不想要醒過來，而是醒不過來，這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裡促使他醒過來。


  「讓言言去刺激刺激會不會好些？」


  「我倒是覺著，」商沂站在裴琰邊上，拿著茶杯，「到時候簡海可能沒有醒過來，姜言倒是徹底廢了。現在她的情況完全的自暴自棄，不說別的，孩子現在也非常的危險，母體的求生意識太弱了。」


  簡母愣了愣，點了點頭，眼圈紅紅的，如若簡海真的不行了，那這個孩子就是遺腹子了，無論如何，這個孩子，簡家都一定要的。


  「阿姨，您也不要太著急，我們也會想辦法的。」裴琰勉強的笑著，安慰著簡母，現在也就只能是這麼說了，不然還能怎麼說呢，你兒子就這樣了，沒救了？

  簡母自是知道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只是，這做父母的，就是這樣的，不甘心。


  裴琰站在桌子上的手機震了震，看了看是尹潯的電話，看了看簡母，接起了電話，「喂，尹潯，怎麼了？」


  「裴琰，不好了，姜言不見了！」


  「什麼！」裴琰驚訝的站了起來。


  「齊魏看了監控，姜言上陽台上了，我現在上去。」尹潯的聲音帶著點氣喘。


  裴琰的眉心一皺，「你等著，我馬上去找你。」


  「言言？」尹潯沖了出去，看著姜言就站在欄杆邊上，裴琰緊隨其後，看著姜言，一處氣打不上來。


  「尹潯你知道嗎，很多時候啊，女人的第六感，要信。」姜言站在天台上，看著就像是個紙片人一樣，就要飛走似的。


  「言言上面太冷了，我們下去說好不好。」


  姜言緩緩地搖了搖頭，「不要，這裡，讓我感覺很清醒，我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的清醒過。」


  「姜言你要知道，你的命，你孩子的命，是多少人的命換來的，你要去珍惜！」裴琰看著姜言，就怕她糊裡糊塗的就下去了。這種時候，說自己清醒的人，往往都是最不清醒的。


  「我媽咪去世后，我就在想，你說下一個會是誰呢？我媽咪啊，天生第六感就很好你知道嗎。不然，那天她就不會去。她擋在了我的面前，我就感覺有什麼熱熱的東西濺到了我的臉上。是我媽咪的血，她倒在了我的懷裡。她怕疼，她很怕疼的，但是那次，她再對著我笑，多疼啊，那麼多的血，她一點兒都不怕，她還讓我不要怕。」


  尹潯想著要去靠近姜言，「言言，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你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了，冷靜點。」


  「我那時候就感覺自己的腦子轟一下的炸開了。蔣媽那時候也是，她那天，那麼的反常，可我，居然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我愛她，一直覺得我了解她，但是，其實我什麼都不知道。」


  「世事難料，這不怪你啊。」尹潯的手心裡全是冷汗，她怕了，但是更多的是生氣。


  「蔣媽也死了。那時候，我竟然還怪簡海，怪他不告訴我，但是我知道了有能怎麼樣呢，我就是這樣一個沒有用的人，我就是這樣一個被保護的存在。」姜言披散著的頭髮被風刮的張牙舞爪的，就像是要吞噬了她那張臉似的。「其實我不是怪他，我只是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無能，我恨我自己什麼都做不了而已。」


  樓下，齊魏和簡崆指揮者支撐起了充氣墊子，以防萬一。消防車也到了，準備上去救援。


  「姜言，我告訴你，你要是再這樣，我會很生氣。」尹潯看著姜言，她現在就恨沒有早一點打醒她。「所有人，都為了你心甘情願的，別搞得自己受了什麼天大的恩德恩惠一樣，對，你說的對，你這樣的人，你不配，但是你就是受著了。所以，你現在，好好活著，把孩子生下來，無論簡海怎樣，這個孩子，你要自己去撫養，自己去帶大！」


  姜言站著，看著前方，眼睛甚至都沒有對焦，「尹潯，我身邊，真的，沒有，什麼人了。」


  「孩子，不是你的親人嗎？」裴琰看著姜言，他向來不喜歡感情太過於豐厚的女人，只是，這樣的女人，自是有自己的悲傷。「她會是你最親近的人，你愛她，簡海也愛她，她是簡海留給你的東西，這個世界是，獨一無二的生命。」


  尹潯看了看裴琰，這個人，平時說話亂七八糟的，關鍵時刻倒是說的很不錯啊。


  「東闕還會再來的，他一定還會再來的。」姜言看著尹潯笑著，那種笑是尹潯從來沒有見過的笑容。


  不是無奈，不是恐懼，不是仇恨。


  而是一種，釋然的笑容。


  就好似，該來的，會來的，我知道的，一般。


  「言言？」


  「我想，我該去看看簡海了。」


  所有人，都不明白現在的姜言，在想些什麼。就看著她，離開了最危險的地方，走進了簡海的病房。


  簡海躺在床上，安安靜靜地。姜言在他身旁坐下了，「倒是真的很久沒有見過你這麼安靜的時候了。」


  姜言伸手摸了摸簡海的臉，「這麼久了，沒有這樣，好好的休息過了吧。之前，一直都是你守著我，現在，輪到我守著你了。」


  尹潯推著所有人都出去了，想著，還是讓他們自己，好好說說話吧。


  「簡海，你再不快點醒過來，我真的，要生氣了。我好像真的，從來沒有這樣的絕望，害怕過。我爹地死了，你知道嗎，他護著我，護著我們的孩子，他被東闕，用刀，捅死了。那天，我看到了好多好多的血，鮮紅鮮紅的，你說，要留多少血啊，多痛啊。好痛啊。」姜言微微俯身，躺在了簡海的胸膛上。


  「你看，我現在還能聽到你心跳的聲音，他們說，你可能活不久，這麼會呢，我不相信。」


  「小灣，在我的肚子里，很聽話，也很乖。只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堅持的把她生下來，之前知道你會陪著我，我什麼都不怕，但是我現在，什麼都怕你知道嗎？小直，我不敢讓他回來，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我怎麼可能，照顧的好他呢。」


  「簡海，我聽說，如果一個人痛多了，就會麻木了，可為什麼，我現在心裡還是這麼痛，我的喉嚨里，還是在發苦呢？你知道嗎，我爸，臨死前，說了好多好多從來不說的話。如果他之前對我說，我一定覺得他出問題了，可是那天，我怕了，他不會對我說這些的，除非，他快要不在了，怕沒有機會了。」


  姜言牽起簡海的手，以前，都是他牽她，現在，換她了。


  「東闕，還沒有被抓住，現在我身邊也沒有什麼人了，但是，我還是不能大意。簡海，你只需要知道，我很愛你，只是，因為愛你，我才不得不去做。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姜言拉著簡海的手，貼到了自己的臉上。


  「你這二十多年來，一半的生命里，都是我，而我，卻讓你的生命短暫了。我想著，如若剩下的時間裡，沒有我，你會不會活的更好些。起碼，我不在，東闕不會再來找你，爸爸媽媽，你，尹潯，齊魏他們就安全了。而我，這個世界這麼大，總會有我的地方。」


  眼淚一點一點的落了下來，心裡的委屈就和洪水般傾瀉出來。


  「你不要怪我，我也不想要的，但是簡海，我現在什麼都不要，我只想要你活著，只要你活著，我們總有一天，會再見的。」


  姜言起身，在簡海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又問了問他乾涸的嘴唇。


  「簡海，我愛你，從十六七歲開始，我這顆心，就是你的。」


  姜言看著簡海熟睡的樣子，笑了笑，「你看，你都不起來阻止我，讓我留下了。」說完，好像心裡有幾分釋然的感覺。


  走出病房，帶上了門。


  簡海，我們終歸，緣淺，即便情深，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