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江湖再見
嘉龍江畔的樓船，一連三天都安靜的停靠在岸邊不曾離去，蘇春生一行人便在樓船上待了整整三天。
這期間的費用，全部都由那山魅龍少指使著韓笑去繳付。大抵是因為太過畏懼蘇春生和楚幼微二人，山魅小人自始至終都不敢露面，只是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唉聲嘆氣。
蘇春生在這期間恢復了不少，傷勢已經大體無礙。只不過因為那一場對決，損耗的氣機太多，所以如今蘇春生的修為依舊未能恢復到巔峰。
楚幼微倒還好，很快便已經痊癒，經歷了那一戰之後，修為又堅實了幾分，隱隱有躍入上九境的趨勢。
而這一行人之中，恐怕就最屬那江湖遊俠衛錢塘尷尬了。原本只是一介不起眼的江湖遊俠，如今不單單是見過了那江湖上如今聲名鵲起的蘇家嫡子蘇春生，還見到了那僅僅是存在於傳聞之中的山魅。這一切，都讓一個混跡在江湖底端的遊俠難以置信，如同活在了夢幻之中一般，飄飄忽忽。
天色晴朗，萬里無雲，大抵是臨近初春，江面之上波濤洶湧拍打著岸邊，發出清脆的響動。
蘇春生登上了樓船的頂端，靠在了那木製的精緻欄杆之上，眺目北望。
楚幼微盤腿坐在身邊的椅子上，神色平靜。
兩人沉默許久，蘇春生才輕輕轉頭看著楚幼微，輕聲道：「你沒有想對我說的嗎？」
楚幼微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了蘇春生，有些不解。不知道蘇春生為何會突然問出這麼莫名其妙的問題。
蘇春生微微一笑，抬頭道：「我離開九霄山之後，就連北邊的那些人都未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我的蹤跡，你卻直接出現在了樓船之上，而且好巧不巧的趕上了這一場截殺。楚幼微，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沒這個能耐，說說看，是徐先生透露了我的行蹤，還是那位後來登上了九霄山的老先生？」
楚幼微抿起嘴角，低下頭來，似乎不願意說話。
蘇春生撇嘴，道：「若是不願說，我也不強求。只不過你我的約定，就此為止。」
楚幼微猛然抬頭，道：「是那位老先生，老先生還說，我若是能活著走到兗州境內的江北郡，便可以躍入上九境。」
蘇春生皺起眉頭，疑惑道：「這位不知名的老先生，算到了嘉龍江上的一切？」
楚幼微點點頭，道：「半點不差。」
蘇春生心中更加疑惑了，喃喃道：「這位老先生是誰？」
「不知道啊。」楚幼微搖頭，輕聲道：「但是那位徐先生似乎很早就認識那位老先生一般，而且十分尊敬。」
蘇春生轉頭看著楚幼微，道：「那位老先生可還曾說過什麼？」
楚幼微略微思量一番，便緩緩道：「那位老先生說要替中原江湖下一盤棋，還說要讓江湖做江湖，廟堂歸廟堂。」
「還有，那位老先生還說，在江北郡，將會見到一座舉世罕見的劍陣，也只有蘇家劍法才能破此陣。」
蘇春生眯起眼睛，有些詫異道：「劍陣？」
要知道，自從中原劍道沒落之後，便素來只有野修成名，卻再也見不到那絕世的劍陣。如今恐怕能夠有早就出劍陣的地方，只有極北冰原上的那座寒天劍冢，以及西南劍山了。
楚幼微點點頭，猶豫了一下，繼續道：「而且這座劍陣，便是蘇公子北上之行的第一個死局。」
蘇春生咧嘴一笑，抬頭看向北方，饒有意味道：「看樣子北邊是真的動了殺心了，有點意思了。」
楚幼微嘆息一聲，有句話自己沒有說出口。那便是那位不知名的老先生說過，若是蘇春生死在了那裡，這局棋依舊不會停下，會有人取而代之北上的。
這一切，是楚幼微最不想看到的，可是這局棋一旦開始了，就真的停不下來了。
腳步聲響起。
那背著一柄破劍的衛錢塘探頭探腦的登上了樓船的頂端，神色糾結的站在了樓梯口，看著蘇春生和楚幼微兩人，有些糾結。
蘇春生看著那糾結的衛錢塘，打趣道：「喲，天不怕地不怕的衛大俠這是怎麼了？今兒怎麼像個女人一樣，扭扭捏捏的？」
衛錢塘頓時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蘇春生，大步走來，一邊罵罵咧咧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別以為自己是大宗師，我就怕了你了。」
蘇春生哈哈一笑，沖著身邊的楚幼微微微揚了揚手。
楚幼微很識趣的轉身告辭離開。
偌大的樓船頂端，便只剩下了蘇春生和衛錢塘二人。
微風習習，帶著些許寒意。
衛錢塘裹了裹本就不算厚的衣衫，靠在蘇春生的身邊，嘀咕道：「這狗日的天氣，都已經春天了，還這麼冷，真是遭罪啊。」
蘇春生沒好氣道：「那你不會穿厚一點？」
「沒銀子啊？行走江湖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你難道不曉得？」衛錢塘抽了抽鼻子，嘀咕道：「別瞧著那些行走江湖的公子哥啊，女俠啊，一個個在人前頭光鮮亮麗，可是不是照樣需要吃喝拉撒？尤其是那些練武的女俠，遠遠瞧著那風采，那身段，那叫一個美啊。可是走進了一瞧，皮膚糙的比一個大老爺們都不如，尤其是實打實修武的，哪一個不是滿手老繭？嘿，除非是那些躍入中九境的小宗師，多半是能夠讓容貌看起來不一樣。」
說到這裡，衛錢塘頓時想起來自己身邊的這一位，可是實打實的大宗師境界，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然後在蘇春生的錯愕之下，這個江湖遊俠轉身一腳踹在了蘇春生的屁股上，哈哈大笑道：「狗日的大宗師，今兒老子也踹了一腳大宗師，說出去倍有面兒！」
蘇春生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也不急眼。事實上，蘇春生很羨慕這個沒心沒肺的江湖遊俠，行走江湖便真真切切的行走江湖，哪怕是靠著一雙腳前行，哪怕是囊中羞澀，卻見過了蘇春生從未見過的江湖風景。
這一刻，蘇春生知道，這個江湖遊俠，要離開了。
大笑過後，衛錢塘轉過頭，神色鄭重的看著蘇春生，猶豫道：「蘇公子，你說咱倆算不算朋友？」
蘇春生咧嘴一笑，點頭道：「當然算了。」
「那就好。」衛錢塘伸手拍了拍蘇春生的肩膀，笑眯眯道：「若是有朝一日，有用得著我衛錢塘的地方，我衛錢塘豁出去命也會幫你的。」
蘇春生打趣道：「當真？」
衛錢塘訕訕一笑，道：「別真的讓兄弟送命嘛！不過，要是有用得著兄弟我的地方，只管招呼，咱說一不二。這就是江湖俠義。」
蘇春生哈哈一笑，重重點頭。
衛錢塘擺了擺手，道：「那我走了哈，你好好混啊。別動不動的和人搏命，混江湖靠的是有命活，沒命了就真的啥也沒有了。」
蘇春生翻了個白眼，卻並未挽留，只是輕笑著點頭。
衛錢塘便大步的走向了樓梯口，頗有幾分一去不復返的風采。只不過才走到了樓梯口就破功了，停在了樓梯口的衛錢塘似乎想到了什麼一般，猶豫了一下，轉頭訕訕一笑，搓了搓手，道：「兄弟，你看能不能借點銀子？日後相見，肯定會如數奉還的。」
蘇春生頓時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隨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丟給了衛錢塘。
衛錢塘掂量了一番，這才眉開眼笑道：「果然是好兄弟！」
「那咱們山高水長，來日再會！」
蘇春生有些忍俊不禁的學著衛錢塘的模樣，抱拳回禮。
然後衛錢塘便屁顛屁顛的轉身下樓，直接離開了這艘樓船，獨自向北而去。
蘇春生看著那道漸漸遠去的背影，神色更加堅定了。
正如那位出現在了九霄山之中的老人所言，江湖就該是江湖，廟堂也該只是廟堂，如此多好？
日頭高照，蘇春生站立在樓船頂端，獨自沉默了許久。
夕陽漸漸落下，蘇春生才緩緩下樓，卻不是回到自己的房間里，而是直奔那山魅的房間里，將那女子韓笑趕了出來，只是單獨和那嚇破了膽子的山魅小人龍少簡單聊了幾句之後，便直接離開，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山魅小人。
而後，蘇春生便帶著楚幼微離開樓船，向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