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

  廚藝這種東西也是講究天分的，每道菜都有它不同的配方，每種調料又都有它不同的重量，該放多少，該什麼時候放，在廚師心中都有一桿秤。


  溫寧身上的傷有衣服的遮蓋倒是無所謂，只是臉上的巴掌印很嚴重，要等它全部消下去，沒個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的，之前她是害怕在家裡的，每天只有她一個人，安靜又孤單，現在反倒是害怕去學校，在家裡可以和張姨學學做菜熬粥，也能複習複習以前的課本。


  身邊傳來一聲接一聲的嘆息，溫寧悄悄的抬眼，見張姨擇著菜，目光卻略顯獃滯，一副心事很重的樣子。


  「您怎麼了？」她小聲問。


  張姨回過神，又長出了一口氣，把手裡的菜放到一邊，半晌才說，「我兒子和兒媳婦要走了，他們想接我們一起進城去。」


  「進城？」溫寧有些迷茫，她並不了解進城的概念是什麼，城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只說，「是去更好的地方嗎？比這裡還要大？」


  張姨聽著她的話，突然開懷的笑了起來，有點寵溺的揉了揉溫寧的腦袋，「傻孩子，這裡算什麼大，這裡只是一個小鎮。」她從溫寧手裡拿過筆和紙，在上面畫了一個很小的圓，又在旁邊畫了一個比它大數倍的圓，「這個小的就是我們現在的地方，這個大的就是城市，那裡有很多很高的大樓，有各種各樣好吃的東西，那裡的人都穿的很漂亮，很好看。」


  「比哥還好看？」


  張姨被她問的一愣，想了一下說，「傻孩子，小風的媽媽是個很美很漂亮的女人，小風當然好看。」


  溫寧卻說，「可是我沒見過，我一次也沒見過哥的媽媽，比安叔叔來的還少？」


  提起這個，張姨的臉色有絲不正常，只說，「會來的，她會來的。」


  正在這個時候，爐子上的粥溢了出來，張姨趕忙起身去把火關上，溫寧看著她忙活的身影，隱約感覺出了不一樣，她雖然不夠聰明，可也並不傻，安逸每個月來這邊兩三次的樣子，而安風的媽媽一次都沒有出現過，別人家都是一家人其樂融融，這裡卻半點都感覺不到。


  張姨把小墊子放在桌子上，又端了粥上來，才一掀開蓋子，裡面的香氣就立刻撲鼻而來，溫寧忍不住探頭過去，大米在其他食物中被熬的鮮香軟糯，晶瑩剔透。


  「跟你說話差點熬糊了，還好火放的小。」張姨鬆了口氣，拿了個小碗從裡面的薑絲一根根的挑了出來。


  溫寧不解的問，「這個不能吃嗎？」


  「不是，小風不喜歡吃薑，味道倒是能忍，就是不能直接吃到，所以每次我都是給他挑出來，你以後要是做這個，嫌麻煩的話就別放姜了。」


  晚上吃完飯，張姨放好圍裙準備回家，溫寧想起了老師布置的任務，她回學校之後還要參加自行車的比賽，只是這家裡哪來的自行車？

  張姨聽見她說這個，倒是無所謂的擺擺手，「這不算事，我那有自行車，是我平時買菜用的，你倒是可以試試。」


  有了自行車，溫寧也有點猶豫，上一次騎已經是半年前了，原本她就不是很熟練，現在推著陌生的車子，更是緊張。


  張姨的自行車是個女式的，座椅不算高，可溫寧的腿也碰不到地上，她推著車子在家附近走了幾圈，到底是沒有勇氣上去。


  快到家門口時，遠遠的就看見安風背著書包回來了，溫寧心中一喜，推著自行車就向他跑了過去，果不其然，安風一看見她就嫌棄的皺起了眉頭，在她快要奔過來時，閃身從旁邊快步走過。溫寧早就習慣了他的冷漠，樂顛顛的掉轉車頭又回來了。


  她獻寶似的說，「哥，你看自行車。」


  安風瞥了她一眼，似乎在罵她白痴，直接說，「你想怎麼樣？」


  溫寧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這個太高了，我不敢騎，你能不能幫我扶一下？」


  安風看了眼她的小短腿，又看了眼車座子，從她手裡接過車子腿一邁就上去了，兩條腿穩穩的踩在地上，沒半點負擔。


  還沒等溫寧誇他腿長，安風腳上一使勁，騎上自行車就回家了，溫寧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在後面倒騰著兩條小短腿大喊，「哥！你等等我！」


  自那之後，安風每天晚上放學回家，都能看見溫寧笨拙的在他面前騎自行車，圍著他一圈一圈又一圈，然後被他推到一邊。


  安風發現溫寧是非常執拗的，她可以在你罵她的時候笑，你也可以否定她無數遍，結果是她該怎麼辦還怎麼辦，直到她得到她想要的東西，比如自行車這件事。


  「那個……哥，你能不能把腳抬起來？你踩在地上我蹬不動。」


  安風深深的吸了口氣，不耐煩的說，「你就騎吧，我知道該怎麼辦。」


  溫寧立馬乖巧的應聲，「好的，那我開始了。」


  這些日子她在家裡養傷，倒是讓張姨給養胖了一些，身上也有點重量了，可是這個子還是不見怎麼長，眼看著班上的女生都開始拔高了，張姨也有些急，好東西是真沒少吃，牛奶也是一天一杯，都像是石沉大海了。


  她沒什麼力氣，勉強蹬個自行車還行，哪還能帶上安風這個重量的，所以開始的時候安風會站起來，幫她扶著向前推，等她自己騎順了他再坐上去。


  溫寧在前面渾然不知，還以為是她自己的功勞，安風在後面看她連後腦勺都得意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真不知道是哪根筋沒搭對，會幫她弄這個。


  他們家這邊比較偏僻，周圍很安靜，溫寧帶著安風在這邊轉圈，像是想到什麼，溫寧突然問，「哥，我們自行車比賽是在學校比嗎？」


  「學校那麼小自行車騎不開，應該是在有固定位置的。」


  溫寧哦了一聲，又問，「那哥，你說會不會有什麼很難騎的路？」


  安風想了一下，學校以前沒有組織過這個東西，他還真不太清楚，就說，「可能會吧。」


  「那你說我要不要練一練？」


  安風終於感覺出不對勁了，溫寧話一多就證明准沒好事，他探出身子往前一看，就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兩個人到了一個大下坡前面，溫寧根本就沒有停車的意思，安風還沒來及腳動剎車，就直接下去了。


  那個坡的高度讓人心驚膽戰，下去的速度極快，溫寧扶著車把開始一個勁的亂晃，安風的腳動剎車也不好使了，氣的他咬牙怒吼，「溫寧！」


  「啊？」溫寧的聲音都忍不住抖了起來，她是真的有點害怕了，儘管手上沒放鬆，可顛簸的路加上下滑的速度，都讓她快要控制不住了，最後兩個人在慘叫聲中連人帶車滾進了旁邊的小河溝里。


  安風覺得他快要瘋了，身上又臟又臭，臉上也被石子劃破了一點，自行車的車把也歪了，在他的記憶里，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狼狽過。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回了家，溫寧推著自行車低著頭像一個犯罪的罪犯。


  張姨看見兩個人的樣子，被嚇了一跳，趕緊迎了出來，「這是怎麼了？摔跤了？哎喲，這車子怎麼這樣了，你們摔傷沒有？」


  安風拿了換洗衣服直接進了浴室，張姨在外面給溫寧檢查傷口，好在只是擦破了點皮，沒有再傷著臉，也算鬆了口氣。


  等兩個人都重新換洗完，坐下來開始吃飯，張姨又說，「怎麼還能摔著呢，不是已經練的很好了嗎？」


  溫寧沒敢吭聲，悄悄的抬眼看向安風，見他臉色凝重，挺好看的一張臉被颳了個口子，就扁了扁嘴巴。


  張姨嘆了口氣，對安風說，「你這臉可千萬別用手碰，臉不比別的地方，肉皮嫩著呢，等它自然好就行，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


  溫寧一聽還會留疤，這嘴扁的更厲害了，眼淚就開始在眼睛里轉圈。


  安風沒好氣的放下筷子，「憋回去！」


  溫寧被嚇的一抽鼻子，眼睛就沒掉下來，半晌才說，「哥你破相了。」


  這次安風更生氣了，本來他在變聲期中，嗓子就啞，說話聲音就不好聽，這次被氣的更啞了，「你才破相了！快閉嘴吧！」


  溫寧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安風徹底失聲了，早上吃飯的時候看著溫寧可運氣，簡直快要生吞了她，溫寧被嚇的連飯都不敢吃了，拿著書包就要往學校跑。


  張姨一看趕緊拽住她，拿出兩塊錢塞給她，囑咐道，「晚上放學回來的時候小心點，他們要是再找你的麻煩，你把錢給他們就得了，人沒事最重要，知道嗎？」


  溫寧連連點頭，在出家門時，她一個急剎車站住身，又不死心的往屋裡看了一眼，安風正在死亡凝視她，溫寧這次沒敢回頭，直接跑了。


  自從出了上次的事情之後，每天早上她出門，張姨都會塞給她兩塊錢，不過那些人也沒有再找過她的麻煩，大概是覺得她太窮了吧，倒是每天放學的時候，看見她還是會瞪她幾眼，嚇唬嚇唬她，溫寧都是低著頭直接往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