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對鴛鳥
估算著摺子批准回來的時間,年時遷和扈清羽的婚宴定在了十二月下旬。請帖也隨之送往各地郡王手中,章佳氏請了十幾位綉娘為扈清羽和年時遷趕製禮服,同時也替年韻做了一身喜慶的紅色的冬襖。
七日後,傳旨的公公終於到了益郡。
「奴才先在這裡祝南陽王世子和世子妃百年好合,王爺,這是批准詔書。」海公公笑道。
「有勞公公親自跑一趟。」年四重接過聖旨,章佳氏使了個神色,丫鬟便上前給了海公公一袋金瓜子兒。「公公可要留下來,參加吾兒的喜事,沾沾喜氣。」
海公公是皇上的貼身太監,現下皇上卻讓他親自來傳旨,可見皇上人雖未到,但是心意是到了的,何況太子也在此,可見皇上對南陽王府的器重。
「不了,皇上還等著奴才回去伺候呢。」海公公開口,看著在章佳氏身後的年韻,笑道,「對了,小郡主年齡也不小了,再有兩年就要進宮了。所以這一次皇後娘娘派了教引姑姑前來,教導小郡主宮中規矩。小郡主是未來的太子妃,宮中規矩那是一定要知道的。」
海公公說的時候是笑的,但是南陽王府上下都心裡明白。必是因為九昌郡王送到臨淄的那一封告狀奏摺,所以才會如此。
「皇後娘娘費心了,敢問姑姑何時到。」年四重問道。
「半個月後就到了。」海公公回。
年韻皺了皺眉頭,「那請問海公公,宮中來的是哪位教引姑姑,她可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讓娘也準備著。」
教引姑姑一般年歲不會太大,而且是留在宮中的永生奴。她第一世死的時候宇文昊六歲,她十二歲,按照年歲看,現在的那一批教引姑姑極有可能便是當時她所認識的那一批。
海公公自然不知道年韻的小心思,只以為小郡主還未見到教引姑姑就想著討好教引姑姑,好在之後的日子裡行些方便,這麼看來這小郡主還有些滑頭,笑了笑,「小郡主,該認真學的還是要學的,皇後娘娘也是為了小郡主著想。老奴也不瞞您,這一回來的是庭溪姑姑,伺候太子以來都恪盡職守,很是規矩,皇後娘娘十分喜歡。」
年四重和章佳氏都聽清楚了伺候太子四個字。
然而年韻的腦子裡就聽到的兩個字,庭溪。
竟然是庭溪!
第一世近乎遺忘的記憶,在這一刻翻湧而出。她死契進宮,和庭溪是同一批永生奴,一同受過罰,一同領過賞,在儲秀宮的時候梅姑姑最喜歡她的歡脫,欣賞庭溪的穩重。十一歲分宮,她性子太跳脫,梅姑姑為了她好,把她分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小宮女少,老公公們都很喜歡她,也不讓她做重活兒,對她很是照顧,遠離貴人不會讓她招惹禍事。而庭溪則被分到了皇後宮中,雖然累,但是賞賜也不少,想不到庭溪如今竟然成了皇后器重的人。
仔細想來,第一世她其實並未吃過多少苦頭,甚至在宮裡還有許多美好的記憶,但是除了最後死的莫名了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妥,和庭溪的那段友情,也彌足珍貴。
轉瞬間,年韻就笑的更歡了,「謝謝公公。」
眾人一愣,都以為年韻小不懂伺候太子是什麼意思,看年韻笑容乾淨,也都沒有說,只是彼此心知肚明。
「皇上和皇后的意思奴才都已經送到了,奴才還要趕回去復命就不打擾了。」將金瓜子兒收進袖口,將皇上賜下的禮命人抬進南陽王府後,便帶人離開。
南陽王世子成親,各地藩王郡王都送來了賀禮。
年韻跟著章佳氏點著賀禮數的不亦樂乎,一直看到庫房的窗口掛著一對白色的鴛鳥,年韻頓時被吸引了目光。
兩隻白色的鳥只有拳頭大小,紅色的嘴一點,豆粒大的很眼珠子很是明亮。相互依偎在一起十分纏綿,毛色清亮,也不怕人,年韻走進它們也沒有閃躲的意思。年韻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其中一隻的背,驚道,「好舒服啊。」
又滑又軟。
「這是汾陽王送來的賀禮,名為鴛鳥。這鳥生而為一對,一生一世僅有一個伴侶,忠於對方不離不棄,若是其中一隻沒了,另一隻也不會獨活,聽說是汾陽王世子在高句麗的時候特意尋了帶回來,本來尋了好多對,結果路上都死了就剩這麼……」下人開口,年韻頓時一愣。
「好了。」章佳氏皺了皺眉頭,看了年韻一眼,「既然如此,便將鳥掛到世子的院子里。」
「是。」下人點頭,便將鳥提走了。
不知為何在聽到宇文志的消息的時候,年韻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
章佳氏搭上年韻的肩膀,目光有些複雜,「韻兒。」
年韻壓下心頭的悸動,轉過頭看著章佳氏笑道,「娘,這鳥寓意真好,送給哥哥和清羽姐還真合適,剛好咱們王府也沒有娶妾的規矩呢。」
「嗯……」章佳氏輕輕的應了一聲,「韻兒,這裡娘來就好。你上街去金坊拿東西,前些日子娘讓他們打造了金的秤桿兒、盤子、酒盞,現下應該做好了。」
「好勒。」年韻自然知道章佳氏是故意支開她的。
轉身便叫上欺雪一同上街。
出了南陽王府,冷風迎面吹來,才讓她徹底的冷靜下來。
不由得自嘲一笑。
這個小屁孩的手段,還真是層出不窮,差點兒她這老阿姨都要把持不住了。
搖了搖頭,將那不該有的情緒扔掉,才前往金坊去取金器。
金坊的老闆看到年韻頓時笑逐顏開,「郡主怎麼親自來了,東西今兒個早上剛做好,正說讓人親自送到王府呢。」
年韻想了想,「我來檢查檢查。」
「好勒,小郡主樓上請。」老闆拿了鑰匙,帶著年韻上樓開了庫門,給年韻檢查了一遍。
金器都做好了,龍鳳呈祥,鴛鴦交頸,做工都很精細,年韻十分滿意,點點頭便讓人抬著金器下樓。
走到門口年韻想了想對欺雪道,「你帶著他們先回王府,我一個人去逛逛。」
欺雪有些放心不下,「可是……」
年韻眨眨眼,「放心吧,這光天白日的,益郡誰不認識我啊!我也不去人少的地方,我就在集市逛逛,不超過半個時辰,我自己回來。」
欺雪知曉自家郡主的執拗性子,只能點頭道,「好,那郡主你可小心些。」
「好啦我知道,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受罰的……」
畢竟她那麼大個人呢!
在欺雪走後,年韻鬆了一口氣,捂住胸口,到底還是被影響了。
望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街道,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又走到了花鳥市場。
也是在這裡,宇文志送了她彌生花。
突然想到宇文志送了她那麼多禮物,她好像還未曾回禮,可是他的心思,她現在要怎麼才能還的清?
頭有些痛。
這個小屁孩兒還給她出了個大難題。
想到方才的鴛鳥,還真的是好看,年韻直接進了鳥市,想找一找有沒有相似的。奈何一家一家看過去。倒是在一家門口的鳥籠子里看到了一隻白色紅嘴的,就是體型相差有些大。
便不由得盯著那鳥籠子發獃,高句麗,離臨淄那可是十萬八千里呢,宇文志跑的可真遠。
「鳥喜歡嗎?」
久違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年韻心頭一跳。
轉過頭便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容,微微一僵。
宇文志一身青衣,麥色肌膚,輪庫英武,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男兒氣概,一雙深邃的眸子盯著她。
好半天才找回了嗓子,「志表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看到她,好多話在一瞬間就啞口無言了。
年韻勾唇笑了笑,「志表哥真的長高了呢,只怕要是再過段時間,就有哥哥那麼高了!」
白凈的臉上,一如往昔的純粹乾淨。
「志表哥是來參加我大哥的婚禮的吧,等……」
「我是來找你的。」不等年韻反應,宇文志便重複道,「鳥你喜歡嗎?」
年韻極力忽略他的目光,轉頭墊著腳用手指戳著籠中那隻白色的鳥,「志表哥送大哥的禮物當然是好的……」
「我去高句麗的時候找到的,就想著送給你。」宇文志沒有給年韻打諢的機會,咬緊了牙關,「等我回來,就聽到你被賜婚的消息。」
年韻一愣,沒有看見宇文志的手已經緊緊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手心。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初心是假,用心是真。
他想著回來就送給她,可是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被賜婚了,禮物就被父親攔下了,他想知道,她有沒有半點感動,如果有那麼……
「啊……」指尖突然傳來劇痛,年韻不由得痛呼出聲。
卻是被那白色的鳥啄了一口,鮮血潺潺而出,染紅了雪白的蔥指。
年韻都還沒反應過來,宇文志就已經拽過了她的手仔細查看后朝著老闆怒道,「這鳥傷人,你們竟然敢擺在外頭。」
老闆聞聲而出,見到年韻頓時面色大變,連忙跪下,「草民中午忘記給鳥添食,想不到這鳥竟餓極傷人,請郡主饒命。」
周遭的人頓時被這裡的動靜吸引,圍了過來。年韻用力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奈何宇文志正認真與老闆爭論,手上用力她根本無法掙脫。
「宇文志你快松……」
不等年韻呼聲而出,一隻有力的大手便劈向宇文志的手腕。
宇文志吃痛鬆手,看到來人頓時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