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 暗起兵戈
字跡清逸流長,不像女子,不似男子。
南容凌閉眸思忖。
大晉太子自來傳為天縱奇才,而他被世人言僅次於太子這下,過目不忘的本令他自然也會,否則,如何在南齊這般多年,太子之位,保得至今。
只不過,腦中將所有識的人的字跡對此一一比照,皆不是。
「或許,這是別人隨意的信件,不過碰巧被屬下等截獲。」一旁,方才拿信來稟報之人凝思道。
南容凌沒說話,墨月卻搖頭,「此處偏僻,可謂僻壤之地,四下之空,方圓幾百里都被我們查得清清楚楚,並無大富大貴與身份不常之人,而且,這宣紙紙質精細,必是達官貴人所用,如此,為何會到得這僻壤之地。」
「靜?」南容夜此時卻細喃著這一個字,不知在想什麼,狹長媚惑的眸子里深暗不明。
墨月眼眸微斂,恭敬的站在南容凌身後,一臉嚴冷。
「雲初身邊的奶娘是大長老的夫人,可如今死了,還把大長老給弄死了,玉無洛也死了,雲初身邊的丫鬟也死了……」南容凌依然輕喃著,頓了頓,聲音更輕了輕,「如此這般時候,雲初該是傷心難過的,那,是誰,要趁此做些什麼呢……」
好久,墨月見得南容凌似乎不再想了,這才拱手請示,「那太子,我們是現在啟程嗎?」
「是,不過……」南容凌擺手,眸光仍然緊盯著紙上的字,眉宇一蹙,「明日是中秋。」
黑月不明所已,卻道,「回太子,是的。」
「中秋……團圓之意……呵呵……」然後,南容凌面上這一瞬間,突然露出一絲恍然大悟般的笑意,音色疏朗流芳,「先不回南齊。」
「好……」墨月面露疑惑,卻聞南容凌氣息間好像都帶了笑意,看向她,「師傅可有傳消息來?」
「回太子,南延國師並無消息傳來。」
「算了,他太迂腐。」南容凌隨意的擺擺手,轉而面色一肅,對著墨月吩咐,「以最快的方式傳信回南齊,做好一切準備,我們與大晉……終將誓不兩立。」
「是。」
……
翌日,天色大亮。
雲初醒來時,景元桀已經起身了,屋內那沁潤的屬於景元桀的氣息氤氳在空氣中,便異常的安靜。
今日是中秋呢。
「知……」雲初束好中衣,抬手對著外面剛喚了一個字,便住了聲兒,點了點眉心。
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
而比這更可怕的是,她終此一生,都忘不掉……
「小姐,你醒了嗎?」而這時,門外,顯然是聽到屋內動靜,秋月在外面輕聲扣門。
雲初這才收起情緒對著外面道,「嗯,進來。」
門開,不止秋月,還走進來兩位身材中等的中年嬤嬤,其中一人,雲初認識,是大婚那日的喜婆,不過,今日未著紅衣,而是一襲深藍色的對襟衫,氣質溫謙,而另一位同樣氣質不俗,一看就非尋常嬤嬤。
而此時,兩位嬤嬤緊跟在秋月身後走了進來。
「老身見過太子妃。」
「老身見過太子妃。」二人同時開口見禮。
秋月緊跟著上前一步解釋,「太子妃,這院子里太清靜了些,太子擔憂屬下一人伺候你失怠,便找來了這兩位嬤嬤,不過,太子說了,一切端看太子妃的意思,若不想使喚她們,讓他們隨時在院子里候著就行。」
雲初點點頭,她如何能不明白景元桀的用意。
怕她觸景生情,所以另找來兩位嬤嬤,而且,還有可熟識之人,可若是,自己心存芥蒂,就把她倆安排在外院,也可。
再者,景元桀身邊向來是沒有女子的,能讓兩位嬤嬤進這院子,也是為了她。
而那兩位嬤嬤皆端著得體又誠懇笑容微欠身子,靜候雲初吩咐。
「左右,我身邊也需要人,待我洗漱之後,你們一會跟著秋月熟悉熟悉。」雲初面色溫和的對著二人笑笑。
這兩位嬤嬤一看就是有閱歷見識的,見過的人事應當比一本書還要豐富了,而能被景無桀找來,什麼事當做,什麼話當說,該是最清楚明了,也無需要她像當初在雲王府對付那些丫鬟般的威脅警告。
那兩位嬤嬤顯然對雲初這一安排很是滿意,二人皆對著雲初又是恭身一禮,這才跟到秋月打來水,端來早膳。
又伺候雲初穿戴完妥。
「太子在書房是?」用過早膳,雲初這才道。
秋月忙點頭,「是,不過,太子之前交待說今日是三朝回門,縱然太子妃想多睡會也要叫起來,所以,太子應當一會兒就過來。」
「嗯。」雲初點頭,不過,卻也止不住笑。
這廝,昨日她說進宮拜見皇上遲到了,他一幅無所謂樣子,還讓她睡,今日,回雲王府了,算是回她的娘家了,他倒是一點禮兒也不失。
傳出去,該又要說,他懼內了。
不過……
「太子是何時去的書房?」去初對著秋月詢問,昨夜後來睡得太沉,她竟是真不知道景元桀何時起身的。
秋月聞言,略顯清冷的臉蛋上,頓時也對自家太子起了心疼,「太子寅時就起了,還萬般叮囑,讓屬下等不要打擾太子妃。」
「寅時就起了。」雲初擰眉,看看外面天色,那他不過才睡了四個時辰而已。
雲初當即對著暗處揮手,「律嚴。」
律嚴立即現身。
雲初雖然嫁到了太子府邸,可是,一應所用的人都未變,景元桀本來還想把路十一調給她,不過,她覺得這樣就挺好,所以自然也沒有調動。
此時,律嚴一現身,整個面色也同樣有些嚴肅。
雲初看著將一切收拾出去的嬤嬤,這才收回目光看著律嚴,擰眉,「是不是南齊終於有動靜了?」
「小姐慧極,丑時剛過,便傳來消息,南齊國境的兵將突然在整肅。」
「可是,南齊縱然是為了報幾百年前的滅國之仇,但是,如此突然,必定是師出無名的?」
「小姐說得是,但是,南齊那邊蠢蠢欲動所打的口號是……大晉太子意欲傾滅小國,而且,昨夜,南齊皇上突遇刺殺,刺客一路逃亡在逃到邊境處終被擒獲,身上還有大晉的文書與信件……」
雲初聽到這裡,不禁可笑,「這個南容凌可真會自己給自己設局,這種招也能想得出來。」
律嚴清透冷嚴的面上也閃著光,靜默一瞬方道,「小姐和太子安然大婚,南齊太子對太子自當是恨的,畢竟,之前被太子的陣法給困住,不能作為……」
雲初自然明白。
南容凌是天之嬌子,是南齊太子,一步一步籌謀這般久,不說以前和景元桀的小打小鬧,就說之前她的選妃大典,就足夠他恨上她和景元桀啊,更無論現在。
不過,大晉和南齊,終歸是註定敵對而不能和平相處的。
有我無他。
幾百年世襲下來的恩怨,後代子孫,終是躲逃不過。
當年,姜國公主的滅國受欺之恨,今日南容凌的心高氣傲,而大晉又豈是能坐以待斃的。
想必這幾個時辰間,景元桀書房裡下情上達已如雪花般飛來,處理的事項是分分鐘鐘的斗轉星移。
大戰未起,私底下,各方的利益卻已經開始動了起來。
「這幾個時辰間,天下間還有什麼消息傳來?」沉吟半響,雲初又道。
「京中倒是無事,不過,屬下聽路十一說,太子的幾方勢力已經全然出動。」
「南容凌也不是省油的燈。」雲初面上升起一抹自嘲。
不過,生變在這中秋節,是真的,存心,不想讓景元桀和她安生啊。
律嚴見得雲初沒話問了,想到什麼,忙請示,「對了,京中那些酒肆店鋪,又該小姐過賬了,已經暗中傳消息了,小姐你看……」
雲初聞言,面上頓時露幾分無奈與惆悵,「光想著花錢,倒是快忘了還要理賬這事兒,以前,知香都快上手了,現在……」
「小姐請節哀……」
節個鬼的哀啊。
雲初緊了緊眸子,苦笑一聲,轉而又道,「算了,你去雲王府找哥哥身邊的月牙,把事情交給她。」
律嚴聞言,點頭,不過,卻沒退下,面上卻是有幾許躊躇。
雲初看著律嚴,「想問什麼?」
「回稟小姐,屬下不是個多話的人,可是屬下一直好奇,那個月牙姑娘到底是是何方來路,說不上好,又說不上不好,可是卻又一直幫著大公子和小姐你。」
雲初笑笑,這才看著律嚴,「我也是才知道的,我身邊的曾經為了尋我有暗藏南齊的青月,哥哥身邊自然就會有忠心不二的月牙。」
「屬下明白了,原來都是當年雲王妃留下的人。」律嚴恍然大悟,這才退下。
不過。
青月自從回來大晉,前幾日還在,這幾日倒是不知哪裡去了,大婚那日,她到是參與了暗中守護之責的。
確實,再完美的防護還是有所疏忽的,前日大婚,看似喜慶熱鬧,可是暗地裡,一路迎親至太子府邸,卻是整裝齊待。
不過,青月素來行蹤不定的。
「太子妃,忠勇候在太子府外,說要見你。」正在這時,秋月走了進來。
雲初蹙眉,「忠勇候見我?」話落轉而又道,「太子知道嗎?」
秋月搖搖頭,「太子不知,屬下等是先來稟告太子妃的。」
雲初唇角驀然轉過一絲笑,「做得不錯,請他進來。」
「是。」
不一會兒,忠勇候便由人領著走了來。
雲初遠遠便瞧著了,不過些日不見,忠勇候看上去也是老不少,眉宇間皆是疲憊之態。
不過,這是活該。
「請,太子妃饒命。」而忠勇候一到雲初跟前,正且都不敢看她,便直接對著雲初跪下了。
堂堂候爺,按理說是不用對雲初行如此在禮的,以輩份來說,雲初還要對他客氣幾分。
不過,雲初面色未變,倒是穩穩的坐在院子里,看著跪下的忠勇候,這才露出譏諷,「忠勇候讓我饒命,那我奶娘的命,丫鬟的命,誰來填呢。」
聞言,忠勇候垂著的頭輕微動了動,卻是沒起身,聲音里有著痛苦的隱忍,「一切皆是大長老所為,太子妃你不能算在我忠勇候府的頭上啊。」
「收容亂賊,差點害死太子,難道,也不能算在忠勇候身上?」
忠勇候一滯。
「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你無計可施,便來找我求情,難不成,忠勇侯覺得我雲初還能左右大晉律法。」
「……」
「還是說忠勇候覺得,只有你忠勇侯的命是命,我奶娘丫鬟的命就不是命?」
忠勇侯抬起頭,目光精鑠,正想反駁說,她們如何能與他比,可是是觸到雲初那比雪不冷的眼神,堂堂侯爺,竟當下,沒了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