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夢靈現身(一)
華夏典籍記載中,有關貘的傳說並非是與噩夢有關,那時中原地區的人們,多用山貘的毛皮製成寢具和坐墊之類,還有部分異族地方,會在中元、上元等時節,繪製神獸豹貘的畫像於屏風,扇面,招福避邪。後來這一習俗輾轉傳至古倭奴國,島民將貘齒製成吉祥香囊放於枕邊,哄孩童入睡。據說夢貘會在某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出現,自幽林密谷中蘇醒,來到市鎮之上,依靠嗅覺尋找正在做夢的人,食其噩夢,同時會發出如同搖籃曲的輕聲哼唱,放鬆人們緊張的神經,使其在香甜的夢中睡去,並且醒來不會記得夢的內容,待吸食完之後,夢貘便繼續回到窩穴之中生活,數年之後噩夢食盡才會再次降臨人間。
「聽著不像是凶獸妖怪,為何會引發如此眼疾惡潮?」良辰揪過跳來跳去的猜猜,放在手裡逗著,小狸鼠被擺弄著尾巴,發出吱地一聲抗議,轉頭向良辰吐了口口水。
良辰就覺得額上清涼,嫌棄地用袖子抹抹乾凈,拎起猜猜就要彈它腦瓜崩。
程煜無奈:「你可別傷了它,念兒可是寶貝得很,這狸鼠的口水更是千金難買的良藥,不然怎麼會有治於化清老官兒的眼疾。」
良辰撇撇嘴,接著聽。
黎開搖搖頭繼續道:「我們所看的抄本,並非是珍奇志怪,原就是一本金剛經,不巧打濕才顯現之前的文字,估計是其中記載的文獻經過特殊處理,後來失落之後被不知情人抄錄了佛經,也許,其他抄本也會有相似的情況,我們可以以此著手,探下原委。」
程煜微微愣神,並沒有說話,黎開輕輕碰了下了他的袖肘,像是詢問他的意思。
「哦,老官兒眼睛不方便,一會我們兩個跑一趟吧,順便去走訪下病患的情況。」程煜收回思緒,說話間還看了兩眼猜猜。
黎開心裡瞭然,程煜是挂念這狸鼠的主人,接著話茬道:「小侯爺不是耳目眾多,可以請他幫忙,打聽下你們那位朋友的下落。」
聽到黎開如是說,程煜心中一暖,也就是黎開,什麼心事都瞞不過她的眼睛,或許是自己有一魂一魄在她身上的緣故,也或許是兩人朝夕相處,彼此太過熟識,這種話未出口,情在人心的感覺,著實不錯。
「也好。」程煜笑笑,稍微放寬了心,念兒那個鬼精靈,想要欺負她也確實需要些本事。
話不多敘,兩人說動就動,前往祖堂山。
一路上的善男信女還真是不少,程煜駕著小鳳凰,緩緩地跟在黎開後面,一邊揪心,一邊抱怨地說:「都說了可以和我同乘一匹,你這幅樣子真是讓人好不擔心。」
黎開臉頰微紅:「你還當是以前,現在你可是堂堂七尺男兒,玉樹臨風,瀟洒倜儻,怎麼好你我二人共乘一匹,讓別人看了去,豈不背後說閑話?」
程煜嘟囔:「說得好像我以前不是男人似的。」
似乎是覺察到自己說話有些歧義,黎開撲哧一聲樂了:「我的意思是,你生的好看,這來上香的千金小姐也不在少數,有哪個經過你身邊不多看兩眼的,不少時恐怕你的英名就要遠播了。」
程煜這人,雖然平時看起來不正經,每次被黎開或一臉正經,或嬉笑頑皮地誇獎,都會整的很不好意思,聲音越來越小:「要說好看,彼此彼此。」
黎開見程煜有些窘迫地扯著別的話題,垂眸淺笑,那是發自內心的安心,快樂的笑容,正午的太陽將光輝灑在少女的面龐上,使其不施粉黛卻面若桃花,雖然眉目間依舊清冷,明亮的杏目似乎略帶了些水汽,眼波流轉處分外動人,再抬起頭來,多了分勇氣,少了分遲疑,就聽她一字一句地說道:「程煜,能見到你,真好 ̄」
程煜自然是明白黎開的意思,沒有真身那時,雖然兩人也能正常交流,凡胎肉眼不得見也確實會給黎開帶來些麻煩,還差點被誤會害了鬼腹子,提起鬼腹子,程煜還有些后怕,若不是化清老官兒及時趕到,自己和黎開還真不知道如何才能脫身。
「我自走了這一月,回來也沒見桃木珠子啊。」程煜突然想起詢問道。
黎開囧然:「這事說來話長,你走後第二天,桃木珠子嚷著要吃巷子口的冰糖葫蘆兒,被良辰師姐一頓數落扔了出去,恰逢門前來了個歇腳的僧人,兩人興趣相投,一拍即合,桃木珠子就跟著那僧人出家去了。」
程煜聽完險些沒從馬上摔下去,感嘆這才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兩人閑話家常,路程倒也不顯得十分遙遠了,程煜一股腦地,給黎開講述去永昌府一路所見所聞,什麼會跟著笛聲跳舞的蛇、一碰就會閉合的花朵,黎開時不時地被程煜誇張的動作逗笑,耐心聽著他天南海北的說著,眼看著已經快日走西邊,天際逐漸出現了一道紅暈,好似羞紅了臉的姑娘,足足一天的腳程,才終於到了弘覺寺山門腳下。
未進山門先見塔,高七丈有餘,寶鼎琉璃,高聳入雲,是以唐朝年間,代宗因感夢,赦修七級浮屠。沿坡而上,即為金剛殿五檻;左右兩座碑亭,相對而立;殿後有石階百級,陡峭嚴整,稱白雲梯;白雲梯上為天王殿三檻,再上為大雄寶殿七楹,前有石欄圍護,下有銀杏一株。圍逾二丈,濃蔭蔽日,鬱鬱蔥蔥。
程煜翻身下馬,正轉過身去想要搭扶黎開,就聽黎開高聲提醒:「小心身後!」
腳下先與意識做出反應,閃身墊步,利落地一翻身,順手攬了黎開,待人看清之時早已退後丈外,原地只留下小鳳凰鬱悶地刨了刨地。
山門之下本來人就很多,多是上完香拜完佛,滯留片刻的車隊馬隊,這一下驚呼,人群便以此為圓心,讓出了個圈,紛紛指著中間那個不怎麼熟悉的動物,竊竊私語。旁人不認得,程煜可認得,正是公孫念的坐騎,羊駝努努,背上還背了個麻袋,骨碌骨碌地直折騰。
再一看後面跟著的一隊人馬,也不是外人,正是小侯爺齊暄。